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港城曾有一段乱而不治,无法无天的日子。

    梁子强当时在香江一带作恶多端。

    他们从小偷小摸开始,再到□□烧、杀人越货,梁子强一伙人不劳而获的野心日益强大。

    犯罪之事多有风险,但利润回报却不一定保本,梁子强思来想去,和手下盯上了当时在港城出尽风头的薛家。

    彼时薛家已经发迹,薛伟懋、薛建柏逐渐成为港城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出行都带着保镖。他们也鲜少带着妻子孩子出席活动,以为这样就足够安全,却没想到匪徒竟然能把手伸到小孩头上。

    张子强绑架薛丞聿时亲口说,我们绑你就是为了钱。

    钱到,放人。

    钱不到,薛家这辈子别想再见到你。

    劫掠一个孩子,对他们来说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但薛家是个大家族,有薛丞聿一个不多,少薛丞聿一个不少。

    薛丞聿确信他没有给错地址,但绑匪亲自上门,却没能收到一分钱。

    整整一个月,薛丞聿没能在绑匪的威胁下睡过一次好觉。

    他靠石块和饿瘦的手腕,终于在一个夜晚逃了出去,逃到水底,逃到幽深的芦苇荡。

    梁子强气急败坏,带着手下搜了他一天一夜。

    薛丞聿钻过铁丝网,污水和铁锈划过他的眼皮,鲜血带来的疼痛一再刺激他逃生的神经。

    那道疤也是在这时候留下的。

    像一道闪电,划过十几岁的富贵与平静。

    如果只是在匪徒底下逃出生天,那估计会把这件事当做少年炫耀的资本,夸夸其谈,两年也就忘记了。

    可是左肩中弹,躺在芦苇荡中,躲过猎狗的搜寻,他真的差点死在那个雷雨夜。

    从此每个晚上打雷,他身下的床就化身泥沼,把他牢牢困住,尽管很困,但薛丞聿的神经就像在告诉他,这是一片沼泽地,你很快就会被找到。

    被找到,被杀死,不能睡。

    当然,如果只是伤口,伤口最后也会愈合。

    扎得最深的,还是因为家人的不保护。

    从绑匪手中逃出生天后,薛丞聿连夜失眠。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细节他都已经淡忘,但那藏在灵魂深处的不安全感,那片他逃不出的沼泽,一直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

    每当想要逃跑,脚下的淤泥便牢牢把他困住。

    如今,薛丞聿的生日,也是薛建柏的忌日。

    其实薛丞聿更在意后者。

    所以,当薛丞聿回到老宅,看见乔晚准备的蛋糕时,眼里有些惊讶一闪而过。

    “我的?”薛丞聿说着,从乔晚手边接过蛋糕,长长的手臂搂住她的腰,几乎要把整个人圈在怀里。

    “等等……”乔晚不想让薛丞聿现在看见这个蛋糕,毕竟今天是这样一个日子。

    薛丞聿不由分说,把蛋糕盒从她手里取出来,提到自己视线的高度。

    乔晚拿不到,而他刚好仔细端详。

    蛋糕小小一个,草莓逐个切好,糖霜粉覆盖在每一个奶油尖上,精致极了。

    薛丞聿仔细看了好一会,意识到这是乔晚亲自做的,他的第一反应是,这蛋糕谁也不分,哪怕薛家现在这么多人在这,除了他和乔晚,谁都不许吃。

    “我没想到,生日刚好碰上……”乔晚叹了口气,“要不我明天再给你过生日?”

    谁曾想薛丞聿开口:“晚晚,我没有你想象的难过。”

    “他们给的东西,并不是我想要的。”薛丞聿顿了顿,手抚过乔晚的脸颊,“告诉我,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乔晚一愣,没来得及回答。

    他的手指往下,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更贴近自己,放肆地亲吻上去,几乎夺走她呼吸的一切空气,成为对她最重要的存在本身。

    他亲得太凶了,有一瞬间,乔晚以为,他们真正融为了一体。

    因为她能够呼吸到他带来的空气。

    乔晚能从他的动作中感受到他的兴奋,还有挣脱了束缚的愉快。

    “唔……蛋糕。”乔晚出声提醒他。

    薛丞聿笑着放开她,面前的蛋糕盒子系着绸带,被薛丞聿一层层取下来解开。

    薛丞聿本不喜欢吃甜的,这块蛋糕他闻了很久。

    “好吃的东西要闻,闻够了才一口吃进嘴里。”

    “我还有故事没给你讲,晚晚。”薛丞聿手指抹了一层淡淡的奶油,“我名字里面,聿字是爷爷给取的。”

    薛丞聿一边说着,一边在乔晚的手心里写下这个字。笔顺横折、横横横,最后是一笔,是纵贯南北的悬针竖。

    “爷爷说,最后这一笔一定要写好,一笔力破万钧,做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做了,不后悔。”

    乔晚弄不懂,他怎么能在说这么正经的内容时

    后背纤细的蝴蝶骨在他的手指下颤抖着,他的指尖有些凉,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被乔晚攥住手指。

    乔晚看着薛丞聿,思绪不由自主飘到在国外见到他的第一面。

    如果说香水分前调中调后调,那么认识一个人,或许也是一样的。

    薛丞聿前调挑剔而冷漠,无论多少调香师,都达不到他的要求,没有一种香味能让他完全满意,不知为难了香店里多少调香师。

    等到乔晚见到他,才品到他的中调。

    斯文有礼,克制而带着一丝温柔。

    后调呢?薛丞聿曾说,你不会想知道的。但乔晚看来,他的后调是沉香。

    与薛丞聿相处越久,他仍旧是个迷,如同看不见的沉香雾气,一直萦绕、吸引着她,历久经年。

    然而沉香本身并没有味道。

    “沉香是腐败的香味。”乔晚曾听老师在课堂上听到,“沉香的木头并没有味道,人工感染这种菌类,再进行提取。”

    至于野生的沉香,不仅在瘴气中感染真菌孢子,还要经过更残酷的腐噬,最后折断的树枝落入凹陷的积水,沉淀在无人涉足的沼泽。

    也正因如此,天然沉香成了顶级的沙龙香材。

    作为木质香中的王者,汇集了梅花的冷,兰花的柔,竹子的清,还有菊花的暖。

    “所以,你就是我的礼物。”薛丞聿笑着说,“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一定要拥有你。什么样的占有都可以。你的照片,你的味道,你的一切。最重要的是,我要你在我身边。”

    “生日快乐。”乔晚呼吸滞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那现在,你要许个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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