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相信,意外是人生的一部分,所以我从不刻意去避免它。

    ——BY 北信介

    高中开学一般在四月初。

    四月初,稻高大门走道两侧种垂枝樱树已经开了,春风推弄,粉粉嫩嫩的花瓣羞涩摇曳,偶然吹落几片,掉到行人的鼻尖上,这才觉得鼻尖樱香四溢,十里香飘,花香之浓郁,让人不得不怀疑:再呆久点,恐怕就要被腌出一身樱花味儿。

    但北信介知道,除门前这两排外,学校操场边还另有一棵大大的垂樱树,大约五人合抱般粗,初春,那树上的花也开起来,远远看着,像是一把巨大的、香喷喷的粉伞,连从树上漏下的阳光都是粉色的。

    高一入学时,北信介曾在此驻足,惊叹这棵粉色的大树;临到高二开学时,他仍然会为这美景留步,但此时的心情便不再是满当的惊讶和欣赏。

    他此时站在树下,只觉得十分无奈。

    “……所以?”

    “所以请善良好心聪明英俊超级负责超级认真的北信介大人帮帮我吧!”友人双手合十做拜托状,“三岛他们临时请假了,我这边真的真的很缺人!今年琐事又那么多,北桑你也开始处理排球部事务了一定一定、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我是听说今年入学式办得比以往要隆重些……好吧,别再用那眼神看着我了,先说说具体要做什么。”

    入学仪式是高中为高一新生准备的典礼,一般在开学前几天举行,地点多为高校本校礼堂。稻荷崎校风开放,鼓励学生们积极参加组织学校事务和活动,自然也包括入学式。

    友人是学生会外联部部长,外联部负责对接外校人员、校际交流等工作,往年的入学式成员多在校内,跟本部职责关系不大,分到部里最多只是少许杂活。但今年办得隆重,外校人员多了起来,外联部自然也就忙了。

    北信介来校办事,刚要离开,就被友人抓住了。

    友人眼睛一亮,“很简单的!信介你只需要在帮我登记完来往人员、分发矿泉水后跟着我在现场呆着,以防意外发生就好了!对了,结束之后还需要收集观众意见,统计缺勤人数,然后……”

    北信介比了个暂定的手势,“这些事确实不算难,我也可以帮你,”他平静地说,“可我之后还有别的事。”

    难怪,现在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要找人是来得及的,可要是外联部负责开场的事,三十分钟就显得捉襟见肘了。而听他的意思,大概是要跟完一整个入学仪式,北信介之后还有其他事,不可能在学校再拖上个两小时。

    友人欲哭无泪,“连北你也帮不上忙,这可怎么办,”他焦急地搔搔头发,“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轻易批假条,一个个的,留我下来,一点战友情都没有!这么多活儿,我得忙到什么时候啊”

    “你现在还能联系到什么人吗?”北信介侧头躲过几片花瓣。

    友人勉强回答,“还没,先碰到你了……不过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什么人愿意出来吧”高一的肯定不行,高二高三的都还在休假,哪里有人肯出来。

    “你先试试,而且入学仪式上有的不只是新生、领导和外校人员吧?”

    “是还有学生会其他人……可是到的人只有我们外联部和几个其他的部门,而且,大家都很忙。”友人为难地皱眉。

    只有负责现场工作的几个部门到了,其他人——包括会长——都在休假,现场的负责人是副会长。

    北信介想了想,“这样吧,我可以待到仪式开始。你先把情况跟你们负责人上报,再仔细想想有没有那些人是能够帮上忙的……总之,冷静下来对你有好处。”

    友人眼睛一亮,“信介桑!你真好!事不宜迟,我们先去礼堂,我在路上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

    他们到礼堂时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场内零零散散有几个新生,其他的都是学生会的人。

    “信介签到表在这儿!我看已经有几个签到了,你记得登记外校人员,我去打电话马上回来!”友人把签到表交给北信介就匆匆离开,看样子是去找人了。

    北信介在门口找了张桌子,把签到表放在桌上,稍微收拾收拾桌面上凌乱的文件,再把签字笔放到签到表旁边,不想坐便站着,头脑放空,安安静静地等人签到。

    礼堂现场井然有序,稻高的学生会组织安排过大大小小的校内外活动,一个小小的入学仪式自然是不必多说——哪怕今年的仪式突然隆重了很多,在最开始的手忙脚乱之后,他们也能凭借强大的组织和学习能力把这场入学仪式办得有声有色。

    友人是今年仓促上任的部长,前任部长因为追求艺术理想转学去了欧洲。事发突然,外联部又都是爱玩儿不担事儿的,副会长无奈,矮子个里挑高个,选了性格看上去勉强算稳重的友人。

    但据北信介了解,自己这位友人,玩心也不小,当初当上部长还乐呵呵,临到事了,焦头烂额了,心中不定怎么埋怨副会长和前任部长呢。

    “是在这儿签到么?”清冽又有些沙哑的女声。

    北信介的耳朵抖了抖,这是很特别的声音。同龄女生声音大多娇软,要么就是尖细,但无论怎样,尾音都会都自带一丝甘甜。

    但她不是,来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山上挂着雾凇的冷杉,冷冽、冰凉。

    “是,如果有校外人员陪同,麻烦也请登记。”北信介抬眼,面前的女生穿着稻荷崎校服,外罩一件羊绒外套,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围巾。

    她捆好的黑发在侧颈软软垂下,面容姣好,皮肤很白,但似乎带着一些病气,眼睛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哦,他们大概已经签过了。”她说着,半弯腰,拿起旁边的笔随手写了几个字,“方便我看看签到表吗?”她拿起签到表,翻了几页。

    这个女生是踩点到的,在她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到了。

    “可以是可以。但容我提醒你,同学,在你征询之前,你已经把它拿起来了。”北信介语气淡淡。

    她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北信介,“你这是在怪我自作主张?”,眯眼看着北信介胸前的铭牌,“……北同学?”

    “看来在你之前十几年的人生里,没人对你说过这些。”北信介冷冷地看着她。

    “啊,是没有,”她继续翻着手里的东西,连指尖都是惨白,“他们只会说好吧好吧,可以听你的,没事都可以……诸如此类,毕竟没人会费那个心力去为难或者说提醒?一个美丽又聪明还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少女,哦,也就是我。”

    北信介静默。里面,礼堂差不多坐满了人,人声和热气涌进灰暗的入口走廊,阴影里,女生的神情模糊不清,看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他皱眉,“你……”

    女生放下签到表,应该是查完了,“开个玩笑,”她半倚着墙,歪头笑笑,“毕竟北同学你刚才的脸色看着,像是要把手上的水杯往我脸上扔似的。”

    北信介下意识握了握手上的水杯,“恕我直言,这并不好笑。以及,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做出你口中的那种事。”

    “这可不一定,之前阿侑……就是我哥哥,他也说不会这样做,结果转头就泼了我一脸的水。”女生怕冷似的把手缩回外套里。

    “……你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她想了想,“不小心烧了他给心上人的情书、不小心砸了他的游戏带、不小心扔了他的排球以及不小心忘记去看他的国中最后一场比赛了……好像就这些吧?远的我也记不得了。”

    北信介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你以后或许可以提醒自己小心一点。”

    她闻言,眼珠微转,瞟了一眼北信介。

    “北同学看着不像是学生会的人,是被叫来帮忙的?”

    “是。”北信介淡淡地,“同学,在称呼他人之前,先要报上自己的名字。”

    她挑眉,“你不惊讶吗?我认出你不是学生会的人。”

    在没有惹怒其他的人的情况,她似乎只会听自己想听的话。北信介微笑,“稻高在关西虽不以升学率闻名,但仅仅就我所知,出色的学生并不少。”

    这些出色的学生都各有所长,或是容貌出色,或者观察力惊人,又或是交际广泛、长袖善舞……见多了,北信介很难对此再产生什么意外情绪。

    女生一时静默。

    北信介听着一墙之隔、隐隐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入学仪式要开始了,同学,你再不进去,就赶不及了。”而北信介自己也是时候走了。

    “好吧,好吧”女生妥协似地从阴影走到桌前,眉眼还是带着倦意,“我是宫乐,”她指了指签到表最后一个名字,指尖惨白,“那么,按照这边的习俗……请多多关照,北学长。”

    这就是宫乐和北信介的初见。当时宫乐用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打断了北信介积蓄的怒气值,留给北信介最深的印象是她惨白的指尖和她那只能泼她一脸水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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