三山四水寨内,阮筏接了易妗的命令,外出打探税银消息。

    临走前,遇嫚娘正在村口与几位妇人学纺织,遂对易妗道,“你花好大一笔银子赎回来的退路,只留在村里种田织布,可行?”

    易妗淡笑,“要装,便要装的像一点。倘若真让她有机会遇见段铓,难道要让段铓相信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娘子,是在无意中救下他?”

    阮筏离去不提。

    话回桃娘。

    上回救下桃娘的老夫妻姓李,名字无从得知,村里人管二人一个称作李老汉,一个唤作李婆子。他们夫妻两有十亩上好的水田,碍于后继无人,宗族势弱,因为引得镇上方员外觊觎良久。

    方员外多次试图购买,李老汉夫妇皆以养老为由回绝。

    上次李老汉夫妇撞破刀疤脸和断指的好事,救下桃娘,将二人得罪。二人给方员外出了一条毒计,欲于夜间放火烧死李老汉夫妻,待人死后,顺势收下十亩水田。

    风干物燥,二人年迈,一时不察,灶台里的火没看住,走水也是合理。

    打定主意后,当夜刀疤脸与断指二人便前去动手。

    趁着两夫妻熟睡,他们绕着屋檐点燃一圈火焰。

    李氏夫妇住在村子外沿,占地宽敞,也离村子稍微远了些,左右无人。横竖二人年老体迈,家无余财,只守着几亩田过日子,不惧窃贼盗匪。

    这也给了刀疤脸与断指动手的机会。整座小院完全点燃,村里其他人都未发现。

    二人观望了一会儿火势,确认李老汉夫妇已被浓烟烈火呛在屋里,打算离开。

    未想今夜桃娘恰巧前来,想从李老汉家借农具一用,发现了纵火之事,当即大喊起来。可喊叫多句,迟迟不见村里人回应。桃娘浑身一悚,心中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当下来不及多想,四下寻找可用的物什,准备冲进火海中,将老夫妻救出。

    正是此刻,发现了刀疤脸和断指。

    再不明白,她便是傻子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纵火杀人!”

    断指笑,“什么大胆?我不过偶然间路过此地,见熊熊烈火,不敢进入救人,分明胆子小的很。”

    刀疤脸道,“你可别乱诬赖人,说我们纵火杀人,人证是谁?物证在哪儿?娘子,我们二人倒可互为人证,说今夜这场火是你放的。”

    “无耻!”

    桃娘不愿与他们多做争辩,眼见火势越发的大,只想先把人救出来。

    她知晓李氏夫妇住的房间,找到最近的那面,准备冲进去。

    刀疤脸和断指齐齐拦住了她。

    “想救人?门儿都没有!”

    “臭娘们,休想坏了我们的事!”

    三人推搡之间,桃娘的头发被火苗燎了一下,烧焦味扑面而来。

    见状,刀疤脸恶狠狠威胁道,“不想死就老实给我呆着,不然,连你一起推进去!”

    断指道,“告诉你,这两老货不识抬举,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三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可村里无一人回应,桃娘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眼中寒意森然,看刀疤脸和断指的眼神,与看两个死人无异。

    “今夜不会有人相帮,对吧?”她最后确认一次。

    刀疤脸狞笑,“别人可不像你一样,不识抬举。”

    “好的。”

    那么,我杀了你们,也不会有人知道。

    没有人证。

    桃娘捡起地上烧了半截的柴火棍,趁二人不注意,先是用烧红的半截戳进刀疤脸的眼睛里,紧接着,飞快往旁边用力一挥,打到断指的脸上。

    二人具是一声惨叫,捂住脸下意识半蹲下去。

    抓住这个瞬间,桃娘再一个用力,狠狠打向断指的脖颈,将人打晕。而后刀疤脸已缓过神来,桃娘不敢停顿,又猛地砸到他脑袋上,将他砸到地上后,又补了几下,确保不会清醒后,拖着二人的身体,一刻不停地扔入火海。

    做好这些事,桃娘马不停蹄冲进院子去寻老夫妇。

    李老汉和李婆子具被断下来的房梁砸伤,火势蔓延到他们身边,烧到身上。桃娘用衣裳扑灭二人身上的火焰,试图将他们拖出去。

    李氏夫妻看见桃娘,脸上不见即将被解救的喜色,唯有着急。

    李老汉大喘着气,焦急道,“你如何来了?快,快走!”

    桃娘说,“我救你们出去。”

    李老汉看了眼大火,又看了眼他和老婆子的伤势,劝桃娘,“今夜你就不该来管我们的事,我们烧死便罢了,如今,枉害你一条性命。”

    “方员外早就惦记上我们的水田,今夜大火,必是他手下的狗腿子做的。”

    桃娘已经抓住李老汉的手了,准备把人往外挪。

    李老汉挣扎道,“娘子,莫管我们了,你快些逃吧。大火如此势态,村子却无人相助,想必方员外早早打过招呼。”

    桃娘没理他,兀自手上的动作,“刀疤脸和断指都被我杀了,明早起来,死的连灰都不剩。”

    闻言,李老汉与李婆子更是着急,“娘子,事过有痕,你杀了人,恐怕连放火也要牵连到你头上。”

    李老汉脸上闪过一抹决绝,“娘子,我们不走,我们若是活着,死了的刀疤脸和断指两条命,都会算到你头上。我们两口子,岁数大了,也活够了,我们给你留一条活路。你想要逃,趁着今晚逃吧。你相公必定也早早知晓方员外想做的事,今夜不会出现。趁着夜色,往村外走,不要回头,逃出去,你就自由了。”

    “屋子里死了四个人,官府结案大可说我们与刀疤脸断指同归于尽,横竖二人是泼皮无赖,干些杀人放火的事实属寻常。两边都死了人,事情才能糊弄过去,娘子,你快逃吧!”

    桃娘红了眼眶,火势越发大了,逐渐逼近,她执拗道,“不行,我得带着你们一起走!”

    李婆子叹道,“娘子,别固执了,咳咳,带着我们,如何能跑掉?官府一日之内便能追到我们,逃和死,又有什么差别?我们四人若是死了,村子里会乱上几天,你一个逃跑的娘子,一时便无人顾及,你可趁机逃走。娘子,快走!”

    “走!”李老汉掰开桃娘的手,催促她。

    桃娘看了眼身后的烈火,眼底满是绝望。最后深深看了老夫妻二人一眼,似乎要将二人的面容刻进心底。

    她决然道,“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这一次,只身从火海中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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