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的周一,院子里叮铃咣当,大人吵,孩子闹。

    蒙头睡的申雪掬把辛酸泪,自从到了这儿,不是被吵醒就是被冻醒,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窗台上的柿子橙红饱满,透过晨光晶莹剔透,烤过的手工棉鞋套在脚上,洗脸漱口擦蛤蜊油。

    窝头咸菜棒子粥,胃泛酸的老三样,收拾干净,柳条筐,细麻绳,直奔街道办事处开证明,预备着结婚用。

    为什么不去厂里?

    俗话说得好,媒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妈去世后,申雪凭实力考上临时工,15块钱工资,加上杂七杂八自己张罗的勉强度日。

    可惜好景不长,闹□□开始,又蔓延到各界,京市地毯工艺精美,大都出口到国外,如今也断了途经。

    厂里的烟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工人怎么折腾都没事,初高中毕业生串联全国各地,头两年自愿上山下乡施展抱负,信心满满,结果被现实教训的哭爹喊娘。

    有门路的父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走关系,托人情,再不济就接班,总要把孩子弄回城,这时大家也预料不到,未来几年情形会多严峻。

    于是乎,申雪从长期临时工,到短期临时工,最后成为待业青年,就这么水灵灵的被人顶替了。

    上千人的厂子,人员更替就换了二三十,一长串名单公布,连半个仇家也找不着。

    托了老朱婶的福,相亲介绍她确实是个“临时工”。

    拿着街道开出的证明,印章鲜红,折放在棉衣口袋里拎筐往外走。

    今天天气好,不刮风不下雨,也没有下雪,昏黄的太阳身披云纱露个头,有温度,但不多。

    四九城北外,后世的高楼大厦,如今还是大片农田和山土,错落的村庄一簇簇。

    靠近野湖,河水冰冻无声,砸坑钓鱼是技术活,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老老实实捡碎柴。

    上午七八点,朝内菜市场一开门,等候许久的大爷大妈们蜂拥而入,奔赴各个柜台抢购新鲜菜肉。

    “肥肉膘子来一斤。”

    “这只活老母鸡。”

    “菜油……”

    “小米……”

    比肩接踵,人声鼎沸,肉票、鱼票、鸡蛋票、粮票挥舞在半空。

    肉摊火爆,售货员拎着五斤重的大刀,剔肉,切肉,剁骨头,麻溜上秤,多年真功夫硬练出的“一刀准”。

    菜组最忙乱,新上的番茄、莲藕被抢购一空,萝卜土豆大白菜,几十斤的往外卖,尤其是冬储菜,从秋天到现在,刚卸货就被抢空。

    豆制品也不轻省,收钱收票,排队的顾客特别多,张芳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一抬头,看见弟弟站在不远处。

    招手过来,弯腰从柜台里拿出包裹塞过去,嘴上飞快地说:“脸盆痰盂热水瓶我都看好了,今晚就带回去,双人床等领了结婚证你俩去挑挑。”

    张伟接过东西,点点头扭身就走,骑上借来的自行车,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张芳暗自叹气,弟弟被炸伤在医院躺俩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打小热爱劳动,追求奉献的优质男青年,变得沉默寡言,又懒又馋还不爱动弹。

    好好的人民子弟兵不当,自己偷偷找门路转业到了看守所,也行吧。

    给他介绍对象,要求好看的,事儿少的,不要娘家亲戚一大堆的……

    要不是亲姐,都不好意思跟他出门,工作几年积蓄少的可怜,买结婚物件还是她垫的钱,就这落了丈夫多少埋怨。

    虽然申雪条件一般,但是人家好不容易愿意,问张伟意见,说了个“将就”。

    将就就将就,等成了家就不管了,她总算对得起爹妈。

    张芳继续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城外的申雪转转悠悠到了厂子附近,篓子里的柴棍插的像孔雀开屏,被太阳一晒,半湿不干。

    收获尔尔,申雪记忆里春夏秋,有野菜蘑菇,溪河边的田螺,运气好还能捉到泥鳅和黄鳝,哎,那可都是肉啊!

    嗓子被风吹的干疼,咽口唾沫,长棍戳着筐,扛在肩上往家走,就这能烧两三天。

    “雪丫头,你可回来了,看小伟在这儿等半天!”

    老朱婶笑的满脸灿烂,十分热情,半点没有公交车上疯狂吐槽的一丝痕迹。

    屋门口儿停着一辆旧自行车,张伟还是那身军大衣,帮忙拿下柴火筐。

    “摊开放窗户下晒晒。”

    申雪说完就掏钥匙开门,院子里其他人蠢蠢欲动,想要打探消息,老朱婶敷衍应付。

    张伟弄好柴火,从车篮里拿出包裹进屋,老朱婶摆脱众人连忙跟上。

    “婶子,多亏你为我俩的事儿忙活,这点东西别嫌弃,还有几块糖,拿回家给孩子甜甜嘴。”

    申雪将油纸包的物卷儿递过来,额外还有5毛钱,喜的老朱婶情不自禁:“哎哟这太客气了,我说过那么多门亲,打眼一瞧啊,就知道你俩最合适……”

    张伟是请假,两人也没敢耽搁,带齐户口本和证明就要进城领结婚证。

    老朱婶落后半步,被旁边的小老太太一把薅住:“朱家的,雪丫头这是成了?”

    “可不嘛,男才女貌,看着多好。”

    小老太太撇撇嘴,眼睛盯着油纸包:“给了多少谢媒礼?”

    老朱婶横眉倒立:“我这是帮助邻居,什么礼不礼的,净瞎说。”

    老朱婶回了家,小老太太嘟囔两句,想到了什么转身朝厂子走去,小脚倒腾地还不慢。

    “奶奶,奶奶。”

    “进屋去,整天在外面瞎跑,也不知道冷。”

    老朱婶打开纸包,两块厚豆干儿,一份碎豆渣,还有彩纸硬糖七八块,再加上那五毛钱,实在!

    “奶奶吃糖,吃糖。”

    “去去去,过年再吃,晚上做豆腐渣炖白菜……”

    宽阔的大道上行人如织,一辆自行车快速掠过,男子弯腰奋力脚蹬,后座的女子紧拽后襟,生怕被甩飞出去。

    “张三你悠着点儿,那么宽的路,非往坑里拐啊?”

    “换你来,小短腿够的着吗!”

    又掐又拧没有用,冬天的衣服厚的像熊,捶两下也不痒不疼。

    到了饭店,一碗卤煮,六个窝头,军用水壶灌满开水:“赶紧吃,下午领证看房子。”

    蔫不唧的申雪瞬间来劲:“那么快就找到了?”

    “嗯,你梦寐以求的大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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