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第三轮面试的才五个人,按照每人半小时来估计,一上午足够面试完。快的话下午就有结果出来。

    与沈盈之焦急等待结果的心情相比,下午和傍晚的每一分钟都过得异常缓慢。每次间休她都跑回更衣室查看储物柜里的手机,然而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简讯。

    晚饭时她看到了陶护士的简讯,说她外公已经醒来,但是情绪消沉,对医护人员不理不睬。她因此破天荒地没有吃完所有的配餐,还是在章曼玉的督促下才勉强吃下一半。

    下班的时候章曼玉说要和龙弟去瑞兴吃夜宵,邀请她一块儿去。

    她知道好友对自己不放心,十分感谢却没有同去。此刻她身心俱疲,最优选择是尽快回租屋躺下睡觉,睡饱了才有精力研究接近宋辰曜的其他办法。

    醒来时她的问题依然无解。

    她不去与它纠缠,赶在康复中心刚开放探视就到了那里,用轮椅推着外公在院子里慢慢转悠,又跟他讲些武馆过去的趣事,讲得兴起还来了几串侧空翻。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外公的表情如何由木然变得有了笑容,极力阻止自己去想面试的结果。尽管如此,大脑还是不顾禁令地频繁地幻想人事部来了电话,对方用官方语气冷淡地说:“沈小姐,非常感谢你应聘本酒店总裁私人助理一职。我现在很遗憾地通知你,你落选了。”

    因为外公今天吃饭很不配合,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连哄带骗地把一份康复中心的定食喂完给他。

    临走时,见他还在因为“豆豆怎么没来”闹别扭,她只能无奈地将他托付给陶护士,然后牵肠挂肚地赶往永光金龙。

    离荷官换班还有半小时,酒店后面的彩英路上午后的人和车都同样少。十一月中旬的阳光不热不燥。她放慢车速,有意地让自己观赏路两边的绿树成荫。时间会孕育出无限可能,接近宋辰曜总不会毫无希望。

    “你,你干什么?”一个女人充满惊恐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她立即望过去。

    十来米外,凤凰木的阴影里站着两个人,穿牛仔裤T恤衫的男人侧面朝她,穿白底碎花西服的女人则是背对她。女人连声惊叫,双手死命地抓着一只信封包,但还是被男人几下夺走。

    居然嚣张到大白天当街打劫!她加大马力冲到他们面前,一个急刹,人已经从顺势支好脚架的电单车上跳下。

    “把包还给她!不然我叫警察!”她大声呵斥那男人。

    他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副街头小混混的嘴脸,又凶又痞地斜着眼睛瞟她。

    “死女包(注1),关你什么事?!滚一边去!”说完,他左手猛地把信封包扔向女人胸前,右手把从包里抓出来的一叠500元大钞往裤子后袋揣。

    此时她已经看清了那女人的脸。竟然是辛西娅!顾不得和辛西娅打招呼,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擒住了小混混的右手,“住手!把钱还回给人家!”

    小混混骂骂咧咧地转身,左手握拳朝她脸上挥来。

    她哪能容许这渣滓挨到自己,迅捷如风地闪到他背后,双手顺势将他的右手一拧一抬,左脚同时踹向他左腿膝后。

    “啊!啊!你个死女包!”小混混被制服得半跪在地,右手肩关节差点被卸脱,痛得一面惨叫一面咒骂,手中的钞票四下洒落。

    “辛西娅,快打999。”她朝在一旁发呆的辛西娅大喊。

    辛西娅不但不掏手机,反而跑过来使劲推搡她,“谁要你多管闲事?!你放他走!快放开他!”

    她被这意想不到的情况搞懵了。

    小混混趁机挣脱了她的控制,从地上抓起一把钱就跑。

    她拔腿就追,心里想着就算辛西娅怕惹祸上身不敢报警,自己可不能让这种社会垃圾逍遥法外。

    即使小混混撒腿飞奔,一时半会儿也甩不掉她——在她毕业的高中,女子200米和800米的纪录迄今为止都还写着她的名字呢。

    转眼间,一逃一追的两人就跑到了酒店后门。

    她就快要追上那小混混,正准备飞起一脚将他踹倒,斜刺里却突然窜出来一辆送外卖的电单车,径直插到了两人中间。

    骑手慌忙刹车之际,小混混一扭腰躲过电单车,还阴险地朝着她的方向往骑手肩头猛推一把。

    失去平衡的骑手尖叫着连人带车倒向她。

    她从声音判定骑手是女人,愈发担心对方被电单车压住受伤,不仅没有避开,双手还拉住了车后架。

    女骑手晃了几晃,电单车终于稳住。

    小混混已经逃之夭夭。

    沈盈之感觉左脚脚踝传来剧痛——它被女骑手寻求支撑的脚和车轮接连绊到,扭伤得有点严重。即便如此她却主动向女骑手道歉,因为若不是她追小混混,人家不至于遭遇惊险。

    女骑手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听她说明原委之后对她帮忙扶稳车谢了又谢,又对逃得没影的小混混痛骂了几句才骑上车离开。

    她怕那阿姨心里过意不去,等电单车驶远之后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脚踝实在是太疼了,她歇了半天才能勉强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走回。

    凤凰木下早没了辛西娅的影子,只有她的电单车孤伶伶地停在路边。她想不通辛西娅为什么姑息那个抢钱的小混混,更想不通开奔驰CLA通勤的辛西娅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后门外的人行道上。

    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爬上电单车,把它骑到员工车库停好,然后再更加艰难地跛着脚走进二号休息室。

    例会已经开始。她为自己的迟到向雄哥道了歉,然后尽量平稳地走入同事之间。

    章曼玉担心地从后面拉了拉她的衣袖,把声音压到极小地问:“脚怎么了?”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疼出来的汗珠,扭头冲章曼玉笑了笑,表示没有大碍。□□的荷官只需要坐着,她有信心坚持到下班。自己多上一天班,外公的巨额治疗费就能早一天凑齐。

    雄哥说最近两天酒店来了不少俄罗斯团队游客,还捎带着讲了个俄罗斯酒鬼的笑话。

    “儿子问老爸,‘什么是酒鬼?’老爸回答:‘比如我们面前现在有四棵松树,但是有人却说是八棵,那人就是酒鬼。你明白了吗?’儿子说:‘明白了。可是我们面前的松树只有两棵呀。’”

    同事们哄堂大笑。沈盈之却笑不出来,因为脚踝上钻心的疼痛有增无减,这会儿额头和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坚持一下,一会儿上班就能坐着了,她不停地安慰自己。

    人算不如天算。雄哥安排工作时说今天是周末,再加上酒店来了一百多俄罗斯客人,金厅里的两台俄罗斯轮盘有点不够,晚班要多开两台,挑了她和坤哥去补缺。

    轮盘是需要荷官全程站着的。她想是不是雄哥刚才没看见她的脚出了问题,例会结束就赶紧一走一颠地找到他说:“雄哥,不好意思,我的……”

    “盈之!”雄哥打断了她,笑眯眯的一张脸陡然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做惯了百家|乐,但是救场如救火!你今天就当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么多新人里面我最信任你,别的人我担心他们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搞砸了的话上面追究起来,大家都难做。”

    应聘宋辰曜的私人助理如果不成功,她就必须在金厅做下去。雄哥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一看换班的时间还剩十分钟,只好把肯求的话咽回肚子里,赶紧去更衣室换制服。

    她把左脚从运动鞋里抽出来时已经可以看到脚踝明显地胖了两圈,脱下棉袜再一看,脚踝周围肿得又红又亮。

    脚本来就疼,要把肿痛的脚塞进硬邦邦的皮鞋更是疼上加疼。最后她只能心一横眼一闭牙一咬,以火星撞地球的速度把左脚飞快地戳进鞋里,结果痛得忍不住“啊”地一声惨叫。

    幸好休息室的人都走空了,否则同事还以为发生了凶杀案。

    她三下五除二收拾好柜子也朝金厅走去,每走一步都像在受刑,单单是走到往常不用半分钟就能抵达的电梯口都足足花了三分多钟。

    经过痛苦的‘长途跋涉’她终于进了金厅。里面果然有许多俄罗斯客人,而且基本上是彼此熟络的老年人,有点像内地那种夕阳红旅行团。

    她刚站上轮盘的游戏台就围上来好几个,无论男女一概体格壮硕,嗓门洪亮,给她一种人数比实际多出两倍的错觉。

    即使这些俄罗斯人给的小费远远及不上内地客人,她对他们还是有不错的印象。尤其是他们虽然要了海量的免费红酒来喝,但始终很讲礼貌,只要有人赢就集体大喊“乌拉”,倘若大家全输就互相搂着脖子打气,绝对没人耍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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