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从某方面来,真是个有意思的摆阵,牵扯神魂,只是神魂深处究竟有什么记忆,一旦扯出什么,真是把握不住。

    未曾想到,会是涉谷,自化。

    经二十多年前一战,扬在空中的尘土血腥气更重,时而成龙腾跃,时而从虎咆哮,交汇成密密麻麻的叫喊声。

    这声音从脚下土地中传出,顿时头皮发麻,连退几步。这几步,脚步虚浮,一下载入明亮烛火中。

    烛火依次着凉旁侧几张面容,俱是愁眉苦脸,她下意识就靠向伏御,自己出口道:“宜速战速决,不能拖。几位神君还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弱水。”析泽神君轻飘飘说出两字,旁侧年长神君瞬间变色。“不可。弱水是天河水,一旦下界,必将生灵涂炭。”

    沂儇思索着:“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越往深处,邪气越重,我族士兵越难以抵抗。弱水能净化邪气,如能挖一条渠道,绕过人界地域,直通自化……”

    析泽神君已展开六界地形图,圈出图中一座山。“此山,名虚衍山,是妖族与人族边界,可领兵修渠至此。”

    “司战神君此法是条妙计,且由我领兵修渠,引弱水下界,以半月为限。”

    “那就请析泽神君继续正面攻打,务必将杜幽拖在此处。”沂儇坐在椅上不动,待其他神君都出去,独留了析泽神君。

    “净琉尊者来寻过我,他劝我休战,否则有全军覆没之险。”

    析泽神君道:“佛与道行事本就原则不同,六界执掌不归神即归魔,此时若是不争,就是拱手让出执掌权。魔族以邪气为生,欲望惑人,定不适合带领六界。”

    沂儇弯起唇角,欣慰地望着他:“伏御,我自然相信你。你虽出生魔族,但却有神格,只是由你对战杜幽,是否不妥?”

    “并无不妥。你我既已为夫妻,我当为你驱使,站在第一线。”析泽神君目光坚毅,在烛火之下熠熠生辉。

    沂儇与他对视一笑,道:“此战若胜,那我们大计则可成。”

    “若是……失败了呢?”析泽神君轻声道。

    “伏御是不会让我失败的。”沂儇卷起地形图,抛给析泽神君。“就像当初一样,我们成功令上一任司战神君退位让贤,这一次,伏御也不会让我失望。”

    地形图翻转入掌心。“说起来,这次,净琉尊者怕是要失望了。”

    “好端端,非要提他。”沂儇拿笔写了几字与他,“司战神君,您该去写作战策略谋划了。”

    待析泽神君离去,沂儇重新铺纸,只是许久未曾落笔,墨从笔尖滴落,纠结成一团。

    “速将此信送予须弥山世尊。”

    金光从地升空,楚天阔仰首看着金光消失。“主上,可要拦截?”

    不是欣慰,析泽神君甚至有些惊奇。“截断族长信件,有叛族之嫌。”

    “二位尊者之间通信之法,并不唯一。但只要拦截,无论是否大战在即,你我保不齐就要永世剥离神位。”

    至于信件,她会写些什么呢?直面相拒,是不想尊者面临困境。明明可以做到冷心冷情,还非要留些恻隐之心。

    水渠完善,弱水下界,尚需神族族长一道命令。沂儇以玉圭为令,神力为祭,散落在弱水之中的禁令解除,金印散成星粒向天飞去,与此同时,弱水自天直下三千尺。

    水入渠,向战场涌来。这样纯净不染尘埃的天水,于神界士兵看来圣洁,充满暖意,但在魔族士兵而言,带来如蛆附骨的疼痛。

    前方捷报频传。“帝君,魔军已退至包围圈,可发起总攻,正面相抗。”

    沂儇却是一反常态担忧。“杜幽一点对策也无?”这时,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弱水下界本是无理,杜幽一时不察,也应当。帝君请下令,机不可失。”

    “传令,全面进攻。”

    她翻看地形册,烦闷之色愈重。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慌忙传唤。“伏御何在?”

    “司战神君前方领战。”

    领战?领战个屁!

    “全军暂缓进攻,准备撤退。”

    “这……这是为何?”

    “帝君,弱水深处生长出一棵参天大树,吸收弱水灵气,愈长愈盛。”

    不过几息,帐中纷杂声起,沂儇扯过砚台,摔在地上,面色不虞。

    “可是魔族圣树?”

    “确如帝君所言。”

    魔族是生邪气的神,魔族圣树照理更是邪气深重。可所谓物极必反,神魔同源,这棵圣树是创世神骨骼所化,正是清气圣洁。

    “无可得知,圣树竟是生长在此处。”

    并非是世所不知,至少有知晓者,毕竟此地可是他出世处。

    沂儇道:“这也无妨。既由析泽神君主战,与他留些将士,其余者分批撤退至高处,莫急。”

    令下未过多久,前方军情回,这位小神将垂首不敢抬,哽咽出口:“杜幽下令,点燃圣树。不知为何,圣树抢夺我军身上神力,不少将士因力竭战亡。”

    圣树是天地生成,有神识。杜幽火攻,圣物灵气受损,自然补充。神族士兵,就是最好的补品。

    “这可是创世神所化的圣树,是魔族圣物!杜幽是打算将整个魔族心血倾之一注。”

    “她既有此等决心,我们又怎会甘于其下。编队成伍,奋力一搏。”

    那边有一片火焰,金绿色枝叶在火焰中摇摆,分裂成万千条,如细流向四周蔓生。

    帐中冲出一道身影,入空即以金光作刃,无数细小金刃成形,在圣树之前如水流如海,汇聚一处。

    沂儇手持这全力凝成一刃,闭目与圣物建立联系。

    “帝君!”

    析泽神君抬首,与沂儇隔着火光对视,千言万语不需言。“退后!”

    金刃倏地劈向圣树,火焰爆炸,犹如无数闪电在树干中游离,余势波及,凑近的魔族与神族纷纷为势力撞飞。

    树枝疯狂挥动,如在颤抖,一时间所有的树枝像发丝般密密麻麻朝同一个方向缠来。沂儇双掌调以神力相护,身以向空飞去,树枝跟随她的身影,愈追愈上。

    她干脆缩小身形,以便游离。这时,一根碗口般粗的树枝如蛇般甩来,沂儇不提防,为之甩空,其余树枝如有指引般追来。

    空中愈白,云层渐薄,她全力应付,以来下方争取时间。一朵金莲自空而落,其中散出金光,照耀在树枝上。如遇春日暖阳,圣树惬意伸伸腰,撤了回去。树枝收缩,树形下降,最后缩回一棵金叶玉枝的大树。

    沂儇伸手,那朵金莲收敛金光,飘落而来。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花瓣,还未曾触到,花瓣片片散成金光,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一时间,心中有着无限恸意。她收拾心情,重归战场。

    在不知多少日后,士兵疲倦,两方陷入僵局。

    那一日,空中传来阵阵梵音。须弥山使者来言,世尊涅槃。

    沂儇又想起那日那朵金莲,他替她挡的最后一回。打破僵局,必须主动抢占先机。

    神帝陨落时,从未有天象变化的自化下了一场大雨。未等魔族狂欢,从空中降下的金光困住了杜幽,将其压入地底。

    这一遭变化,令在场所有反应不及。有传言,神帝以自身陨落,化作压制魔尊的禁制。

    黑气笼罩整个自化,神与魔陨落的邪气,仙与妖残存的怨念,纠缠在这一处。

    解不开的死局,念念不改的初心。魂魄笼罩在金光中的身影,不断叩问此间生灵,可有悔意?为何要战?

    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种族,不甘其后。历来不改,就注定如此?

    湛蓝色灵力陡然转金,刑简拍印而下,无边神力净化着这片土地上的邪气。

    大地皲裂,一棵金叶玉枝的树从地底深处探出,黑气自枝叶间流转成清气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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