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周诠眼明心亮，立刻看出来他俩之间有点什么问题，一边看好戏一边撕巧克力的包装。可惜戏台还没搭起来，一个身影从三个人身边冲过去，是大老李。他跑了几步又折回来，气喘吁吁地说，“诶，你们怎么都在呢？向馨受伤了！”
彦怀逸皱眉，一把拉住他，“怎么回事啊？”
大老李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不是报了个扔铅球吗，一共，一共三次机会，取最好成绩。本来前两次都好好的，就最后一次，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倒霉，一下给胳膊抻了。”
“去看看。”周诠说，顾清点点头，和他一起走。三个人就彦怀逸没挪窝，顾清回头看他，他也看过来，两个人还是别扭，顾清把目光挪开的前一秒，彦怀逸开了口，“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操场中间的草坪一点也不软，镰刀一样，扎得人心烦。班里的同学围了一个小圈，向馨坐在最中间，单手捂着脸，“干嘛呀，怎么都来了，不都说了没事吗，这也太丢人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诶，这不周诠吗？周诠回来了？”向馨猛地抬起头，一双小鹿般的眼眨啊眨的，“周，周诠？他不是在国际部吗……”
国际部的周诠拨开人群，也在草坪上坐下来，向馨愣了，看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什么所以然。阳光暖烘烘的，他们的头发被晒成柔软的金棕色，像商店橱窗里的两个卷毛小熊。短发小熊问，“你伤到哪了？”
向馨用左手整理了一下刘海，她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头上戴着精致的蝴蝶结发夹，像公主一样。小熊公主把右手藏在身后，看着他说，“没事，我真没事，就是刚才手腕扭了一下，不疼，缓缓就好了。”
周诠说，我看看。
向馨急了，你看什么呀？手腕有什么好看的？
周诠说，我爸妈都是医生，教过我受伤怎么处理。如果严重的话，咱们现在就得去医务室。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对啊，你给他看看吧，伤的还是右手呢，写不了十一作业可怎么办啊？
向馨小声嘟囔，“那不是正好么……”
一直僵持不是办法，她拧不过周诠，不情不愿地把手拿出来。女孩的手臂白皙纤细，怎么也和铅球联系不到一起。她的手漂亮，像初春的白色丁香，手腕却不合时宜的红了一大片，肿得老高。周诠皱眉，“你这能不疼吗？”
向馨心虚，不说话了。周诠叹了口气，“现在最好冰敷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去医务室吧。”
“我可不去，我还有事呢！”向馨立刻反驳。周围的人都一愣，有人问她，“你有什么事啊？”
“我……”向馨的脸诡异地红了，一双眼里都是儿女情长，“哎呀，反正就是有事。”
这意味太明显，顾清叹气，真是新中国王宝钏，伤成这样还想着搞对象。她想劝向馨，还没开口，有人闪身从她身边走过。那背影高挑挺拔，肩膀平直，后颈凸起来一小块骨头，明晃晃的。
顾清认得那骨头。他们一起在教室画板报，她站在讲台上看构图，彦怀逸手臂展开，像候鸟，在后黑板上刷颜料。他笔法潇洒，海蓝的油彩铺陈开来，阳光把他后颈那块骨头照得亮亮的，像温带的小岛。
彦怀逸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向馨，“用这个吧。”
那是一兜雪糕，甜蜜的冰袋。向馨对他笑，自然而然地说谢谢你，她和彦怀逸是同桌，言谈间有种旁若无人的熟悉和默契。顾清看着彦怀逸帮她把雪糕绑在手腕上，像在缝补一只露出棉絮的小熊。她忽然想起那天清晨，他似乎也是这样让她冰敷的。
原来他的关心是给每一个人的。
一股酸涩的味道从鼻腔冒出来，顾清觉得自己像个生锈的人偶，被一动不动的钉在原地。木然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喉咙，奇怪，顾清垂下眼睛，明明看到纸条的瞬间她那么生气，现在怎么一点情绪都没有呢。
也对，她笑了笑，谁不喜欢漂亮的小熊呢？没有人会选一个旧人偶的。
彦怀逸不改少爷习气，买东西不看数量也不看价格，一兜子冰棍用到明年也用不完，只能招呼大家分了。热心群众拿到冰爽甜品，终于三三两两散去。向馨如释重负，挑了个草莓冰淇淋，周诠选的是蓝莓冰，还剩下两个巧克力的，彦怀逸看向顾清，又是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鬼表情。
“你吃吗？”他问。
今天就和巧克力过不去了，顾清还没开口，他又在那假装云淡风轻，“不吃可就浪费了。”
顾清接过雪糕，“谁说我不吃了？”
雪糕就在融化的边缘，四个人一起坐在草地上争分夺秒地吸溜。彦怀逸问向馨，你那个教练行不行，怎么还能把人教受伤？
教练？顾清没听明白，不知道自己又漏了什么剧情，好在有个进度还不如她的周诠。周诠被蓝莓冰冻得牙颤，一边抽抽一边说，“什么教练？”
向馨瞪了彦怀逸一眼，同桌就是有打哑谜的特权，似乎世界上没有别人比他俩对彼此更了解。向馨说，“我不会扔铅球，我妈妈帮我联系了一个体校的姐姐，专门练了两个礼拜。”
顾清哑然，“你这么认真？”
向馨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都报名了，不该认真点？”
周诠说，“我看好多人都弃权了，本来20个参赛名额，就来了八九个吧。”
“嗯，”向馨点点头，“算上我就九个人。”
彦怀逸看着她肿起来的手腕，“后悔吗？来参赛。”
“为什么后悔？”向馨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那双眼真挚灵动，里面有种没吃过苦的天真。人人都说她是养尊处优的女孩，应该任性地退缩，娇气地示弱。苦累和伤痛，都不该与她有瓜葛。
向馨望着远处成群的白云，声音柔柔的，“再过十年，二十年，如果我想起十七岁的某一天，我只要努力一点就可以有结果，但我放弃了。那样的话，我才真的会后悔。”
一阵风吹来，她的刘海有些凌乱，可依然好看。带着蝴蝶结的小熊也有弓箭和披风。天高云淡，草坪浮起朦胧的金色，广播员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不是翱翔的雄鹰，
那便作自由的海燕。
我不是驰骋的猎豹，
那便作漫步的驯鹿。
我感恩幸运与天赋，
也不畏惧汗水与付出，
我坦然接纳成败与胜负，
那皆是生命赋予的礼物。
——高二（四）班来稿
彦怀逸皱眉，一把拉住他，“怎么回事啊？”
大老李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不是报了个扔铅球吗，一共，一共三次机会，取最好成绩。本来前两次都好好的，就最后一次，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倒霉，一下给胳膊抻了。”
“去看看。”周诠说，顾清点点头，和他一起走。三个人就彦怀逸没挪窝，顾清回头看他，他也看过来，两个人还是别扭，顾清把目光挪开的前一秒，彦怀逸开了口，“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操场中间的草坪一点也不软，镰刀一样，扎得人心烦。班里的同学围了一个小圈，向馨坐在最中间，单手捂着脸，“干嘛呀，怎么都来了，不都说了没事吗，这也太丢人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诶，这不周诠吗？周诠回来了？”向馨猛地抬起头，一双小鹿般的眼眨啊眨的，“周，周诠？他不是在国际部吗……”
国际部的周诠拨开人群，也在草坪上坐下来，向馨愣了，看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什么所以然。阳光暖烘烘的，他们的头发被晒成柔软的金棕色，像商店橱窗里的两个卷毛小熊。短发小熊问，“你伤到哪了？”
向馨用左手整理了一下刘海，她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头上戴着精致的蝴蝶结发夹，像公主一样。小熊公主把右手藏在身后，看着他说，“没事，我真没事，就是刚才手腕扭了一下，不疼，缓缓就好了。”
周诠说，我看看。
向馨急了，你看什么呀？手腕有什么好看的？
周诠说，我爸妈都是医生，教过我受伤怎么处理。如果严重的话，咱们现在就得去医务室。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对啊，你给他看看吧，伤的还是右手呢，写不了十一作业可怎么办啊？
向馨小声嘟囔，“那不是正好么……”
一直僵持不是办法，她拧不过周诠，不情不愿地把手拿出来。女孩的手臂白皙纤细，怎么也和铅球联系不到一起。她的手漂亮，像初春的白色丁香，手腕却不合时宜的红了一大片，肿得老高。周诠皱眉，“你这能不疼吗？”
向馨心虚，不说话了。周诠叹了口气，“现在最好冰敷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去医务室吧。”
“我可不去，我还有事呢！”向馨立刻反驳。周围的人都一愣，有人问她，“你有什么事啊？”
“我……”向馨的脸诡异地红了，一双眼里都是儿女情长，“哎呀，反正就是有事。”
这意味太明显，顾清叹气，真是新中国王宝钏，伤成这样还想着搞对象。她想劝向馨，还没开口，有人闪身从她身边走过。那背影高挑挺拔，肩膀平直，后颈凸起来一小块骨头，明晃晃的。
顾清认得那骨头。他们一起在教室画板报，她站在讲台上看构图，彦怀逸手臂展开，像候鸟，在后黑板上刷颜料。他笔法潇洒，海蓝的油彩铺陈开来，阳光把他后颈那块骨头照得亮亮的，像温带的小岛。
彦怀逸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向馨，“用这个吧。”
那是一兜雪糕，甜蜜的冰袋。向馨对他笑，自然而然地说谢谢你，她和彦怀逸是同桌，言谈间有种旁若无人的熟悉和默契。顾清看着彦怀逸帮她把雪糕绑在手腕上，像在缝补一只露出棉絮的小熊。她忽然想起那天清晨，他似乎也是这样让她冰敷的。
原来他的关心是给每一个人的。
一股酸涩的味道从鼻腔冒出来，顾清觉得自己像个生锈的人偶，被一动不动的钉在原地。木然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喉咙，奇怪，顾清垂下眼睛，明明看到纸条的瞬间她那么生气，现在怎么一点情绪都没有呢。
也对，她笑了笑，谁不喜欢漂亮的小熊呢？没有人会选一个旧人偶的。
彦怀逸不改少爷习气，买东西不看数量也不看价格，一兜子冰棍用到明年也用不完，只能招呼大家分了。热心群众拿到冰爽甜品，终于三三两两散去。向馨如释重负，挑了个草莓冰淇淋，周诠选的是蓝莓冰，还剩下两个巧克力的，彦怀逸看向顾清，又是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鬼表情。
“你吃吗？”他问。
今天就和巧克力过不去了，顾清还没开口，他又在那假装云淡风轻，“不吃可就浪费了。”
顾清接过雪糕，“谁说我不吃了？”
雪糕就在融化的边缘，四个人一起坐在草地上争分夺秒地吸溜。彦怀逸问向馨，你那个教练行不行，怎么还能把人教受伤？
教练？顾清没听明白，不知道自己又漏了什么剧情，好在有个进度还不如她的周诠。周诠被蓝莓冰冻得牙颤，一边抽抽一边说，“什么教练？”
向馨瞪了彦怀逸一眼，同桌就是有打哑谜的特权，似乎世界上没有别人比他俩对彼此更了解。向馨说，“我不会扔铅球，我妈妈帮我联系了一个体校的姐姐，专门练了两个礼拜。”
顾清哑然，“你这么认真？”
向馨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都报名了，不该认真点？”
周诠说，“我看好多人都弃权了，本来20个参赛名额，就来了八九个吧。”
“嗯，”向馨点点头，“算上我就九个人。”
彦怀逸看着她肿起来的手腕，“后悔吗？来参赛。”
“为什么后悔？”向馨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那双眼真挚灵动，里面有种没吃过苦的天真。人人都说她是养尊处优的女孩，应该任性地退缩，娇气地示弱。苦累和伤痛，都不该与她有瓜葛。
向馨望着远处成群的白云，声音柔柔的，“再过十年，二十年，如果我想起十七岁的某一天，我只要努力一点就可以有结果，但我放弃了。那样的话，我才真的会后悔。”
一阵风吹来，她的刘海有些凌乱，可依然好看。带着蝴蝶结的小熊也有弓箭和披风。天高云淡，草坪浮起朦胧的金色，广播员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不是翱翔的雄鹰，
那便作自由的海燕。
我不是驰骋的猎豹，
那便作漫步的驯鹿。
我感恩幸运与天赋，
也不畏惧汗水与付出，
我坦然接纳成败与胜负，
那皆是生命赋予的礼物。
——高二（四）班来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