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琨在水榭陪着吃了一顿，待里外宴席都散了，怡心堂东厢房东次间圆桌上摆了小小一席，妻妾几人正等着他。
阮月栀将他迎到上座，自己做到对面，李玉琨左右两边分别是玉钗跟荼蘼。
阮月栀笑盈盈跟众人道了声谢，“二爷二奶奶肯赏光，咋们自己屋里再聚一聚，才显得亲热，中秋光跟那群人应酬，有什么意思。”
玉钗脸色不好看，好话歹话都让她说尽了，风头也叫她出尽了。荼蘼却非常捧场，举起酒杯笑着道：“月姐姐才来，各种辛苦不说，还有这份心，妹妹要敬姐姐一杯。”
荼蘼举杯了，李玉琨也给面子，笑着一道喝了一杯。
阮月栀笑意更甚，唯有玉钗不吭气，只是她暂时没说什么怪话，也没负气要走的样子，稳稳当当坐在那里，众人喝，她也喝，众人放下杯子，她也放下。
酒过三巡，阮月栀端起酒杯要敬李玉琨跟杜玉钗，满面和气感恩的笑容，道：“二爷信任，二奶奶又大度，叫我帮忙打点整治酒宴，好在没有出岔子，没有辜负了二爷二奶奶。”
自己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继续敬。
“……我日常就跟我娘说，我福气大，二爷好不必说了，二奶奶容让才叫人夸口，以往只当二奶奶小户人家娇生惯养，跟我们这等人不同，不敢亲近，现今才知道我是井底之蛙，小看人了不是。往后要跟二奶奶多亲近多亲近，二奶奶可千万别嫌我烦。”
玉钗心内哪里有一点愿意“容让”，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妥协”“求全”。
此时却被二姨娘抬到高台上，一时哪有什么机变能应对。她最擅长的撒泼耍狠使蛮只管用了两个月，还是男人愿意暗戳戳享受之下才愿意配合的，过了那个劲，男人腻了，早不爱搭理，更甚者给排头吃。几番教训之下，她自然也知道后宅女子生存之道，私底下如何不管，大面上的贤良和气一定要有。
如今她心内最惶恐的便是失去男人宠爱。
曾几何时，她满以为自己降服了这个男人，最不堪的事情一顿操作之下让男人都服软不敢质疑，新婚就逼得所有姬妾退避三尺，与男人相处更是占据上风，若是一时哄得她不高兴，还要几番造作折腾男人……
她满以为如此这般的“恩爱”便是永恒了，最起码在她花颜浓丽的年岁里，不必担心。
可才半岁有余，怎么就恩爱尽散，夫妻再无郭伦之事。
她再睁眼看，才看清楚自己的位子……原来自己不过是李玉琨后院一个女子。便是占了他正房妻子的名分，也拿他毫无办法。甚至于因为他，也拿余下妾室通房毫无办法。
她不过乡绅之女，嫁入时一则没有诸多下人陪嫁，便是想用正房奶奶的名义动用武力，一个养娘一个芙蓉也压不住这满院子的人。二则没有丰厚嫁妆，可以撒钱收买下人，手里头的银钱全靠着府里发放，下人不得利，哪里喊得动。三则没有管家之权，下人无所畏惧，任意依附讨好姨娘通房，而她毫无办法。
至此才明白原来自己一身一衣一饭，乃至于荣辱，全系在夫主之上。夫主眷顾，她是高高在上的正房奶奶，一切姬妾与她面前竟仿若装饰，谁敢让她不舒服。夫主情淡，她反倒成了装饰，姬妾辉辉煌煌，耀武扬威，各自展露风头，竟逼得她退避三舍，缩在正房。
荼蘼冷眼看着二姨娘满面春风，二奶奶一脸怨妇，若是当时没有发生二奶奶妄图毁她面容之事，此时她更想帮的是二奶奶。
她笑着靠着李玉琨撒娇，道：“二爷，你看月姐姐说了多少话，我可听出来了，她跟你讨赏呢。”
李玉琨抬眼，笑看荼蘼，道：“哟，你月姐姐不着急，你倒帮她急了？”
阮月栀嗔怒，“妹妹，可别胡说，我有什么功劳，值得赏的。”
荼蘼笑着揽住李玉琨的手臂，道：“好二爷，我看赏别的也不合适，中秋佳节，月姐姐眼巴巴赶过来，想要的正是团圆呢，你给不给她？”
这种男女调情之事，最得李玉琨欢心，他顺着荼蘼的话，笑问：“怎么个团圆法？”
荼蘼脸色微微羞红，“二爷还要问，我可不要说了。”
玉钗听的满肚子气，若是没有荼蘼这话，二爷今晚宿在谁那里她倒不多想。偏偏这话说了，二爷睡在二姨娘房里，那她这个正房算什么？！
阮月栀骂荼蘼“满口不正经的话”，却并不拒绝这个提议。
待小家宴散了，荼蘼率先告辞，玉钗多坐了一坐，终是脸皮不够厚也走了。丫鬟服侍阮月栀去西次间沐浴，李玉琨信步走出院子散散酒气。
中秋月色，银华如练。
此时人虽散去，庭院中挂着的彩灯热闹依旧。
一整日的终于得这一刻的安静，他心中微动，想到了那个秀美俏丽的小丫头。一想，便觉好几日没见，竟有些想念。
李玉琨记忆绝佳，又曾留心，记得小丫头有次进入倒座最东的屋子。他向右抬脚走过去，一路过去五六间倒座屋子，尽是婆子打呼的鼾声此起彼伏，做天震响。
待到了最东一间小屋，面朝走廊这一向，一扇小窗半开。他走将过去，从窗户中望入，借着银白的月光，昏黄的烛火，只见一张憨睡醉颜靠在床头的枕头上，直挺挺的挺翘鼻子，睫毛遮住了那一脉雾眸，侧颜娇美可怜之处，竟叫他心动的猛跳几下。
李玉琨女人多的很，但是这般等女孩儿长大却从未有过，仿若悄悄珍藏的心情，有一番新奇滋味。
美人儿他见得多了，往日里牡丹美艳，梨花清丽，莲花傲人，各花有各的美，各自的香。倒是这个女孩儿，分明没有花香，还只是个花骨朵，却仿佛处处按着他喜欢的点子上长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处处都叫他看个不够。
只怕她这会儿不通人事，吓到她。
*
阮月栀沐浴更衣，桃红纱衣，葱绿抹胸，大红石榴轻纱裙，钗环卸去，松松一个发髻尽显妩媚。
她莲步轻移，出来却不见李玉琨，问红喜，红喜出门左右廊外一看，回屋禀告，“二爷好像喝醉了，跑到下屋那呆站着。”
阮月栀一皱眉，也走出屋子来，朝那里一看。
果然二爷真的站在一间屋子外头，呆看着一扇窗并不动弹……不是醉酒，怎么会去下屋那边，又没有景可以看。
此时若是玉钗，那定然就要上前去探个究竟；若是荼蘼，便会悄悄回屋子去，装没有看见，以后也绝不对提起。
但是阮月栀却不同，她心思一转，将此事记下不说，当下还让红喜去请二爷。
李玉琨对阮月栀一向不咸不淡，这是他前头妻子出于一些小私心给他找的姨娘，虽然长的也还好，但却不合他眼。
只是夜已深，他也懒得再换地，便回了东厢房歇息不提。
虽则人来了，不过却真个就是睡一觉，把她屋子当成歇息之所。阮月栀失望自然是失望，但是早知道二爷不大瞧得上她的长相，早些年心里憋屈过，但见得宠的也就那样，早已经不放心上。
有宠自然好，更重要的是脸面，地位……以及子嗣。
第二日醒来，侍候李玉琨梳洗。难为她一路上就那么些箱笼，竟然还带了李玉琨旧时留在她房里的衣物，此时开箱找出来，并不需要去正房甚或西厢房问人要。
待李玉琨去了外院，阮月栀便将红喜叫进来，“你去看看，倒座下屋那里，最东边住的是谁？”
她坐在小圆桌上，倒了茶喝。
红喜出去转悠了一圈，随便问个婆子便回来回话。“是两个丫头睡得，一个叫翠红，一个叫春儿。”
阮月栀微微皱眉，听名字，这都不像主子们身边侍候的，倒像是院子里的粗使。
她笑了笑，道：“你去把这两个丫头叫过来，我正好认认人。”
红喜“哎”了一声，又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两个人过来。
只见红喜先行，后面并排走入两个女孩儿，个头一般儿高矮，梳着差不多的双丫髻，一同行礼，两道清亮的少女声音交织在一起，道：“给二姨奶奶请安。”
阮月栀笑起来，语气欢悦，道：“哟，听着声音跟黄鹂鸟儿一样，真好听！快抬起头来叫我认认。”
二人听话，将头微微抬了，阮月栀也便看清楚了二人的长相。
不由心里就明白了。
将那张脂粉未沾却秀丽非凡的小脸看了又看，她笑了，问道：“都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当什么差？都跟我说说。”
翠红叫她先点了点，有些怯怯讷讷的说：“奴婢叫翠红，今年十三岁，原先院子里洒扫，喂喂鸟儿，跑跑腿……现在也在二奶奶屋子里听差。”
春儿见翠红说完了，二姨娘的眼神已经又移回到自己脸上，道：“奴婢叫春儿，今年十四，原来也是什么都做，现在也有去二奶奶屋子里听差。”
阮月栀暗暗好笑，她知道二奶奶入门起就厌恶后院里一干莺莺燕燕，跟二爷有干系的还是清清白白的，通通叫她定了罪，以至于身边就用着她自己那个裴家丫头跟养娘。现在不够人使唤，也没有外头去买年岁大些的，倒是把十二岁的粗使丫头都叫到屋子里。
不过另一个春儿……她忍不住又将之上下打量。
好个标致的小美人胚子！
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芙蓉那名字该给这个丫头才名副其实！二爷昨夜里就是偷瞧她吧。才十四岁……怪倒是偷瞧。
阮月栀道：“你们两个，可愿意到我屋子里来侍候？”
翠红懵了，春儿心中猛的一跳，也不知所措，一时之间忘了形，互相对视一眼。
春儿知道翠红在主子面前一向是没有口齿的，也怕二姨奶奶点翠红回话，遂先开口道：“回二姨奶奶，我们现在二奶奶那里当着差……若是二姨奶奶有使唤，自然无有不从。”
这话意思是不肯来，但是有杂活叫她们也是肯干的。
阮月栀有些讶异，多看了眼春儿，倒是没想到还是个胆大的，笑着道：“想来是怕你们二奶奶舍不得，我少不得厚着脸皮去讨要讨要。”说罢，扶着桌面起身，手里捏着帕子，摇摇摆摆让红喜扶着，出门到上房去了。
阮月栀将他迎到上座，自己做到对面，李玉琨左右两边分别是玉钗跟荼蘼。
阮月栀笑盈盈跟众人道了声谢，“二爷二奶奶肯赏光，咋们自己屋里再聚一聚，才显得亲热，中秋光跟那群人应酬，有什么意思。”
玉钗脸色不好看，好话歹话都让她说尽了，风头也叫她出尽了。荼蘼却非常捧场，举起酒杯笑着道：“月姐姐才来，各种辛苦不说，还有这份心，妹妹要敬姐姐一杯。”
荼蘼举杯了，李玉琨也给面子，笑着一道喝了一杯。
阮月栀笑意更甚，唯有玉钗不吭气，只是她暂时没说什么怪话，也没负气要走的样子，稳稳当当坐在那里，众人喝，她也喝，众人放下杯子，她也放下。
酒过三巡，阮月栀端起酒杯要敬李玉琨跟杜玉钗，满面和气感恩的笑容，道：“二爷信任，二奶奶又大度，叫我帮忙打点整治酒宴，好在没有出岔子，没有辜负了二爷二奶奶。”
自己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继续敬。
“……我日常就跟我娘说，我福气大，二爷好不必说了，二奶奶容让才叫人夸口，以往只当二奶奶小户人家娇生惯养，跟我们这等人不同，不敢亲近，现今才知道我是井底之蛙，小看人了不是。往后要跟二奶奶多亲近多亲近，二奶奶可千万别嫌我烦。”
玉钗心内哪里有一点愿意“容让”，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妥协”“求全”。
此时却被二姨娘抬到高台上，一时哪有什么机变能应对。她最擅长的撒泼耍狠使蛮只管用了两个月，还是男人愿意暗戳戳享受之下才愿意配合的，过了那个劲，男人腻了，早不爱搭理，更甚者给排头吃。几番教训之下，她自然也知道后宅女子生存之道，私底下如何不管，大面上的贤良和气一定要有。
如今她心内最惶恐的便是失去男人宠爱。
曾几何时，她满以为自己降服了这个男人，最不堪的事情一顿操作之下让男人都服软不敢质疑，新婚就逼得所有姬妾退避三尺，与男人相处更是占据上风，若是一时哄得她不高兴，还要几番造作折腾男人……
她满以为如此这般的“恩爱”便是永恒了，最起码在她花颜浓丽的年岁里，不必担心。
可才半岁有余，怎么就恩爱尽散，夫妻再无郭伦之事。
她再睁眼看，才看清楚自己的位子……原来自己不过是李玉琨后院一个女子。便是占了他正房妻子的名分，也拿他毫无办法。甚至于因为他，也拿余下妾室通房毫无办法。
她不过乡绅之女，嫁入时一则没有诸多下人陪嫁，便是想用正房奶奶的名义动用武力，一个养娘一个芙蓉也压不住这满院子的人。二则没有丰厚嫁妆，可以撒钱收买下人，手里头的银钱全靠着府里发放，下人不得利，哪里喊得动。三则没有管家之权，下人无所畏惧，任意依附讨好姨娘通房，而她毫无办法。
至此才明白原来自己一身一衣一饭，乃至于荣辱，全系在夫主之上。夫主眷顾，她是高高在上的正房奶奶，一切姬妾与她面前竟仿若装饰，谁敢让她不舒服。夫主情淡，她反倒成了装饰，姬妾辉辉煌煌，耀武扬威，各自展露风头，竟逼得她退避三舍，缩在正房。
荼蘼冷眼看着二姨娘满面春风，二奶奶一脸怨妇，若是当时没有发生二奶奶妄图毁她面容之事，此时她更想帮的是二奶奶。
她笑着靠着李玉琨撒娇，道：“二爷，你看月姐姐说了多少话，我可听出来了，她跟你讨赏呢。”
李玉琨抬眼，笑看荼蘼，道：“哟，你月姐姐不着急，你倒帮她急了？”
阮月栀嗔怒，“妹妹，可别胡说，我有什么功劳，值得赏的。”
荼蘼笑着揽住李玉琨的手臂，道：“好二爷，我看赏别的也不合适，中秋佳节，月姐姐眼巴巴赶过来，想要的正是团圆呢，你给不给她？”
这种男女调情之事，最得李玉琨欢心，他顺着荼蘼的话，笑问：“怎么个团圆法？”
荼蘼脸色微微羞红，“二爷还要问，我可不要说了。”
玉钗听的满肚子气，若是没有荼蘼这话，二爷今晚宿在谁那里她倒不多想。偏偏这话说了，二爷睡在二姨娘房里，那她这个正房算什么？！
阮月栀骂荼蘼“满口不正经的话”，却并不拒绝这个提议。
待小家宴散了，荼蘼率先告辞，玉钗多坐了一坐，终是脸皮不够厚也走了。丫鬟服侍阮月栀去西次间沐浴，李玉琨信步走出院子散散酒气。
中秋月色，银华如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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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琨记忆绝佳，又曾留心，记得小丫头有次进入倒座最东的屋子。他向右抬脚走过去，一路过去五六间倒座屋子，尽是婆子打呼的鼾声此起彼伏，做天震响。
待到了最东一间小屋，面朝走廊这一向，一扇小窗半开。他走将过去，从窗户中望入，借着银白的月光，昏黄的烛火，只见一张憨睡醉颜靠在床头的枕头上，直挺挺的挺翘鼻子，睫毛遮住了那一脉雾眸，侧颜娇美可怜之处，竟叫他心动的猛跳几下。
李玉琨女人多的很，但是这般等女孩儿长大却从未有过，仿若悄悄珍藏的心情，有一番新奇滋味。
美人儿他见得多了，往日里牡丹美艳，梨花清丽，莲花傲人，各花有各的美，各自的香。倒是这个女孩儿，分明没有花香，还只是个花骨朵，却仿佛处处按着他喜欢的点子上长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处处都叫他看个不够。
只怕她这会儿不通人事，吓到她。
*
阮月栀沐浴更衣，桃红纱衣，葱绿抹胸，大红石榴轻纱裙，钗环卸去，松松一个发髻尽显妩媚。
她莲步轻移，出来却不见李玉琨，问红喜，红喜出门左右廊外一看，回屋禀告，“二爷好像喝醉了，跑到下屋那呆站着。”
阮月栀一皱眉，也走出屋子来，朝那里一看。
果然二爷真的站在一间屋子外头，呆看着一扇窗并不动弹……不是醉酒，怎么会去下屋那边，又没有景可以看。
此时若是玉钗，那定然就要上前去探个究竟；若是荼蘼，便会悄悄回屋子去，装没有看见，以后也绝不对提起。
但是阮月栀却不同，她心思一转，将此事记下不说，当下还让红喜去请二爷。
李玉琨对阮月栀一向不咸不淡，这是他前头妻子出于一些小私心给他找的姨娘，虽然长的也还好，但却不合他眼。
只是夜已深，他也懒得再换地，便回了东厢房歇息不提。
虽则人来了，不过却真个就是睡一觉，把她屋子当成歇息之所。阮月栀失望自然是失望，但是早知道二爷不大瞧得上她的长相，早些年心里憋屈过，但见得宠的也就那样，早已经不放心上。
有宠自然好，更重要的是脸面，地位……以及子嗣。
第二日醒来，侍候李玉琨梳洗。难为她一路上就那么些箱笼，竟然还带了李玉琨旧时留在她房里的衣物，此时开箱找出来，并不需要去正房甚或西厢房问人要。
待李玉琨去了外院，阮月栀便将红喜叫进来，“你去看看，倒座下屋那里，最东边住的是谁？”
她坐在小圆桌上，倒了茶喝。
红喜出去转悠了一圈，随便问个婆子便回来回话。“是两个丫头睡得，一个叫翠红，一个叫春儿。”
阮月栀微微皱眉，听名字，这都不像主子们身边侍候的，倒像是院子里的粗使。
她笑了笑，道：“你去把这两个丫头叫过来，我正好认认人。”
红喜“哎”了一声，又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两个人过来。
只见红喜先行，后面并排走入两个女孩儿，个头一般儿高矮，梳着差不多的双丫髻，一同行礼，两道清亮的少女声音交织在一起，道：“给二姨奶奶请安。”
阮月栀笑起来，语气欢悦，道：“哟，听着声音跟黄鹂鸟儿一样，真好听！快抬起头来叫我认认。”
二人听话，将头微微抬了，阮月栀也便看清楚了二人的长相。
不由心里就明白了。
将那张脂粉未沾却秀丽非凡的小脸看了又看，她笑了，问道：“都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当什么差？都跟我说说。”
翠红叫她先点了点，有些怯怯讷讷的说：“奴婢叫翠红，今年十三岁，原先院子里洒扫，喂喂鸟儿，跑跑腿……现在也在二奶奶屋子里听差。”
春儿见翠红说完了，二姨娘的眼神已经又移回到自己脸上，道：“奴婢叫春儿，今年十四，原来也是什么都做，现在也有去二奶奶屋子里听差。”
阮月栀暗暗好笑，她知道二奶奶入门起就厌恶后院里一干莺莺燕燕，跟二爷有干系的还是清清白白的，通通叫她定了罪，以至于身边就用着她自己那个裴家丫头跟养娘。现在不够人使唤，也没有外头去买年岁大些的，倒是把十二岁的粗使丫头都叫到屋子里。
不过另一个春儿……她忍不住又将之上下打量。
好个标致的小美人胚子！
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芙蓉那名字该给这个丫头才名副其实！二爷昨夜里就是偷瞧她吧。才十四岁……怪倒是偷瞧。
阮月栀道：“你们两个，可愿意到我屋子里来侍候？”
翠红懵了，春儿心中猛的一跳，也不知所措，一时之间忘了形，互相对视一眼。
春儿知道翠红在主子面前一向是没有口齿的，也怕二姨奶奶点翠红回话，遂先开口道：“回二姨奶奶，我们现在二奶奶那里当着差……若是二姨奶奶有使唤，自然无有不从。”
这话意思是不肯来，但是有杂活叫她们也是肯干的。
阮月栀有些讶异，多看了眼春儿，倒是没想到还是个胆大的，笑着道：“想来是怕你们二奶奶舍不得，我少不得厚着脸皮去讨要讨要。”说罢，扶着桌面起身，手里捏着帕子，摇摇摆摆让红喜扶着，出门到上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