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内水波滔天,变化无常,柔弱克刚强。灵气黏稠,紧附兵戈,故兵戈难起。水克火,灭心智。水波忽幽远宁静,忽长浪击空,形无常。

    左华峰转向无人问津的角落,与带着弟子的芷清宁正面相逢。

    “不凑热闹,倒不似师叔了!”

    “不爱打架,也不似师侄了!”

    两人同时开口,心中同时恨道,晦气!

    天机阁长老总算是逮着个展示身手的机会,当即以土系灵阵相回。

    伍华殇连叮嘱:“莫伤了她。”

    参加升仙会自然不能有伤在身。历来升仙会只有尧光弟子能参加,会中选出最杰出者五位,魁首为首席弟子,其余则为首座弟子。

    眼前这个机会显然摆到了天机阁长老面前。叶桁身份特殊,不能收入尧光,而这个年轻人于阵术上亦有所长,如能收入尧光,自能传承天机一学。

    他这样想着,忽然,手中的灵阵碎了,这位仙人尚未反应,就听年轻人低声唤了句“水龙吟”,水声汇成龙吟,大殿中水龙徜徉,威压迫人。

    破军阁长老的骨鞭当即打向水龙,虽无利刃,交锋时却好似噼里啪啦一阵火光,鞭影旁落,龙息喷吐水箭,落在衣裳上即腐蚀出孔洞。

    这时,殿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大殿……殿门怎么关着……师父与掌门应该是在商议要事,叶庄主远道而来,不妨先休息片刻……”

    尾调声线忽的抛高,少年人压不出毕恭毕敬的调子,刑简格外熟悉,是那个她在昏迷之前听到的声音,是同风雅裳一起的少年人。

    后腿踢开殿门,水龙盘旋殿内施下威压后急飞而出。

    “不好,是宋冉!”

    青天白日,殿内冲出了条水龙,水龙身上坐着个黑袍子。宋冉尚且来不及出手,水龙在他面前散作春日细雨,轻抚面庞。

    入目是柄隽刻铭文的青光长剑,剑的主人一身青色儒衫,面如冠玉,既儒且侠。

    这位剑术独绝的韩雁山主盯着疯子,冷嗤一声,问道:“就是你破了虚衍山阵法?”

    刑简不答,这人以及这人身后跟着的青衣女先生生得都很好,落在眼中就只剩一个不见。

    身后的尧光弟子已奉命追出,她愈发烦躁,正巧不远处有个落单的,闪身扣上这人脖颈。“离开,怎么走?”

    “我知晓,不如问我。”

    刑简浑身一颤,这个声音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声音的主人有双好看且有力的手,能轻易挣开她扣在弟子脖颈上的钳制,并将她制在身前。

    刑简想回过身去看看,看看这人到底生得何种模样,毕竟那时昏迷着,她看不清。

    “看前方,莫怕。”

    看前方,我陪你走。

    好似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这个人并不会伤害她,这样的她解决不了的情况也可以直接交给他。

    刑简相信这样的直觉,但还是不够信任。她转过身,反手抓住这人的衣袖,粗布麻衣,再粗糙也比不过她掌心的老茧。“我......”这人的模样生得极好,每一处都落在心头上,合该是为她生得一般。“我害怕,兄长,我害怕。”

    那柄威风赫赫的青色仙剑约莫距离不过半丈,刑简弯身钻进这人庇护下,脚步错乱。短兵交接,退回原地,隔着肩上飘扬的碎布,宋冉口中那位韩雁山主盯着他二人,神情复杂。

    “宗主!”那位青衣白里的姑娘鬓簪白花,向她这边微微一笑,浅浅行礼,道:“虞先生。”

    刑简抬起头来,仔细将这位虞先生瞧了又瞧,这世上怎会有人每一处都恰好落在她喜好上?她最厌仙门君子行事,又最爱仙门君子风骨。

    虞先生屈指将一物重新收入袖中,是一柄玉骨扇,方才与刑简隔了些许,和声问道:“你要离开?去何处?一人去?”

    他管得太多了,刑简很烦恼,恰好伍华殇等人来打圆场,干脆一指虞先生道:“我不走,我跟着他。”

    惊诧众人。

    纷乱之中,刑简听得有人唤这人“虞章先生”。

    虞章......

    “虞章!”不认识啊!

    坐在尧光特地安排的房间中,刑简扯着自己的黑袍子,盯着上头的破洞,却想起那位虞章先生肩上破布的衣服,没钱呐!胡乱又想到那位先生捞回袖中的玉骨扇,那就不是他的!

    “你在想......虞章先生?”

    就是这位站在那山主旁边的姑娘,不让她与虞章先生住在一起。

    “虞先生虽是方外之人,然男女有别,自然不能住在一起。”

    难道自己想法都写在了脸上?刑简摸着自己脸上的丑疤,道:“那我是男的!”

    叶青衣不免失笑,她走到刑简跟前,那双看上去就娇贵的玉手毫不在意地拉起刑简纵满大小伤疤的手,十足怜惜的模样令人心头发毛。

    她道:“我家公子曾说过,道生万物,佛证因果。”

    刑简收回手,缩回袍子里。“你很奇怪。”

    “闻,虞章先生乃法华寺辨禅第一人,佛学之道少有能及,为了钻研佛学,定然没什么机会与外人接触。而据我观察,他不喜与人过分亲密,虽说有一位姑娘一直追随,多年下来,亦不进分寸。所以哪......”叶青衣扬眉笑道,“你有机会!”

    从不与人接近,却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难免不是设局,然而一想到那柄玉骨扇,刑简将这些暂时抛掷脑后。“他有一把扇子。”

    “是玉骨扇,以玉简所制,从不离身。”伤疤看久了,似乎也不是那么吓人,好在眼眸还是喜人的。

    “你同我家公子很像,都对虞章先生念念不忘。不过虞章先生同我家公子之间对外素来也是客套疏离,不如与你这般亲厚。”

    “公子?宗主?”

    “自然不是!是女公子。”

    叶青衣低头定定看着刑简,音浅又郑重。“叶家叶影,与其他世家死士不同。一人一影,若其主身亡,叶影也会为其守节。我隶属叶影部,我的主人乃韩雁三公子叶桁。”

    至亲至爱者,或许都做不到守节,死士却能轻易作出这样的承诺,刑简有些微妙的同感,这一刻,脑中清明。这位第一眼看上去颇冷心冷情的姑娘还在絮絮叨叨。

    “我家公子乃世家贵女,相貌、才学与灵力修为,无一不是佼佼者,尤擅阵术。正巧,你似乎也懂得些灵阵,方才那些尧光弟子信口道,你与我家公子颇有些相像之处,气得宗主甩袖而去。”

    叶青衣提及她家公子则是满是景仰,论起她家宗主,言语之中总有些微妙。

    “我是刑简。”

    “刑简,传闻中乃司法之神,哪是你一个凡人担得起的?前途定然坎坷不平。而你若是能同我家公子这般有令天下侧目的实力,无论道阻且长,且可披巾斩棘,无往不胜。而你若是能有我家公子这般的身份,莫说一个风雅裳,便是法华虞章,亦要对你言听计从。”

    叶青衣对自家公子的崇拜到了骨子里,自然对刑简的不满到了泥地里。

    “我是刑简,成不了叶桁。”她抬首,郑重其事道,她是刑简,叶桁如何,又与她何干!

    正殿待修,偏殿开席。虞章伫立席下,想起了《封神录》中一段旁注。“风掣云厉,钧绳墨名,其曰刑简。她秉风雷之息,能破虚衍山万年不灭之阴风邪气,自也能以正阳法则克时疫魔瘟。”

    席上争议之声不断传出,虞章面向伍华殇,道:“我有一问,向伍掌门求教。闻尧光有志载,乱戈纪年,魔以一城百姓为质,易尧光神器连天索。言召掌门何故允诺?”

    伍华殇正色道:“连天索为远古神器,有拔山移海之能,可禁锢天与地,固不可交之与魔,然言召掌门毅然拿出连天索,只为一句,人命贵于物。物再难得,是死物,又是神器,魔一时难以参透,而人命可贵,道义之举,尧光不辞。”

    “正是如此。”虞章垂下眼眸,尽显慈悲相。“时疫迫人,切不可再拖延。家师遣我来此,为的正是破解之人,刑简。如有一切恶果,尽数报在我身。况刑简至今,只有无心之过,并未大错。”

    他微微扬起一个笑来。“而,我信她。”信她心性存善,信她有一腔舍身天下之志。

    虞章转身朝广阔天下,结施无畏印、与愿印,随即转身面朝尧光诸人,剑指扣心。“承以此身解众生难,与众生愿,千般苦果报以我身。”

    言已至此,再无他议。

    席上诸人纷纷起身行礼,誓道:“愿为大道舍此身。”

    封魔纪二万五千五百年间,四界乱,人皆言仙,佛式微,有法华传禅学,道昌盛,有二十八仙山。后妖族势起,仙门一度势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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