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堡后,法提亚和他的朋友洛拉斯、路易吉、莉丝塔坐在沙发上。

    法提亚自顾自给他们倒茶,洛拉斯直直盯着他,路易吉作发呆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莉丝塔则微笑着看向艾妮莫斯。

    艾妮莫斯见状,不免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便道:“法提亚,我有点累,先回房了。”

    “好,我一会儿去看你。”法提亚说。

    艾妮莫斯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来看她,她身体已经好多了,不再需要如此细心的照料。

    回房掩上门后,她就钻进了被窝。在树精的治疗完成后,她就感觉身体十分舒适又困乏。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希望自己能快点入睡,什么也不用想。

    “法提亚,你老实交待,你到底对那个女巫艾妮莫斯怎样?”洛拉斯依旧直直看着他,表情可以称得上严肃。

    “什么怎么样?伊契洛大人要我监护好她,我自然要尽心照顾。”

    “恐怕没有伊契洛大人的吩咐,你也会那样做吧?”莉丝塔揶揄道,嘴角浮现出看戏的笑容。

    “你别骗我们了,你向来藏不住事,你分明是……”洛拉斯没有戳穿法提亚,想给他留点面子,但还是忍不住补充,“可她是你的敌人啊,她可是三番两次想要杀你!”

    “现在不是了,以后也不会是,我知道她的,她虽然很少说话,但已经开始接受我了。”法提亚辩解。

    说完,他就收到了三个好友鄙视的眼神,他们仿佛都在说:“没救了。”

    自从决斗后,莉丝塔就挺喜欢艾妮莫斯的。魔族几乎都这样,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让他们自然而然地敬畏强者。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要说:“就算她开始接受你,以后也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因为你也不会成为她的敌人。但她会爱上你、跟你在一起吗?这完全是两码事。”

    “而且我能凭直觉猜测,她是个冷漠别扭的人,有时候会疯得让人难以理解,之前我们仨围剿她,她却放过我们、口出狂言、嘴里念念叨叨着‘报应’——你别不相信,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要我说,一定是手上沾了太多鲜血,她精神开始不正常了……她不仅会折磨自己,还会折磨接近她的人。就你那副一看见她就没骨气的模样,会被她稳稳擭住的。”

    路易吉也认同莉丝塔的话,无论如何,艾妮莫斯都不是法提亚该接近的存在。她是个危险的魔法师,应该被关起来,而他居然就放她四处乱走!

    沦落到这个境地还能平安无事,反而赢得了法提亚的心,路易吉觉得艾妮莫斯更加危险了,必须杀死以绝后患。

    “法提亚,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但你必须杀了她,你已经被她蛊惑了!也许是中了什么诡异的魔法。”路易吉道。

    法提亚蹭地站了起来,道:“不是这样的,她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我怎么可能杀了她?你们都不了解她,当初我也是,以为她是个杀魔不眨眼的大恶人,但其实不是。”

    “说出来不怕丢脸,我去找她报仇时被她捉住了,她本来可以杀了我,但她没有,尽管她一直在吓唬我。还有一次我差点淹死,是她救了我……”

    “她是这样的人,自从知道我是作为‘法提亚’存在,而不单单只是‘魔龙’后,她就对我手下留情了。只要她亲眼看见我们的存在,而不只是单单把我们当作‘魔族’,她是不会毫无理由地伤害我们的。”

    “我敢肯定这一点,她的上司玛伊莎让她推平黑森林边界,但她没有,那场大火不是她放的,是我中计了,相信树精奶奶很快就会告诉伊契洛大人了……而且你们也知道,决斗场上她可没有对挑战者下死手。”

    “我们不了解她,就像她不了解我们,所以从前我们才一直斗个不停。但现在已经有一个机会了,只要我们开诚布公谈谈,这场闹剧就能停息。”

    洛拉斯、路易吉和莉丝塔闻言没再劝说,虽然他们仍旧认为法提亚把一切想得过于简单、理想,但不可否认确实有这个可能。

    他们相识了那么久,知道法提亚远比他看起来得要心细,一旦他下定某种决心,他会坚定地去做。

    魔族怎么会有这样单纯、炽烈的傻瓜?但事实上,法提亚在黑石城的人缘一直不错,就连魔王也对他格外看重。

    而且老实说,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不再这样坦率真诚、愿意相信,所以他们才喜欢法提亚,跟他成为朋友。就像越在黑暗里,就越喜欢炽热的火焰。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们只好拭目以待了。”洛拉斯道。

    路易吉和莉丝塔也点点头,但仍旧嘱托他要小心。

    送走好友们后,法提亚只觉得这一切让他有些头疼,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艾妮莫斯。

    悄悄给房门开了一条缝后,他看到艾妮莫斯正坐在椅子上,两胳膊肘支着桌子撑着脸,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法提亚这时才敲了敲门,走了进去,艾妮莫斯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眸。

    他诧异地感觉到,她的眼神不再冰冷,反而有了害怕、迟疑。她眼中仿佛有绿波荡漾,直到她低下头去,他再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我以为你睡着了呢。”他说着走到她身旁,也看向窗外,“你是想到外面看看吗?”

    艾妮莫斯闻言看了一眼窗外不远处林立着的黑色尖顶建筑,道:“不是。我不感兴趣。”

    “明天我可以带你去城里看看,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不然族人们可能会伤害你。”

    “我对外面不感兴趣。”她嘴硬道。

    “城镇中心有一家书屋,齐聚了魔族最古老、最精妙的魔导书,这个你也许会感兴趣。”

    “魔导书?”艾妮莫斯抬起头来看向法提亚,几乎两眼放光。

    法提亚嘴角略微抽搐。

    翌日,用完早饭后法提亚便要带艾妮莫斯出门。

    “这个穿上吧。”他递给她一件黑色披风。

    艾妮莫斯接过披风穿上,并戴上兜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还有你的法杖。”他把一并温润的漆黑木杖递来,“不过万不得已不要随便使用魔力,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好。”艾妮莫斯接过法杖,曾经她发誓再也不会松开握住它的手,结果没有做到。

    而这一次失而复得,依旧是法提亚把它送回来的。

    “那走吧。”法提亚说着向门外走去。

    艾妮莫斯紧紧跟在他身后。

    从花园小径离开院子,再走下一个不长的缓坡后,他们便来到一条副街。法提亚带着她穿过小巷,径直走上了主街道。

    兜帽下,艾妮莫斯四处打量着,把视野范围内的建筑、街道和小巷统统记住,并在大脑中拼凑出一副地图。

    “旁边是城里最有名的点心铺,不过劝你别去,口味对于人类来说应该很奇怪;那边是酒馆,不过你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吧——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你还喜欢吗?”

    “嗯……还可以。”其实艾妮莫斯对这里、甚至是对菲奥城的街道都谈不上喜欢,她向来不会在意这些,“不过,这些建筑为什么都是黑色的?这里的魔族种类很多,难道都喜欢黑色?”

    “大部分族人认为黑石城是从古时就遗留、传承下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变动——我希望城里多一些植物,我喜欢绿色,你喜欢什么颜色?”

    说完,法提亚扭头看向艾妮莫斯。听到这突然的发问,她把所有颜色快速过了一遍,并没有特别喜欢的。于是她看着他的眼睛,道:“金色。”

    ……金色?法提亚暗中大吃一惊,这不是他眼睛的颜色吗?这太巧了,他喜欢她眼睛的颜色,而她也喜欢他眼睛的颜色。

    艾妮莫斯看到法提亚笑了,但是很奇怪,她在心中早已隐隐预测到,他听到这话会高兴。更奇怪的是,她明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她还是这样说了。

    这时他们踏入了目的地书屋,跟外面的店铺比起来,这里面积更大,但是人更少。

    看着五花八门的分类,艾妮莫斯几乎不知道要先选哪些区去看了。不过,她首先决定去元素魔导书区找找风系魔法相关的书籍。

    风魔素入门、驭风飞行指南、风系魔法大全……她一一扫过书本,最后拿了一本高阶风系魔法,快速翻看起来。

    “喜欢的话就买回去慢慢看。”法提亚道。

    “好!”艾妮莫斯合上书,嘴角挂着明显的笑容。

    ……真是的,一本魔导书就高兴成这样?平常见到我都不会这样高兴,法提亚默默在心中抱怨。

    接着,她又到黑魔法区挑了几本关于诅咒的书。自从挨了诅咒差点死掉后,她认为她有必要多多了解诅咒以及抵御诅咒的魔法。

    最后,他们走到了百科区,艾妮莫斯在一个装满介绍魔族的书架前停下脚步。以前她很少看介绍魔族的书籍,因为对于她来说,了解他们的弱点能够把他们杀死就足够了。

    但现在她突然挺想了解魔族,尤其是魔龙。不过,在法提亚面前挑关于魔龙的书籍会把她的意图暴露出来,她决定以后有机会单独来买。

    她的指尖划过书本,忽看到眼熟的目录:杀死魔龙的一百种方法。她停下动作,看向法提亚。怪了,魔族里还有这种书,这对他来说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法提亚看到她指着的书时也蹙起眉头,然后又笑问:“怎么?你还想继续你的实验吗?”

    艾妮莫斯连连摇头,转而拿起一旁的《魔族生物百科全书》。法提亚颇有些诧异,她居然对这种书也感兴趣?她决定要了解魔族了吗?

    他们在挑选书籍时,无光的角落有两张漆黑的脸冒了出来。

    “是艾妮莫斯·赛以琉……”其中一张脸嗫嚅道。

    “回去报告主人……”另一张脸道。

    接着,两张脸消失在阴影中,阴影又消失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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