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醒来的时候,夕阳正缓缓落下,余晖从窗外照进来,地面上洒了一层金,室内不用开灯也很亮。

    乔晚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揉了揉眼睛,看见薛丞聿,男人背对着她,坐在床尾。

    薛丞聿面前,放着那几个傻得可爱的大白颂钵,他在金红色的晚霞面前坐定,逆着光看,只剩下高大漆黑的剪影,像一副印象派的油画。

    乔晚抱着被子挪过去,床垫震了震,薛丞聿转过身来。

    薛丞聿摸了摸她乱卷的发,在她脸颊上捏了下,把她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

    夕阳光色温柔,给薛丞聿的眉眼镀上一层暖意,乔晚看见他勾起唇角笑了。

    “这是什么。”薛丞聿微眯着眼睛,他抬起下巴,指了指面前的白色颂钵,还拿起小锤子,在颂钵上“铛”地敲了一下。

    音波扩散开,柔和又陌生的声音钻入耳朵,薛丞聿额角有些酸胀。

    他皱着眉头,抬手摁住振动的碗壁,一下想起来:“傅屿安那家伙送的?”

    薛丞聿记得,当时有个巨大的快递寄到老宅,打开时纸箱里除了防撞泡沫,这几个钵,就剩下一张手写的卡片。

    卡片上是傅屿安和宋简两人的字迹:“大道至简,爱在瞬间。”

    ——那张卡片现在被挑出来,还放在其中一个大钵旁边。

    薛丞聿重新找到,拾起来看了看。

    这上面每个字他都认得,拼起来却不懂什么意思,什么鸡汤,故弄玄虚。薛丞聿皱着眉头。

    “所以这是他们送的礼物。”乔晚的声音打断了他,“结婚礼物?”

    “……嗯。”薛丞聿才抬头应了一声要扔卡片的手放了下来。

    这些东西突然变得贵重。

    薛丞聿觉得重点不在礼物,而是结婚。

    当初他和乔晚领了结婚证,虽然没有和媒体公布,但亲近的朋友知道。

    朋友们知道,又送了礼物,这让薛丞聿感到一丝愉悦,见证——就是这个礼物的价值。

    正因如此,当初他才没有处理掉这些东西。

    “好吧。”乔晚把一个大碗抱了起来,“所以,送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用呢?我们来试一试吧。”

    “这声音太催眠了。”乔晚揉了揉睡疼的脑袋,“或许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檀香静谧地燃烧,乔晚坐在蒲团上,一只手握住薛丞聿,另一只手拿着水晶钵的敲棒。

    她在国外接触过艺术治疗,也跟着老师学了几手,“当”地敲一下,再沿着外面环绕一圈,声波就会不断扩散延展。

    声波带来的力量会自成一个场域,如果在里面放上水,被敲起来的水珠能形成一股迷你的小旋风,起舞、飘散,但落不到碗外。良久,声波散去,它们又落回原处,十分神奇。

    要做到这一点,器材的品质很重要,就像香水的原料一样——乔晚看到钵体的做工就明白,宋简和傅屿安用了心。

    乔晚闭上眼睛,尝试冥想。

    薛丞聿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睛。

    但在乔晚也闭上眼睛之后,黑暗中,薛丞聿睁开双眼。

    他垂着眼眸,不管周遭的颂钵声,薛丞聿的注意力集中在在乔晚身上。

    乔晚刚刚和他说,观呼吸。

    所以薛丞聿不敢大动作,他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只是盯着她。

    薛丞聿的眼神贪婪地描摹着乔晚的面容。

    女孩微红的眼皮,带着天真的娇俏,此刻在面颊上轻阖,夕阳斜照,投下一片碎金的阴影。

    明明已经看了她那么多次,笑着的她、哭着的她、害羞的她、生气的她……薛丞聿还是目不转睛,因为此刻他的面前,乔晚如同一樽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像。

    她的手上捏着,指尖,带有一种神性。

    声波扩散旋转,合上呼吸的节奏,薛丞聿模仿着她的呼吸,他只能像信徒一样虔诚祈祷。

    观呼吸,她的呼吸就是他的冥想。

    薛丞聿沉流在她的气息之间,敏感得感到空中升起的磁场,引得他心尖一阵酥麻,薛丞聿极慢地低下头抬起手捂在胸口,目光却舍不得离开乔晚一分一毫。

    不一会儿,乔晚睁开双眼,一双翦水秋瞳就这样撞进他的目光,薛丞聿的呼吸滞了一瞬,下意识后仰,掩耳盗铃地闭上双眼,睫毛在乔晚的注视下轻颤。

    乔晚盯着他看了一会,知道他刚刚没有在做练习,她就有些不乐意了。

    她自己都还感冒着,现在做这些,也是为了薛丞聿晚上能睡好些,不是么,他怎么这么不听话。

    “怎么没有好好做?”她的伸手盖上薛丞聿的眼睛。

    “你监督我。”薛丞聿把乔晚的手抓进掌心,依着惯性,乔晚整个人被带进薛丞聿的怀里,指尖覆盖在他的心口。那里一片隆起的肌肉,像金色的麦田一样,随着心跳起伏绵延,有着节节拔高的麦浪,蕴含丰收的生命力。

    乔晚指尖一阵酥麻,血流涌到面颊,脸上发热,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颂钵的声音上:“好吧,这次你要认真。”

    “一定。”薛丞聿点头。

    乔晚把手放在薛丞聿的胸口。距离心脏很近的地方,能感受心跳,也能感受呼吸。

    乔晚看见薛丞聿守诺闭眼,

    “不需要这些。有你在我就能睡得很好了。”

    薛丞聿握住乔晚覆盖在胸口的手,又拉近了一些距离。他抱起乔晚,让她坐在他的怀里。

    薛丞聿居然把一个白玉的颂钵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乔晚感觉到什么,连忙伸手扶住头上的颂钵——这东西水晶做的,要是一不小心砸下来,摔坏可就弄不回去了。

    手上固定着颂钵,好不容易稳住,再拿下来,乔晚双目微瞪,嗔他一句:“幼稚。”

    乔晚看向薛丞聿,只见薛丞聿手里又拿了一个颂钵,安安静静、仔仔细细地在看。

    “怎么了?”乔晚觉得疑惑。

    薛丞聿不言不语,只是把颂钵握在手中。是最小的那只。

    薛丞聿脸上的神色太过认真专注,乔晚也忍不住打量起来,男人的手明明向上,却因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五指分别施力,完完全全包裹住了器皿,有一种掌控感。

    ——乔晚要是知道他的心思,就不会只骂他幼稚,恐怕还要骂一句恶劣,毕竟他的想法已经接近于邪肆了。

    水晶雪白而近乎透明,温凉的质地,圆雅的弧度,让他想起了捧捏某样柔软物什的触感。

    另一边的手臂穿过她的腰侧,手掌托着她的臀部,离他的怀抱更近,那是另一边一模一样的手掌,稳稳把握、稳操胜券。

    过了好一会儿,薛丞聿才把器物放下,手掌带着一丝水晶的微凉,又把她向上托了托,手掌包裹着的浑圆动了动。

    乔晚在他怀里挣扎,他的手指像带着引力一样托上来,乔晚咬着唇,手在他背后的手攥成拳头,敲着薛丞聿的背:“薛丞聿,你怎么这么色……”乔晚声音颤着,越说越小声。

    薛丞聿闻言暗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

    那里是他的专属位置。

    “如果生气你就说。”乔晚摆明了不怕,“我们要用最真实的一面相处,对吗?”

    见朋友,去A大读书,开自己的香氛工作室,都是她今年的计划,薛丞聿之前也看了她的企划书,亲自为她选定的A校,一切按部就班,难道是最近陪他的时间变少,薛丞聿生气了?

    薛丞聿盯着她的脸,手指滑过她的下颌,顿了一会儿,岔开了话题:“晚晚,畜生是什么意思。昨晚骂我。”

    “你!我哪有?”乔晚闻言瞪大眼睛,一口气没喘得及,喉咙痒痒的,她咳嗽起来,眼睛氤氲微红,流出生理反应的泪水。

    她忍住不去看薛丞聿,难道他在国外生活许久,中文不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乔晚猜他多半是装出来的。

    乔晚撑着男人的肩膀,和他拉开距离,挣扎着想和他辩解,薛丞聿却不听。

    薛丞聿抓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英挺冷峻的眉峰收敛了锐利,却因为眼眸向下看着,有了一股好似委屈的气质:“晚晚,你骂我。”

    “……我没有。”乔晚想起她什么时候这样叫的了,讷讷收回手,但还是被薛丞聿牵着。

    乔晚扭头看回来,只见到薛丞聿一双含着揶揄淡笑的眼睛。

    “你不说,我就说了。”乔晚憋不住话,翻起之前的旧账,“你说申上A大会有奖励的。”

    可是现在这算哪门子奖励,连去见朋友都要被半路逮回家,在床上,在浴池里被他欺负到哭,这个不许,那个不许。果然无商不奸,薛丞聿就是超级坏蛋……

    “有。当然有奖励的。”薛丞聿亲亲她的嘴角,怕她再咳嗽,把水拿来给她喝。

    杯子里面有冰块,放了柠檬,水温很是冷冽。

    乔晚喝完把水放回床头,薛丞聿却接过拿在手里,冰凉的水汽把低温过渡到他的手心,薛丞聿喝了一口,把被子放在一边,嘴里含着块冰。

    也许那里磨破了皮,原本火辣辣的,冰块覆上时,温度陡然降低,乔晚脚跟搭在他紧绷的背阔肌上,双腿不受控地向内扭转的时候,脚腕恰好贴合着他背上的肌理。他说,“乖乖,看着我。”

    乔晚很乖,红着耳根低下头,但这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他什么时候是进,什么时候退,都能被感官敏锐地捕捉到,那是无法预测、毫无规则的潮汐浪。

    乔晚眼前闪过几簇流光,像天边的闪电。

    过了好久,薛丞聿才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这算不算奖励。”

    乔晚吸着鼻子,推了推薛丞聿的头:“混蛋,这算什么。”

    薛丞聿真把乔晚弄哭了。

    薛丞聿注视着她的睡颜,就像凌晨时分在花园间漫步,月光倾洒,照亮乳白的河面。

    美景让人屏住呼吸,在黑暗的夜晚中,薛丞聿一次次忍不住靠近,将她发肤的味道刻进记忆,直到将她变成他的呼吸,再也离不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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