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就有人开始唤她，她转了几圈都甩不掉，干脆慢下步子等她。
“刑简先生且慢。”
等这人跑到她面前，蓝白相间的广袖擦鬓而过，刑简略往后退了步。
略带些笑意，道：“风仙人不去照顾师侄，来寻我作甚？”
“我……对你不起。”
“对我不起？你有何对我不起。”她仿佛听到一句笑话，笑这人做了却又不敢担后果。“你的抉择很明智，若是换了我，也会这样做的。”
风雅裳道：“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虞先生。”
“我能理解风仙人所行之事，还望风仙人切莫自责。”刑简正身，向风雅裳行了一礼，道，“先行一步。”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事实是虞章自幻境出来，就受了重伤，无法返回法华寺，只能留在尧光养伤。
“你不开心，是因为风仙人？”
刑简爬上床，靠着虞章，枕着他的袖子。“她做得很好，人生不只有感情，不只有他人，她为自己相抗，为自己而活，十分正确。”
“能谅解，却难免失意。”虞章让了些位置，好令刑简躺着更舒服。“后来呢，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我的前世。”刑简坦然自若，成神之路上定会追寻前世，这很正常。感悟其中，得到因果真理，才能真正成神。
她目前关心的是另一事。“虞章，若是佛道式微，生异说佛理，欲推翻先前佛说，你会如何？若是异端有你最亲近之人，你又会如何？”
“与他辩法，互补缺漏，亲近之人，更应引他入正道。”
啊！
虞章心思全是学道，全无其他龌龊。刑简只能自己猜测。虞章又唤了她一声，道：“把玉简给我。”
她依话照做。
见他取出玉骨扇，仔细散开上面的编绳，将这一页玉简编入其中，一一串起，像是串起一连串旧日光影。
“在欢喜什么？”
“我看到你，就欢喜。虞章，我让你等了这么多年，你可不能轻易放弃我。”
“千金一诺？”骨扇穿起，托在掌心。刑简却觉那只手比骨扇还要令她心动几分。
她连带那只手，一起握住，拉到心口。
“最后一回。”
“好。”额心温热，她与他气息相融而眠，睡了一个踏实觉。
翌日，有人上门。
“三先生，宗主让我将此物还与先生。”刑简认出，那是叶重钧的叶影部，叶骁。
熟悉的盒子，里面躺着熟悉的一串白玉环。只是这次，刑简将盒子盖上，推回。
“烦请替我将此物送还你家宗主，刑简不敢受此重礼。”
叶骁领命，捧回盒子。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初见时，你就很喜欢这串玉环，我把它当作生辰礼送与你。这是我出生那年，一位老仙人所赠，是我最重要之物。对我而言，你比这玉环还要重要。”
分明就忘了，这是幼时她心心念念了许久之物。
“一样一样剥落与这世间的牵绊，刑简先生，你的封神之路更进一步。”左华峰含笑打趣，面前人却没有要接茬的意思，他开始反思近期所为，是否有什么把柄。
“上仙，你们其实不想让神重归世间罢，四界安宁久矣，大家都不想再起战争。”
左华峰敏锐道：“刑简先生这意思，是在怀疑我等想在幻境中暗害与你和虞先生？”
“那怕是想太多了。他人如何想不敢确保，我是期盼着神族重归。”
刑简垂首认错，道：“是我小人之心。想着神魔共生，如若神族不归，魔族就不出世，干脆彻底安宁下去……”
空气一瞬凝滞，尴尬至极。左华峰强行换了话题，道：“这些日子，仙、人、妖三族也已捣毁魔族不少祭坛所在，只是魔气泄露的愈发快了。听闻，旧楚地的青阳王君与旧宣地的沐戈先生也已进入幻境。”
刑简附掌笑道：“四界一心，形势一片大好。待此事平息，尧光仍是天下第一派。”说罢，转身就走。
左华峰惊诧片刻，急急唤住她，道：“你不去相助他二人？你与沐戈先生不是有旧情吗？”
“为何要去？”刑简很是疑惑看着他，道，“沐戈破风枪四界闻名，青阳庚玙太霞弓也是无人可敌。”
“你若是不去，沐戈会死在那里。”
刑简哈哈笑道：“那正好，沐戈活得够久了，也够没意思的。”
没心没肺。
“天机所批，也是引慧大师所断。他若是葬身幻境，永生永世都会受尽折磨。”
“我活得够久了，真是没意思。”沐戈哼着，折断手中黑影人脖颈，意料之中，黑影人落地划为一团黑气，重归天上乌云之间。
乌压压一片，压在头顶。
“沐戈，你弑君叛国，沐家怎会出了你这么的后辈！”黑影人在一声声怨语中消失，姬泽匀收回长鞭缠在腰间。
“杀得越多，你心障越强，可真挺得住？”
同样亡国，不挑青阳庚玙，专挑沐戈这样杀气重的，这幻境也是有水平的。
这时，乌云中有一线金光闪烁，沐戈留意这一缕变化，口中喊道：“姬泽匀！”姬泽匀应声回首，破风枪当面而来，卷得人直往上抛。
姬泽匀当下稳住身形就要骂，好歹与沐戈也是同一战线，不过嘴上讨得几句便宜，就要痛下杀手。
“景门已开。”耳边传来沐戈喊声。姬泽匀已为满目金光笼罩，连日幻境中的阴邪之气驱散得一干二净，身形不受控制向一个点飞去。
擦肩而过，是位相貌昳丽的公子，与位勉强清秀的姑娘。姑娘侧目向她弯起眉眼，道：“姬泽匀，辛苦你了。”
这样的弧度令她想起了黑袍少女孤身入浮屠塔时情景。“叶……”她张口欲喊，身已坠入金光之中。
从景门中探出的金光凝成金线，飘飘绕绕就要缠上，虞章反身将刑简纳入怀中，金线攀附在他身上，纠缠不休，一如上个幻境。
“虞章，收力。”手中结印，从他袖袋中抽出玉骨扇为媒介，横截而去。金蓝色灵力如海幕壮阔，掀起漫天波澜。
乌云压顶，金蓝色海自天际涌下，奔流不息，印入眼帘，如何不是世间壮观美景。余波灵息，散尽黑暗。
待灵力消退，裹挟在其中两人方才露出真面目。
“虞先生，叶……刑简先生。”
青阳王君如此温和，不似先前坑她骗她？
消息传播如此快，她这幅相貌这般快就知晓遍了？
这两个想法竟是同时冒出，刑简紧随虞章，问候一句。“二位可曾安好？”
庚玙转了眼周遭，在沐戈身上一滑而过，不免笑道：“先前倒还好，刑简先生这一神通，沐戈先生夜间怕是不好过了。”
“听闻二位在此，我们可是特意赶赴，王君这话，是何意？”
她与庚玙，同沐戈之间的纠葛历经二十年岁月的沉淀，莫说相惜，也算相知，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有刑简一事。
“白日里出现这些黑影人是将士冤魂，杀之不尽，夜间出现的是心障，坏人道心。只是此处专门挑了沐戈先生下手，白日里杀得愈多，夜间心障愈强。刑简先生方才也算是为沐戈先生的心障出了一份力。”
“这……”刑简听此，不禁飘移眼神，转到虞章身上，整理整理他衣襟袖口后推出来，道，“有我家虞先生在，什么心障都没问题。”
虞章乍一推出，微微叹气，复温和向沐戈道：“自当尽力。”
肩上一沉，已是刑简靠在那方，问：“看上去是杀伐起因果，是何心障？”
无人答她，刑简心中闪过无数个不好的猜测，竟没一个能说得出口。恰这时，又冒了个黑影人出来，冲着沐戈骂：“可知宣国是如何亡国的？你这个弑君叛国之徒，竟还同……”
话未说完，破风枪穿脑而过，黑影人消散。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不过自刑简从浮屠塔出，剥落因果，她连落霞天府都不曾过问，更不会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亡国秘辛。
记忆中，沐戈忠君爱国，然受国君忌惮、猜疑，他最终是走上了弑君之路？
若有若无视线垂在身上，沐戈抬头，无意问道：“刑简先生，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刑简摇头作罢，不必他说，这些黑影人已经恨不得要吐出口了。“天地之间处处即是家国，天下之人俱是你我同胞。”国家兴覆数百年，甚至不如仙者寿长，不执着。
庚玙颔首应和，道：“涉谷一役，叶三先生想必也是抱着此等想法，方敢以身为誓。”
论令人哑口无言，青阳庚玙自是有一番能力。虞章同沐戈借一步说话，刑简与庚玙四处闲逛，以期找到幻境生成之因果。
“为何要把自己幻作如今这个模样？”庚玙道。
刑简笑了笑。“不好吗？我本来就是如此平庸一个人呐。”
“先前多好看，现在真丑。”庚玙奚落道，“傅先生若是看到了你如今这幅尊容，要另觅良人了。”
不巧，已经见到，在王君你的计谋之下。
刑简自觉换了话题：“那位图门先生，可已继承司法神位？”
“不开界门，尽在封神路中，只是天下皆认为，刑简先生更似司法神，秉风雷之息，可震慑疫气。”
说到此处，青阳庚玙拢紧外袍，一双眼落在刑简面上。“当年你突然传信与我同沐戈，说你要借尸还魂，走封神之路，还留了一堆线索，我们皆当你是疯了。只是后来，我们果真在落雁涧中寻得了刑简尸身……”
“你失魂之时，我不能问清楚，现下，刑简先生要如何解释我这二十多年为你的谋划？”
刑简噔噔后退两步，深深一躬，道：“刑简无可回报，惟愿与王君、先生共赴大道，永结同好。”
庚玙退步不受，哼道：“刑简先生一盘棋，布局二十年，天下为子，我可不敢入。后来我血脉觉醒，担王族大业，如何不算是受先生影响？”
刑简叹道：“当时我是想，做过世家贵女，当过公主，也带兵打了战，可还没享受过神仙之乐。我们修习灵力修一辈子，总也想看看那尽头是何等模样。”
那是在某一个瞬间，她忽然发觉一些事。她好似无论如何都抓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想停下，又好似有什么推着她前行。
于是，她问伏御，成为神仙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上了战场，身上血腥太重，注定无法了却，因此她换了一个身份，剥落因果。叶桁，为国而亡，刑简，为成神而生。
虞章同沐戈不知道谈了什么，出来时，两人各有思绪万千模样。
刑简凑到虞章身前，转来转去。“你……和他，谈了什么？”真教人好奇。
虞章抬眸似乎本只是准备漫不经心打量一眼，就再不落下。“谈你，论，你与沐戈先生。”
“刑简先生且慢。”
等这人跑到她面前，蓝白相间的广袖擦鬓而过，刑简略往后退了步。
略带些笑意，道：“风仙人不去照顾师侄，来寻我作甚？”
“我……对你不起。”
“对我不起？你有何对我不起。”她仿佛听到一句笑话，笑这人做了却又不敢担后果。“你的抉择很明智，若是换了我，也会这样做的。”
风雅裳道：“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虞先生。”
“我能理解风仙人所行之事，还望风仙人切莫自责。”刑简正身，向风雅裳行了一礼，道，“先行一步。”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事实是虞章自幻境出来，就受了重伤，无法返回法华寺，只能留在尧光养伤。
“你不开心，是因为风仙人？”
刑简爬上床，靠着虞章，枕着他的袖子。“她做得很好，人生不只有感情，不只有他人，她为自己相抗，为自己而活，十分正确。”
“能谅解，却难免失意。”虞章让了些位置，好令刑简躺着更舒服。“后来呢，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我的前世。”刑简坦然自若，成神之路上定会追寻前世，这很正常。感悟其中，得到因果真理，才能真正成神。
她目前关心的是另一事。“虞章，若是佛道式微，生异说佛理，欲推翻先前佛说，你会如何？若是异端有你最亲近之人，你又会如何？”
“与他辩法，互补缺漏，亲近之人，更应引他入正道。”
啊！
虞章心思全是学道，全无其他龌龊。刑简只能自己猜测。虞章又唤了她一声，道：“把玉简给我。”
她依话照做。
见他取出玉骨扇，仔细散开上面的编绳，将这一页玉简编入其中，一一串起，像是串起一连串旧日光影。
“在欢喜什么？”
“我看到你，就欢喜。虞章，我让你等了这么多年，你可不能轻易放弃我。”
“千金一诺？”骨扇穿起，托在掌心。刑简却觉那只手比骨扇还要令她心动几分。
她连带那只手，一起握住，拉到心口。
“最后一回。”
“好。”额心温热，她与他气息相融而眠，睡了一个踏实觉。
翌日，有人上门。
“三先生，宗主让我将此物还与先生。”刑简认出，那是叶重钧的叶影部，叶骁。
熟悉的盒子，里面躺着熟悉的一串白玉环。只是这次，刑简将盒子盖上，推回。
“烦请替我将此物送还你家宗主，刑简不敢受此重礼。”
叶骁领命，捧回盒子。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初见时，你就很喜欢这串玉环，我把它当作生辰礼送与你。这是我出生那年，一位老仙人所赠，是我最重要之物。对我而言，你比这玉环还要重要。”
分明就忘了，这是幼时她心心念念了许久之物。
“一样一样剥落与这世间的牵绊，刑简先生，你的封神之路更进一步。”左华峰含笑打趣，面前人却没有要接茬的意思，他开始反思近期所为，是否有什么把柄。
“上仙，你们其实不想让神重归世间罢，四界安宁久矣，大家都不想再起战争。”
左华峰敏锐道：“刑简先生这意思，是在怀疑我等想在幻境中暗害与你和虞先生？”
“那怕是想太多了。他人如何想不敢确保，我是期盼着神族重归。”
刑简垂首认错，道：“是我小人之心。想着神魔共生，如若神族不归，魔族就不出世，干脆彻底安宁下去……”
空气一瞬凝滞，尴尬至极。左华峰强行换了话题，道：“这些日子，仙、人、妖三族也已捣毁魔族不少祭坛所在，只是魔气泄露的愈发快了。听闻，旧楚地的青阳王君与旧宣地的沐戈先生也已进入幻境。”
刑简附掌笑道：“四界一心，形势一片大好。待此事平息，尧光仍是天下第一派。”说罢，转身就走。
左华峰惊诧片刻，急急唤住她，道：“你不去相助他二人？你与沐戈先生不是有旧情吗？”
“为何要去？”刑简很是疑惑看着他，道，“沐戈破风枪四界闻名，青阳庚玙太霞弓也是无人可敌。”
“你若是不去，沐戈会死在那里。”
刑简哈哈笑道：“那正好，沐戈活得够久了，也够没意思的。”
没心没肺。
“天机所批，也是引慧大师所断。他若是葬身幻境，永生永世都会受尽折磨。”
“我活得够久了，真是没意思。”沐戈哼着，折断手中黑影人脖颈，意料之中，黑影人落地划为一团黑气，重归天上乌云之间。
乌压压一片，压在头顶。
“沐戈，你弑君叛国，沐家怎会出了你这么的后辈！”黑影人在一声声怨语中消失，姬泽匀收回长鞭缠在腰间。
“杀得越多，你心障越强，可真挺得住？”
同样亡国，不挑青阳庚玙，专挑沐戈这样杀气重的，这幻境也是有水平的。
这时，乌云中有一线金光闪烁，沐戈留意这一缕变化，口中喊道：“姬泽匀！”姬泽匀应声回首，破风枪当面而来，卷得人直往上抛。
姬泽匀当下稳住身形就要骂，好歹与沐戈也是同一战线，不过嘴上讨得几句便宜，就要痛下杀手。
“景门已开。”耳边传来沐戈喊声。姬泽匀已为满目金光笼罩，连日幻境中的阴邪之气驱散得一干二净，身形不受控制向一个点飞去。
擦肩而过，是位相貌昳丽的公子，与位勉强清秀的姑娘。姑娘侧目向她弯起眉眼，道：“姬泽匀，辛苦你了。”
这样的弧度令她想起了黑袍少女孤身入浮屠塔时情景。“叶……”她张口欲喊，身已坠入金光之中。
从景门中探出的金光凝成金线，飘飘绕绕就要缠上，虞章反身将刑简纳入怀中，金线攀附在他身上，纠缠不休，一如上个幻境。
“虞章，收力。”手中结印，从他袖袋中抽出玉骨扇为媒介，横截而去。金蓝色灵力如海幕壮阔，掀起漫天波澜。
乌云压顶，金蓝色海自天际涌下，奔流不息，印入眼帘，如何不是世间壮观美景。余波灵息，散尽黑暗。
待灵力消退，裹挟在其中两人方才露出真面目。
“虞先生，叶……刑简先生。”
青阳王君如此温和，不似先前坑她骗她？
消息传播如此快，她这幅相貌这般快就知晓遍了？
这两个想法竟是同时冒出，刑简紧随虞章，问候一句。“二位可曾安好？”
庚玙转了眼周遭，在沐戈身上一滑而过，不免笑道：“先前倒还好，刑简先生这一神通，沐戈先生夜间怕是不好过了。”
“听闻二位在此，我们可是特意赶赴，王君这话，是何意？”
她与庚玙，同沐戈之间的纠葛历经二十年岁月的沉淀，莫说相惜，也算相知，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有刑简一事。
“白日里出现这些黑影人是将士冤魂，杀之不尽，夜间出现的是心障，坏人道心。只是此处专门挑了沐戈先生下手，白日里杀得愈多，夜间心障愈强。刑简先生方才也算是为沐戈先生的心障出了一份力。”
“这……”刑简听此，不禁飘移眼神，转到虞章身上，整理整理他衣襟袖口后推出来，道，“有我家虞先生在，什么心障都没问题。”
虞章乍一推出，微微叹气，复温和向沐戈道：“自当尽力。”
肩上一沉，已是刑简靠在那方，问：“看上去是杀伐起因果，是何心障？”
无人答她，刑简心中闪过无数个不好的猜测，竟没一个能说得出口。恰这时，又冒了个黑影人出来，冲着沐戈骂：“可知宣国是如何亡国的？你这个弑君叛国之徒，竟还同……”
话未说完，破风枪穿脑而过，黑影人消散。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不过自刑简从浮屠塔出，剥落因果，她连落霞天府都不曾过问，更不会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亡国秘辛。
记忆中，沐戈忠君爱国，然受国君忌惮、猜疑，他最终是走上了弑君之路？
若有若无视线垂在身上，沐戈抬头，无意问道：“刑简先生，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刑简摇头作罢，不必他说，这些黑影人已经恨不得要吐出口了。“天地之间处处即是家国，天下之人俱是你我同胞。”国家兴覆数百年，甚至不如仙者寿长，不执着。
庚玙颔首应和，道：“涉谷一役，叶三先生想必也是抱着此等想法，方敢以身为誓。”
论令人哑口无言，青阳庚玙自是有一番能力。虞章同沐戈借一步说话，刑简与庚玙四处闲逛，以期找到幻境生成之因果。
“为何要把自己幻作如今这个模样？”庚玙道。
刑简笑了笑。“不好吗？我本来就是如此平庸一个人呐。”
“先前多好看，现在真丑。”庚玙奚落道，“傅先生若是看到了你如今这幅尊容，要另觅良人了。”
不巧，已经见到，在王君你的计谋之下。
刑简自觉换了话题：“那位图门先生，可已继承司法神位？”
“不开界门，尽在封神路中，只是天下皆认为，刑简先生更似司法神，秉风雷之息，可震慑疫气。”
说到此处，青阳庚玙拢紧外袍，一双眼落在刑简面上。“当年你突然传信与我同沐戈，说你要借尸还魂，走封神之路，还留了一堆线索，我们皆当你是疯了。只是后来，我们果真在落雁涧中寻得了刑简尸身……”
“你失魂之时，我不能问清楚，现下，刑简先生要如何解释我这二十多年为你的谋划？”
刑简噔噔后退两步，深深一躬，道：“刑简无可回报，惟愿与王君、先生共赴大道，永结同好。”
庚玙退步不受，哼道：“刑简先生一盘棋，布局二十年，天下为子，我可不敢入。后来我血脉觉醒，担王族大业，如何不算是受先生影响？”
刑简叹道：“当时我是想，做过世家贵女，当过公主，也带兵打了战，可还没享受过神仙之乐。我们修习灵力修一辈子，总也想看看那尽头是何等模样。”
那是在某一个瞬间，她忽然发觉一些事。她好似无论如何都抓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想停下，又好似有什么推着她前行。
于是，她问伏御，成为神仙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上了战场，身上血腥太重，注定无法了却，因此她换了一个身份，剥落因果。叶桁，为国而亡，刑简，为成神而生。
虞章同沐戈不知道谈了什么，出来时，两人各有思绪万千模样。
刑简凑到虞章身前，转来转去。“你……和他，谈了什么？”真教人好奇。
虞章抬眸似乎本只是准备漫不经心打量一眼，就再不落下。“谈你，论，你与沐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