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怎样的存在?新妇总是一个新鲜的存在,代表着希望,代表着生儿育女,代表着辛劳。

    芙韵设想过婚礼的模样,毕竟那是女孩子最浪漫的时刻。小时候甚至会拿着被单扮演新娘,长大后会在笔记本上抄写着浪漫的结婚誓词。

    浪漫只能停留在回忆。

    现实的结果呢?不按时出发的婚车,泥泞颠簸的泥路,顾着吃席聊天的陌生人,头昏脑涨的跪拜礼节,刺耳的唢呐、锣鼓声直冲云霄,连铺天盖地的红色都无比艳俗。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糕吗?

    有的,是婚礼上无限的争吵。

    芙韵所在的樟湖镇,结婚习俗是不允许父母送嫁,只允许兄弟姐妹陪同。因为芙韵人生地不熟,三爷也看了卦象,送嫁不影响气运,所以全家送嫁芙韵。

    三爷很疼四个女儿,所以给芙韵置办的嫁妆是早就备好的,床上用品、衣服首饰、上好的荔枝木等等。

    新郎薛斐显把新娘芙韵接回来,新娘就一直待在婚房不用出去。

    四妹萃韵在房间陪着芙韵,她边吃果子边闲聊:“三姐,你以后还是小心点这边人。我刚才听到他们在讨论一个寡妇,说什么要不是厨艺好,在这待着都嫌晦气。我也听不大懂,反正大概这个意思。”

    芙韵起初没把四妹嘴里所说的寡妇放心里,后面认识了老黄嫂才知道薛家人真是满肚子心思。当下听着四妹的话,也只是觉得这条村的人嘴贱罢了。

    大姐秀韵急冲冲地走进来,脸都气歪了。芙韵问她怎么了。

    大姐坐在沙发上,努力平息怒气:“他们真的太可恶了,奸商!他们把你的嫁妆放在隔壁的房间,里面的装饰和你新房一模一样,都是新的。”

    芙韵倒没觉得什么,一样的不是很正常吗?

    大姐坐在她身边,继续念叨:“重点是他们说那是薛斐显他弟的房子,和你们婚房一起置办家具,省钱省事。他们还说你是他弟看不上,所以推给他哥薛斐显!”

    芙韵一下子愣住了,自己又不是商品,还能被薛家人推来推去的。

    这时,一楼传来争执声,梨三娘的声音格外突出,大姐秀韵连忙冲下去,芙韵也顾不上新娘不出门的习俗,快步跟上大姐秀韵。

    “我告诉你们,是你们家看上我们芙韵。你们娶回来就不能这样亏待她,搞两个新房有钱,聘金就压价,你们真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三娘插着腰,瞪着老五娘。

    “亲家母,话不能这么说。那当时家具便宜,我们也就一起置办了,都是巧合。”老五娘倒是柔言柔语,一团和气。

    三娘给她算这笔账:“我们当时提出要聘金四千,你们说没钱,非得压到三千,你说有没有这回事?结果呢,刚才你们村里人说了,下聘后你们还花了两千多置办这两套新房,那你们哪来的钱?”

    老五娘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别听别人道听途说,我们真没那么多钱下聘,哪能亏待新妇啊,对不对?”

    三娘据理力争:“那至少也要给个交代,所以我让你们加一千放进礼单,这样小夫妻之后也好支配,我们也不要你们的钱,可你听听那小破孩说的什么话!”

    三娘用手指点着老五娘的第四个儿子薛汴显,说道:“这张烂嘴说我们贪财,说我们卖一个女儿赚了,还想继续贪钱,干脆再卖另一个女儿吧。”

    薛汴显面色煞白,没想到自己跟旁边亲戚插科打诨的话被梨三娘听了去,他以为梨三娘听不懂安清话。

    老五娘抓着薛汴显给梨三娘道歉。薛汴显也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了,这般言语自然是平时多有舆论。

    梨三娘冷言冷语:“我受不起。我就要你们加礼金进去,你就说加不加!”

    老五娘也急:“可这一时半会,也凑不出一千块啊。”

    梨三娘耻笑她:“你说凑不出?刚才不是还吹嘘自己家赚钱多,现在一千块掏不出,就能用这破烂刷漆的自行车冒充新车欺骗我们芙韵吗?”

    自行车可是很重要的聘礼,薛家竟然用旧车来糊弄人。这还是梨三叔发现的,所以梨三娘忍不下这口气,直接找老五娘要说法。

    “反正今天你要么把礼金补上,要么把这自行车买回来,你看着选吧,什么时候解决什么时候拜堂!”梨三娘把态度摆在这。

    薛家人自然脸色不好看,但是也不好在结婚的当口出差错,马上安排三儿子薛昂显去买自行车,好让新人快点拜堂祭祖。

    芙韵在旁边听得头嗡嗡痛,她不觉得梨三娘的撒泼丢人,因为都是为了她争取该有的东西。

    她只觉得薛家果然是花架子,经不住考验,谁知道还瞒着多少事情呢?

    拜堂祭祖算是有惊无险。按照风俗,祭祖后新郎要背着新娘回新房换敬酒服,中间不能下地。

    薛斐显完全不受刚才风波影响,一直满脸春风。芙韵趴在他背上,薛斐显把手放在她屁股往上一颠,顺手还抓了一下芙韵的臀,嘴里喊着:“走咯,老婆。”

    芙韵羞红了脸,这人好像没什么距离感,一直动手动脚的,还好是丈夫,不然少不了几巴掌。

    一路上,薛斐显步伐平稳,连爬两层楼回到新房,也不觉得气喘吁吁。

    薛斐显把芙韵轻轻地放在新床上,俯身亲了芙韵一口。

    “老婆,你真甜!”薛斐显还想再亲亲。

    芙韵推着他的肩膀,轻咬嘴唇,抱怨着:“你在干嘛!”

    薛斐显嘿嘿一笑,又在芙韵脸颊嘬了一口:“问我老婆拿点报酬,刚才背你的报酬,不过分吧。”

    芙韵真是拿他没办法,只让他赶紧出去,自己要换敬酒服了。芙韵说不上是不喜欢还是别扭,大姑娘没和哪个男的亲近过,面对薛斐显的积极主动,她只觉得惶恐不安。

    推门出去时,薛斐显已经等在一旁。敬酒是最麻烦的环节。迎来送往,饮酒认亲,琐碎又陌生,最终还是一个也不记得。

    伴郎是薛昂显,伴娘是大姐梨秀韵,都是人精,注定是一场大战。

    先来到女主桌,梨家的长辈们都客客气气,祝福满天飞,意思意思喝几口酒就行了。

    男主桌就不一样了,薛家这边男眷就是多,老的小的都坐满了。新郎爸爸的兄弟老六叔是个酒鬼,宴席刚开始,酒就先喝起来了。老五娘在一旁给芙韵介绍各个亲戚,大家举杯祝福。

    刚要离开,老六叔摁住伴娘的肩膀,嘴里喷着酒气:“亲家大姐,不喝两杯给新人送祝福吗?”

    同桌的赶紧拉着他,让他别发酒疯。

    “也是,亲家没有能扛天的大哥,两个弟弟还是小豆丁,怪不得要卖女儿。” 老六叔推开阻拦他的人,自顾自地坐下来,“所以女儿没用啊,没用啊!”

    大姐秀韵做人做事就是英姿飒飒,无所畏惧的类型,受不住外人这么诋毁自己家妹妹。

    秀韵端着酒杯走回男主桌,拍拍倒酒的老六叔:“我敬你,阿叔。第一杯敬你胡搅蛮缠,第二杯为老不尊,第三杯敬你口吐象牙,第四杯敬你没脸没皮,第五杯祝你臭名远扬!”

    秀韵一口气干了五杯,惊到了众人。秀韵说的是樟湖话,这群人听不懂,但看着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了老六叔的模样,也知道她没说好话。

    芙韵在一旁着急地看着,却不敢拦住。秀韵本就好强,面对这样的挑衅,秀韵说:“我不怕,大不了后面少喝掉,回去吐了就是了。不争馒头争口气,我们梨家的女儿个个能扛半边天!”

    男方的亲戚们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以为看到了酒中女豪杰,纷纷鼓掌。一轮敬酒,伴郎伴娘都喝上头了,新郎新娘自己也得顶上。

    双方父母也顾不上吃饭,让他们快点休息。

    所以结婚最开心的,未必是新娘新郎。最开心的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宾客们,新郎新娘只是工具人,任人摆布,还要为了不冲喜气,满脸堆笑。

    梨三娘没好气地灌秀韵喝蜂蜜水,老五娘也忙着打水让自己儿子洗脸。

    老五娘端水过来给梨三娘:“亲家也让他们年轻人歇一下,过去一块吃饭吧。”

    梨三娘面色阴沉,只回道:“我吃不下哦,不陪在这,都不知道我女儿会被怎样。毕竟人心隔肚皮!”

    老五娘听着也不乐意了:“都是一群大老粗,没轻没重的,喝上头就失礼了。我给亲家大姐赔不是了。”

    梨三娘冷哼着:“是,你们大老粗,我们穷讲究。开口就嫌弃女的,我们是学不来这些礼貌。”

    老五娘也不说话了,只让她们好好休息就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芙韵看到薛斐显跟在老五娘后头,头都不回,一副孝子的模样。

    “芙韵,你这日子不好过了。我现在是有点后悔把你嫁过来了。”三娘语气惆怅,再怎么也没有后悔药吃了。

    三娘拉着她的手,仔细叮嘱着:“在婆家,能少干就少干,能干也别干。不要装勤快套近乎,不然累死也讨不到一句好,那些人还说是你应该做的。你一天不做,都要被他们骂死。”

    芙韵用力点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三娘知道说什么都不如她自己踏实去过日子,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酒席后梨家人也打道回府了,薛家准备了挺多回礼,但回到家才发现每个筐里都是只塞了薄薄一层东西,下面堆了些松针、泡沫营造回礼很多的假象。

    芙韵结婚第一天就遇到了那么多破烂事,薛斐显好半晌才回到新房安慰新婚妻子。

    芙韵自然不吃他这套,但是好女怕缠郎。

    晚上俩人躺在床上,薛斐显如愿以偿尝到了新婚的甜头。芙韵疲累之余,只觉得虽已有夫妻之实,但是思想上难产生共鸣。语言沟通是一方面,其他的更不用说了,压根没交流。

    芙韵迷迷糊糊地盖着被子,听着旁边的呼噜声,望着窗外的月亮,更加惆怅了。

    夫家的第一天夜晚,芙韵就想着回娘家,想着回门那天了。她心里有很多打算,也只能慢慢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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