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来访
浴室就在厨房隔壁，马仙洪给他们安排的住所比较偏僻，没想到会有人过来。
“王……王道长？”
来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长相清秀，扎着两条麻花辫，衣着朴素，像是村里的普通村民。
王也正打着哈欠，丢柴火进炉子里烧水，弄得厨房里满是烟尘，也不知道为什么洗个澡怎么用这么多水。
虽说风后好用，也不能总用，不仅费体力还费脑子，感觉还没洗干净呢，又困了。
只见那姑娘低下头，捏了捏衣摆有些尴尬，“我……我只是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柴火，村子里来了很多人，大厨房那边烧水的柴火有些不够用。”
王也懒洋洋地抬头看向那姑娘，指了指角落里的干柴，“噢，那儿还剩些，都拿走吧。”
“那就多谢你了王道长……”姑娘看着那捆绑好的彼此，纠结了一下，说，“那个，王道长，要不我拆下来，给你留一点吧……”
王也却不在意，反正他生火也不需要多少柴，现在锅里烧的这些完全是因为隔壁那个姑奶奶嚷嚷热水不够让加的，“甭客气，这本来也是这村子里的东西。”
虽然吃住啥的他都给钱了，马村长收不收是另一回事。
那姑娘弯下腰去抱了柴火，刚要迈腿离开，又转身问，“王道长，你打算在村子里待多久？”
然后她看到王也曾经如沐春风的眸此刻毫无波澜，带了点审视的意味，“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句话，问得那姑娘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尴尬掩饰道，“啊我……我只是……我……”
这时候，隔壁屋子传来一声怒吼：“王也，水烧好了没有！快点拿进来！姑奶奶要冻感冒了！”
王也立刻吓得一个激灵，马上站起身应和，“诶！就来就来啊！”
然后他扛着一桶水走出门，临走前还对那姑娘客气道，“小道先走了，您自便吧……”
王也端着一桶热水来到隔壁，敲了敲门，小脑袋往里头凑，嬉皮笑脸地说，“姑奶奶，小的进来了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听到关门的声响，便闻里头说话声和倒水的声响。
“哼，还挺麻利！”
“不敢耽搁一秒，让你着凉了，小的岂不是大罪过嘞！”
“刚刚外面谁啊？”
“害，就一村民，来要柴火。”
哗啦哗啦——
“行了行了，烫猪呢！”
以及王也欠揍的声音，“哟，大意了不是……”
“……王也！”
“诶！在嘞在嘞！”
“……给我加点冷水！”
“来来来，小的给您搓搓……怎么样，这劲儿合适吗？”
“嗯，勉强及格吧！”
“什么叫勉强啊，小道我可是在武当山跟那几十年老道医学的，这招疏通经络，我告诉你，独门绝技……”
“嘿哟，听起来怪厉害的的嘞！”
“那是……”
灯影闪烁，似乎可以看到里头两个人影。
“哟您消停点儿，这水蹭得我满身都是……”
刚刚姑娘站外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柴火，纤长的羽睫在脸颊打下一片剪影，不一会儿，抱着柴火奔跑着离开。
房间里。
王也正在给李弗唯用他闲来无事捡着玩儿的皂角洗头，这两天他待在在山上，在这附近转悠的时候捡了很多。
吹完头发，感觉意想不到的顺滑。
“可以啊！自然而然的东西就是好用！”
王也收起吹风筒，拿了一把木制雕花梳子给她梳头，指尖穿过一头柔软松散的黑色长发，“还真别说，还挺顺的。”
李弗唯甩了甩头发，穿好了衣裳，目光往向窗外边看，“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待在房间里别乱走。”
王也瞟了她眼，倒是直言不讳，“刚才那个来要柴火的，是来找你的吧？”
李弗唯眼眸眯起，“谁知道呢。”
王也看她这样子，似乎也不清楚那人身份，瞧这荒山野岭的，天还黑了，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去，见她披上外套就要出门，他立即上去拉住她胳膊肘。
“我陪你去。”
李弗唯闻言脚步停顿住，扭头问，“你确定要跟来？”
“诶？”王也奇怪地瞅她，“不是说好了让我保护你么，怎么又反悔？”
李弗唯毫不客气地说，“我是怕等会儿反过来让我保护你！”
“……吔？”
被质疑了的王道长眼睛瞪圆，连门都没出，这就开启质疑他了？
李弗唯却突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手臂圈住王也的腰，带着他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一道符篆封印了屋子。
亮着灯的屋子，隐藏了一列列符文。
王也又感觉到了周围无尽静止的世界，在这里，没有时间的变幻，空间似乎是无尽，又似乎只是一个点。
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不知过了多长……
一秒钟，或者一个世纪……
一呼一吸间，他们到了稍微平坦的山丘上，这里是一处高地，四周空旷无遮挡。
山间的风有些大，周围凉嗖嗖的，雾水有些浓。
“咱们上这儿来做什么呀？”
王也想着还好他出门时候加了一件外套，不然站在这儿多吹会儿风，就要冻得打哆嗦。
李弗唯没有说话，外套的帽子往头上戴好，免得弄脏了刚洗好的头发，裹住自己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
王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见她如此松弛的神态，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许，也干脆在她身边盘膝而坐。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脚步声，步履稳健轻盈，是个练家子。
“二掌柜……”
来的人是一位老者，枯瘦如柴，身材矮小，浓眉大鼻，脸上布满皱纹，牙齿快掉光了，说话有些漏风。他衣着朴素，灰色衬衣，头戴棒球帽，清晰可见脸上还有些伤口未愈。
李弗唯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来人，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我刚才还在好奇，现在能驱使得动域画毒的人是谁，原来是全性名宿夏老头你啊，居然还敢出来晃悠，看来是张之维的雷法还没劈到碧游村……”
全性大闹龙虎山之后，张之维下山，大杀全性，闹得沸沸扬扬，连公司高层都坐不住了，正在联系十佬讨论处理张之维的事。
王也见到来人时愣了一下，夏柳青，听说过。倡优出身，年轻时是全性有名的恶人，时常滥杀无辜，在全性和名门正派皆不受待见。他来找李弗唯做什么？
夏柳青没有接茬她的讽刺，而是开门见山，“二掌柜，我老头也不爱拐弯抹角的，直说了吧，我要金凤，条件随你提！”
异人界倒是有传闻，说夏柳青追着一个叫梅金凤的婆婆，追了大半辈子，行将就木，还没有追到，出了名的老舔狗了。
李弗唯笑了，“金凤婆婆这件事，你不是已经委托给你那好徒弟王震球了吗？还用得着舍近求远，花那么大代价来找我帮忙？”
江湖小栈费用不低，这是异人界公认的，但更多时候，他们收的并不只是钱，还有以物易物，或者更为珍贵的情报。
“嘿……”夏柳青讪笑了一下，小眼睛盯着李弗唯，目光炯炯，“二掌柜，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明人不说暗话，能劳驾你留在这儿荒山野岭的……大概也是金凤的事吧？”
李弗唯神态自若，笑眯眯地接茬，“夏老头，有这份气量，找金凤的事也用不着他人帮忙吧。”
“唉，人不服老是不行啊……二掌柜，说实话，我老头不信任公司，我不关心他们怎么处理马仙洪。”感慨罢，夏柳青目露凶光，带着一股狠厉的坚决，“我只要金凤，条件随你开。违背公序良俗也好，杀人作恶都无所谓，就算让我老头豁出命去，只要能把金凤救回来，我老头都替你办！”
此言一出，王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扭头看向李弗唯。
李弗唯倒是气定神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并不想要夏柳青的命，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这个因果也轮不到她，想了想，她问，“金凤婆婆这么多年一直隐居山野，突然被人找上门，你有没有想过是何原因？”
夏柳青一愣，这他当然想过，金凤当了那么多年傻姑娘，唯一的羁绊，就是掌门无根生了。
这些人，如果和无根生有关，或者和争夺八奇技的人有关，那么金凤……
想到这里，夏柳青愈发捏紧了拳头，微微颤抖的手指咔咔作响。
这时，李弗唯悠悠的声音响起，“想做的事，都要有代价的，夏柳青，你可想好。”
夏柳青皱着眉头，布满皱纹的额头，又多添了几道皱纹，“想打听掌门的事，得先找到金凤儿，我老头可不清楚掌门的隐秘！”
李弗唯倒也爽快，“好，我们帮你找金凤婆婆，若是能完好无损地把她带回来……我只要你答应，将来我们会从婆婆身上查找无根生的线索时，你夏柳青不能够以任何方式阻碍。”
夏柳青沉默了半晌，静静盯着李弗唯，目光炯炯，“掌门的事，金凤……”
“放心吧，我们不会为难婆婆，一切都看婆婆意愿，我们的目的只是查找当年的秘密，只要你夏柳青不在一旁从中作梗或者阻拦我们接近金凤婆婆就行。”
夏柳青沉默了半晌，一咬牙当即拍板决定，“好，只要你完完整整找回金凤，这个条件我老头儿答应了！”
条件谈妥，夏柳青欲离，却听李弗唯道，“这些天跟在你身边的那个鬼佬，叫巴伦吧？”
夏柳青布满皱纹的脸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这天底下的事，是不是都瞒不过二掌柜。”
李弗唯唇角勾起，“不用讥讽我，我只是觉着这个人身份挺有意思的，有些好奇。”
夏柳青微侧头，回答道，“鬼佬的具体身份我不清楚，这种事我老头懒得打听，我们之间有相互合作。”
李弗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纠缠，“既然连夏老头你都不知道，那就算了。”
王也望着夏柳青离去的方向，目光怔怔，以前觉着身边这小姑娘像一团迷雾，怎么也看不清，现在站在她身侧了解了一分，便觉得更迷雾沉了。
“看都看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耳边响起来她熟悉的声音，王也眉心微蹙，不发一言。
“你跟过来，不就想看看我究竟在干什么吗？现在见到了，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
只听她的语气稀松平常，依旧是随意松散，跟逗弄他的时候别无二致。
王也直接点明了，“你们在查无根生的下落？”
对于当年周圣祖师爷和全性掌门无根生结义的事，武当山山洞里传授他风后奇门的那位洪音祖师爷，多多少少对他透露过一些。
李弗唯也不否认，“准确来说，所有人了解八奇技的人，都很好奇无根生最后去了哪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上天入地了还？”
王也思索了一下，道，“上天入地这话可不敢说，当年拥有八奇技的那八位，下落不明的又不止无根生一个，张怀义不也是后来才被找到的么？如果那几位都还活着，有其他藏身之处也说不定。”
“是啊，所以金凤被他们带走了……”
王也并不知道金凤是谁，李弗唯倒也没隐瞒梅金凤和无根生有关联的事，还有关于金凤婆婆被劫走的事。
王也听罢，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弗唯道，“来接手金凤的人还没出现，现在金凤应该还在马仙洪的手上，夏老头也清楚，不过他手上确实没有多余的力量用来对付碧游村了。”
王也感觉至今为止他接收到的信息虽然零碎，却也足够串联起来了，他思忖半晌，问，“来接走金凤的，是不是那个马仙洪背后的女人？”
“咦？”这回轮到李弗唯疑惑了，“你没见过她吧？你来碧游村之前，她就已经走了啊，至今为止也没见她回来……”
王也双手交叉环胸，扬起下巴，“就你弄情报厉害？小道我能掐会算的，用得着事情发生在眼前才能弄清楚周遭情况么？”
还没嘚瑟两句，他就被捏住了耳朵，训斥的声音传进了耳膜，有些阵痛……
“能掐会算的你很得意是不是？”
占卜之事本就逆天，若再用所占卜的结果来改命，于术士自身毫无益处，他学术术这么久会不知道吗？啊？
王也连忙委屈大叫，“没……没得意……姑奶奶饶命，小的有分寸，有分寸的……”
李弗唯闻言撤开了手，有分寸就好。占卜会消耗生命力，熬夜吸烟喝酒食垃圾食品同样会有损，人不也一样会去做么，一样的道理。
最起码这臭道士平日里对自己的身心倒是爱惜得很。
想罢，她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往村子的方向走，“回去了，这几天消耗有点大，不想熬夜。”
王也趔趄了一步跟上她的步伐，两个人漫步在山间，一路上蝉鸣犬吠，田野绿油油一片，抬头是璀璨的夺目的星空，仿佛离得很近，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们相互握着的手上。
李弗唯忽然脚步停下，王也紧随其后差点撞上，然后，一双手缠上了他的腰。
“呃？”
王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果不其然，李弗唯一凑近就精准地印在了他的唇上，比想象中还要温软的触感，他心脏都咚地一声，吓得都要跳出来了！
惊吓过后，心如潺潺流水，淌过一阵清泉般的甜，夏夜的微风在耳畔，逐渐远离，只有甘甜可口的知觉在心尖颤抖跳跃，一时间，听觉，触觉，感官无限放大，差点就喘不上气来，要窒息了……
被松开的时候，他犹如溺水上岸，憋红了脸，正大口大口喘气。这才发现周遭景物有变化，发现他们已经回到房间里了。
李弗唯去把窗帘拉开，正看见不远处屋檐上一只蜻蜓飞过，这个东西她认得，是马仙洪的监视器。
王也一屁股坐在床上，没骨头似的歪歪斜斜躺下，瞅她，“有这本事，难怪那马仙洪没发现你。”
不过他也没打算问，这玩意儿看着就挺麻烦，一问就更是麻烦。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扯松发带，混元鬓散落下来，抱着被子正准备睡觉，手上圈着的被子却一下被人扯开。
“吔？”
王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愠怒的命令。
“这是我的床，给我出去！”
王也掏掏耳朵，撇撇嘴，身子却懒洋洋不动弹，翻了个身，扒拉着被子，一副无赖的姿态，“就要睡这儿，这儿暖和！”
他才不要去跟诸葛青挤一屋呢，这床不仅软还大，比那边的硬板床要舒服。
李弗唯看着懒道士，咬牙切齿地捂脸，她现在明白自己去北京赖着不走的时候，王也当时是什么感觉了。
赶又赶不走，扔又舍不得扔。
怎么办，能怎么办？
赖着呗！
李弗唯也没真要赶他走，算了，被他盯着，最多只是做事情不方便而已，事情该经历该解决的一样不会少，她瞒着他的事，他早晚会知道的。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内耗，干脆脱掉鞋子扯过被子躺下，背对着王也表示不满。
与此同时，屋子里熄了灯。
王也嘿嘿一笑，手臂圈住小姑娘的腰，道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满足地闭上眼睛，嗯，还是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睡觉舒服，这些日子自己睡觉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了。
“王……王道长？”
来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长相清秀，扎着两条麻花辫，衣着朴素，像是村里的普通村民。
王也正打着哈欠，丢柴火进炉子里烧水，弄得厨房里满是烟尘，也不知道为什么洗个澡怎么用这么多水。
虽说风后好用，也不能总用，不仅费体力还费脑子，感觉还没洗干净呢，又困了。
只见那姑娘低下头，捏了捏衣摆有些尴尬，“我……我只是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柴火，村子里来了很多人，大厨房那边烧水的柴火有些不够用。”
王也懒洋洋地抬头看向那姑娘，指了指角落里的干柴，“噢，那儿还剩些，都拿走吧。”
“那就多谢你了王道长……”姑娘看着那捆绑好的彼此，纠结了一下，说，“那个，王道长，要不我拆下来，给你留一点吧……”
王也却不在意，反正他生火也不需要多少柴，现在锅里烧的这些完全是因为隔壁那个姑奶奶嚷嚷热水不够让加的，“甭客气，这本来也是这村子里的东西。”
虽然吃住啥的他都给钱了，马村长收不收是另一回事。
那姑娘弯下腰去抱了柴火，刚要迈腿离开，又转身问，“王道长，你打算在村子里待多久？”
然后她看到王也曾经如沐春风的眸此刻毫无波澜，带了点审视的意味，“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句话，问得那姑娘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尴尬掩饰道，“啊我……我只是……我……”
这时候，隔壁屋子传来一声怒吼：“王也，水烧好了没有！快点拿进来！姑奶奶要冻感冒了！”
王也立刻吓得一个激灵，马上站起身应和，“诶！就来就来啊！”
然后他扛着一桶水走出门，临走前还对那姑娘客气道，“小道先走了，您自便吧……”
王也端着一桶热水来到隔壁，敲了敲门，小脑袋往里头凑，嬉皮笑脸地说，“姑奶奶，小的进来了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听到关门的声响，便闻里头说话声和倒水的声响。
“哼，还挺麻利！”
“不敢耽搁一秒，让你着凉了，小的岂不是大罪过嘞！”
“刚刚外面谁啊？”
“害，就一村民，来要柴火。”
哗啦哗啦——
“行了行了，烫猪呢！”
以及王也欠揍的声音，“哟，大意了不是……”
“……王也！”
“诶！在嘞在嘞！”
“……给我加点冷水！”
“来来来，小的给您搓搓……怎么样，这劲儿合适吗？”
“嗯，勉强及格吧！”
“什么叫勉强啊，小道我可是在武当山跟那几十年老道医学的，这招疏通经络，我告诉你，独门绝技……”
“嘿哟，听起来怪厉害的的嘞！”
“那是……”
灯影闪烁，似乎可以看到里头两个人影。
“哟您消停点儿，这水蹭得我满身都是……”
刚刚姑娘站外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柴火，纤长的羽睫在脸颊打下一片剪影，不一会儿，抱着柴火奔跑着离开。
房间里。
王也正在给李弗唯用他闲来无事捡着玩儿的皂角洗头，这两天他待在在山上，在这附近转悠的时候捡了很多。
吹完头发，感觉意想不到的顺滑。
“可以啊！自然而然的东西就是好用！”
王也收起吹风筒，拿了一把木制雕花梳子给她梳头，指尖穿过一头柔软松散的黑色长发，“还真别说，还挺顺的。”
李弗唯甩了甩头发，穿好了衣裳，目光往向窗外边看，“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待在房间里别乱走。”
王也瞟了她眼，倒是直言不讳，“刚才那个来要柴火的，是来找你的吧？”
李弗唯眼眸眯起，“谁知道呢。”
王也看她这样子，似乎也不清楚那人身份，瞧这荒山野岭的，天还黑了，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去，见她披上外套就要出门，他立即上去拉住她胳膊肘。
“我陪你去。”
李弗唯闻言脚步停顿住，扭头问，“你确定要跟来？”
“诶？”王也奇怪地瞅她，“不是说好了让我保护你么，怎么又反悔？”
李弗唯毫不客气地说，“我是怕等会儿反过来让我保护你！”
“……吔？”
被质疑了的王道长眼睛瞪圆，连门都没出，这就开启质疑他了？
李弗唯却突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手臂圈住王也的腰，带着他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一道符篆封印了屋子。
亮着灯的屋子，隐藏了一列列符文。
王也又感觉到了周围无尽静止的世界，在这里，没有时间的变幻，空间似乎是无尽，又似乎只是一个点。
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不知过了多长……
一秒钟，或者一个世纪……
一呼一吸间，他们到了稍微平坦的山丘上，这里是一处高地，四周空旷无遮挡。
山间的风有些大，周围凉嗖嗖的，雾水有些浓。
“咱们上这儿来做什么呀？”
王也想着还好他出门时候加了一件外套，不然站在这儿多吹会儿风，就要冻得打哆嗦。
李弗唯没有说话，外套的帽子往头上戴好，免得弄脏了刚洗好的头发，裹住自己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
王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见她如此松弛的神态，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许，也干脆在她身边盘膝而坐。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脚步声，步履稳健轻盈，是个练家子。
“二掌柜……”
来的人是一位老者，枯瘦如柴，身材矮小，浓眉大鼻，脸上布满皱纹，牙齿快掉光了，说话有些漏风。他衣着朴素，灰色衬衣，头戴棒球帽，清晰可见脸上还有些伤口未愈。
李弗唯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来人，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我刚才还在好奇，现在能驱使得动域画毒的人是谁，原来是全性名宿夏老头你啊，居然还敢出来晃悠，看来是张之维的雷法还没劈到碧游村……”
全性大闹龙虎山之后，张之维下山，大杀全性，闹得沸沸扬扬，连公司高层都坐不住了，正在联系十佬讨论处理张之维的事。
王也见到来人时愣了一下，夏柳青，听说过。倡优出身，年轻时是全性有名的恶人，时常滥杀无辜，在全性和名门正派皆不受待见。他来找李弗唯做什么？
夏柳青没有接茬她的讽刺，而是开门见山，“二掌柜，我老头也不爱拐弯抹角的，直说了吧，我要金凤，条件随你提！”
异人界倒是有传闻，说夏柳青追着一个叫梅金凤的婆婆，追了大半辈子，行将就木，还没有追到，出了名的老舔狗了。
李弗唯笑了，“金凤婆婆这件事，你不是已经委托给你那好徒弟王震球了吗？还用得着舍近求远，花那么大代价来找我帮忙？”
江湖小栈费用不低，这是异人界公认的，但更多时候，他们收的并不只是钱，还有以物易物，或者更为珍贵的情报。
“嘿……”夏柳青讪笑了一下，小眼睛盯着李弗唯，目光炯炯，“二掌柜，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明人不说暗话，能劳驾你留在这儿荒山野岭的……大概也是金凤的事吧？”
李弗唯神态自若，笑眯眯地接茬，“夏老头，有这份气量，找金凤的事也用不着他人帮忙吧。”
“唉，人不服老是不行啊……二掌柜，说实话，我老头不信任公司，我不关心他们怎么处理马仙洪。”感慨罢，夏柳青目露凶光，带着一股狠厉的坚决，“我只要金凤，条件随你开。违背公序良俗也好，杀人作恶都无所谓，就算让我老头豁出命去，只要能把金凤救回来，我老头都替你办！”
此言一出，王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扭头看向李弗唯。
李弗唯倒是气定神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并不想要夏柳青的命，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这个因果也轮不到她，想了想，她问，“金凤婆婆这么多年一直隐居山野，突然被人找上门，你有没有想过是何原因？”
夏柳青一愣，这他当然想过，金凤当了那么多年傻姑娘，唯一的羁绊，就是掌门无根生了。
这些人，如果和无根生有关，或者和争夺八奇技的人有关，那么金凤……
想到这里，夏柳青愈发捏紧了拳头，微微颤抖的手指咔咔作响。
这时，李弗唯悠悠的声音响起，“想做的事，都要有代价的，夏柳青，你可想好。”
夏柳青皱着眉头，布满皱纹的额头，又多添了几道皱纹，“想打听掌门的事，得先找到金凤儿，我老头可不清楚掌门的隐秘！”
李弗唯倒也爽快，“好，我们帮你找金凤婆婆，若是能完好无损地把她带回来……我只要你答应，将来我们会从婆婆身上查找无根生的线索时，你夏柳青不能够以任何方式阻碍。”
夏柳青沉默了半晌，静静盯着李弗唯，目光炯炯，“掌门的事，金凤……”
“放心吧，我们不会为难婆婆，一切都看婆婆意愿，我们的目的只是查找当年的秘密，只要你夏柳青不在一旁从中作梗或者阻拦我们接近金凤婆婆就行。”
夏柳青沉默了半晌，一咬牙当即拍板决定，“好，只要你完完整整找回金凤，这个条件我老头儿答应了！”
条件谈妥，夏柳青欲离，却听李弗唯道，“这些天跟在你身边的那个鬼佬，叫巴伦吧？”
夏柳青布满皱纹的脸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这天底下的事，是不是都瞒不过二掌柜。”
李弗唯唇角勾起，“不用讥讽我，我只是觉着这个人身份挺有意思的，有些好奇。”
夏柳青微侧头，回答道，“鬼佬的具体身份我不清楚，这种事我老头懒得打听，我们之间有相互合作。”
李弗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纠缠，“既然连夏老头你都不知道，那就算了。”
王也望着夏柳青离去的方向，目光怔怔，以前觉着身边这小姑娘像一团迷雾，怎么也看不清，现在站在她身侧了解了一分，便觉得更迷雾沉了。
“看都看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耳边响起来她熟悉的声音，王也眉心微蹙，不发一言。
“你跟过来，不就想看看我究竟在干什么吗？现在见到了，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
只听她的语气稀松平常，依旧是随意松散，跟逗弄他的时候别无二致。
王也直接点明了，“你们在查无根生的下落？”
对于当年周圣祖师爷和全性掌门无根生结义的事，武当山山洞里传授他风后奇门的那位洪音祖师爷，多多少少对他透露过一些。
李弗唯也不否认，“准确来说，所有人了解八奇技的人，都很好奇无根生最后去了哪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上天入地了还？”
王也思索了一下，道，“上天入地这话可不敢说，当年拥有八奇技的那八位，下落不明的又不止无根生一个，张怀义不也是后来才被找到的么？如果那几位都还活着，有其他藏身之处也说不定。”
“是啊，所以金凤被他们带走了……”
王也并不知道金凤是谁，李弗唯倒也没隐瞒梅金凤和无根生有关联的事，还有关于金凤婆婆被劫走的事。
王也听罢，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弗唯道，“来接手金凤的人还没出现，现在金凤应该还在马仙洪的手上，夏老头也清楚，不过他手上确实没有多余的力量用来对付碧游村了。”
王也感觉至今为止他接收到的信息虽然零碎，却也足够串联起来了，他思忖半晌，问，“来接走金凤的，是不是那个马仙洪背后的女人？”
“咦？”这回轮到李弗唯疑惑了，“你没见过她吧？你来碧游村之前，她就已经走了啊，至今为止也没见她回来……”
王也双手交叉环胸，扬起下巴，“就你弄情报厉害？小道我能掐会算的，用得着事情发生在眼前才能弄清楚周遭情况么？”
还没嘚瑟两句，他就被捏住了耳朵，训斥的声音传进了耳膜，有些阵痛……
“能掐会算的你很得意是不是？”
占卜之事本就逆天，若再用所占卜的结果来改命，于术士自身毫无益处，他学术术这么久会不知道吗？啊？
王也连忙委屈大叫，“没……没得意……姑奶奶饶命，小的有分寸，有分寸的……”
李弗唯闻言撤开了手，有分寸就好。占卜会消耗生命力，熬夜吸烟喝酒食垃圾食品同样会有损，人不也一样会去做么，一样的道理。
最起码这臭道士平日里对自己的身心倒是爱惜得很。
想罢，她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往村子的方向走，“回去了，这几天消耗有点大，不想熬夜。”
王也趔趄了一步跟上她的步伐，两个人漫步在山间，一路上蝉鸣犬吠，田野绿油油一片，抬头是璀璨的夺目的星空，仿佛离得很近，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们相互握着的手上。
李弗唯忽然脚步停下，王也紧随其后差点撞上，然后，一双手缠上了他的腰。
“呃？”
王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果不其然，李弗唯一凑近就精准地印在了他的唇上，比想象中还要温软的触感，他心脏都咚地一声，吓得都要跳出来了！
惊吓过后，心如潺潺流水，淌过一阵清泉般的甜，夏夜的微风在耳畔，逐渐远离，只有甘甜可口的知觉在心尖颤抖跳跃，一时间，听觉，触觉，感官无限放大，差点就喘不上气来，要窒息了……
被松开的时候，他犹如溺水上岸，憋红了脸，正大口大口喘气。这才发现周遭景物有变化，发现他们已经回到房间里了。
李弗唯去把窗帘拉开，正看见不远处屋檐上一只蜻蜓飞过，这个东西她认得，是马仙洪的监视器。
王也一屁股坐在床上，没骨头似的歪歪斜斜躺下，瞅她，“有这本事，难怪那马仙洪没发现你。”
不过他也没打算问，这玩意儿看着就挺麻烦，一问就更是麻烦。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扯松发带，混元鬓散落下来，抱着被子正准备睡觉，手上圈着的被子却一下被人扯开。
“吔？”
王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愠怒的命令。
“这是我的床，给我出去！”
王也掏掏耳朵，撇撇嘴，身子却懒洋洋不动弹，翻了个身，扒拉着被子，一副无赖的姿态，“就要睡这儿，这儿暖和！”
他才不要去跟诸葛青挤一屋呢，这床不仅软还大，比那边的硬板床要舒服。
李弗唯看着懒道士，咬牙切齿地捂脸，她现在明白自己去北京赖着不走的时候，王也当时是什么感觉了。
赶又赶不走，扔又舍不得扔。
怎么办，能怎么办？
赖着呗！
李弗唯也没真要赶他走，算了，被他盯着，最多只是做事情不方便而已，事情该经历该解决的一样不会少，她瞒着他的事，他早晚会知道的。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内耗，干脆脱掉鞋子扯过被子躺下，背对着王也表示不满。
与此同时，屋子里熄了灯。
王也嘿嘿一笑，手臂圈住小姑娘的腰，道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满足地闭上眼睛，嗯，还是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睡觉舒服，这些日子自己睡觉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