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她的鼻子蹭上了雪山包的糖粉。愣怔迅速变质,成了难为情。她只觉得耳根发烫。

    温柔的手指又从她的鼻尖下移,轻轻抹过她上唇的唇峰。

    宋辰曜的呼吸和表情都是平静的,而她呼吸艰难,脸热得像火在烧。

    “好了。”宋辰曜放开了她的脸,却顺带拿走了她左手上的雪山包,“这么好吃的话,我也尝尝。”

    他坐了回去,用那只帮她擦过脸的手拿着那半个餐包,堂而皇之地三口两口将它吃下肚。

    虽然她的嘴没碰过那半个包,但是,但是!——他吃了她吃剩的东西!而且他的手摸过……!

    瞠目结舌和呆若木鸡不足以描述她有多么吃惊。

    宋辰曜却如同做了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干净手指,端起水晶杯文雅喝了两口水。

    “你……”她憋了半天,结果只吐出了一个字,声音还小得可怜。

    宋辰曜抬头对她笑了笑,又往左腕上的百达翡丽扫了一眼。

    “我该出发了。”他站了起来,绕过餐桌走向她。

    她也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腕表,随即也站起身。他要去新加坡,明天晚上就回来,然而她舍不得说再见。

    “阿东会留下来,在你外出时保护你的安全。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可以跟他商量。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他握着她两边肩头,轻声叮嘱。

    黎浩东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

    “我送你去楼顶。”这句话很自然地就从她嘴里冒了出来。他的公务机预计一小时后从香港商用机场起飞,所以肯定要去楼顶乘直升机过去。

    宋辰曜摇头,“不用。明晚等我吃晚餐好吗?”他凝眸看着她,目光中有一抹令她费解的忧虑。

    语音未落她就点头答应:“嗯。”

    听到她声音里显而易见的热切,宋辰曜面露欣喜,还仿佛有些释然。

    他含蓄地微微一笑,将她松开。

    她留恋的视线追随他去中岛台那儿拿起了外套挽在胳膊上,再拎起了外套底下的黑色公文包。

    转身用微笑与她告了别,他走出大门。

    接着阿明走进来,跟她简单地打过了招呼,去卧室把一只黑色的Holdall旅行包拎了出去。

    她收拾起既失落又丰盈的心情,打电话给黎浩东,说想要马上出门。

    黎浩东正在57层办事,告诉她大概还需要十分钟,又问是否办完事上来接她。

    “我去总裁办等你吧。”她爽快地说。虽然跟宋辰曜请了假,但是出于礼貌她还得去知会冯乔伊一声,看看有没有需要交接的工作。

    黎浩东来总裁办找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像瞪毒蛇一样瞪着摊开在桌面的一封信。

    信上只有两句话。

    「当心宋家人!他们全都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这封平信是接待小姐茱莉周在她经过行政楼层前台时交给她的,还说由于没写收信人的部门,它刚开始被送去了酒店前台,但是很快就被前台的经理派人送上了57层。

    茱莉周说话时面带心领神会的微笑,言下之意是如今酒店上下都知道她的鼎鼎大名,并且个人还挺为她高兴。

    她冲茱莉周友好地笑一笑,内心却着实希望大家对她的关注能够少一点。

    信封上的地址信息是打印上去的,寄信人是她毕业那所中学的校友会,用的却不是她记忆中带校徽的特制信封。她疑心信件有蹊跷,将它对折起来塞进了上衣口袋。

    秘书室里,冯乔伊见她穿着兜帽卫衣和牛仔裤走进来,不屑的神色即刻从妆容淡雅的脸上飞快地掠过。

    听说她是专程前来说明今天上午请了假,冯乔伊明显有些惊讶。

    “知道了。我手头暂时没有要与沈助理交接的事宜。”

    首席秘书动了几下鼠标,又敲了几下键盘才不冷不热地接着说:“其实沈助理向总裁请假即可,不需要特意来告诉我。”说完就把她晾在了一旁。

    瑞芙和戴维起码在她进门时道了句早上好,奥黛丽和妮可也都和她交换了微笑。

    相较于其他秘书的态度,冯乔伊的冷漠让她的自尊心有一点受伤,毕竟她是真情实意地把对方当作前辈,甚至是半个上司的。只是冯乔伊恐怕没把她视为同事或下属,而是看作被宋辰曜‘特殊关照’的另类。

    这也不能全怪冯乔伊。上周四她晕倒后宋辰曜着急的反应难免不让整个行政楼层怀疑他俩的关系,而马尔代夫剪彩照在网络上的曝光给他俩的绯闻又添加了新的‘证据’。

    人们并不知道宋辰曜把她当妹妹。那是她心底甜蜜又酸涩的小秘密。

    她压抑下心中微澜起伏的不快,面不改色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台,把背包搁在脚边,再从口袋里掏出信来拆开。

    信封里是一张对叠了两次的A4白纸。没有对齐的边沿显示出叠它的人不是随意就是匆忙。

    她将它展开时闻到淡淡的烟味。上面的两行字令她毛骨悚然。

    如果“披着人皮的魔鬼”单指幽禁YWY,并很可能导致她父亲失踪的宋兆泰,她是不会震惊到手臂冒起鸡皮疙瘩的。

    “他们全都是”!这里所指的宋家人显然将宋辰曜也包含在内。

    舅舅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她提防所有的宋家人?还有,他为什么憎恶他们?

    她确信这封信是舅舅写的。寄信的地址虽然是她毕业的中学,但是信上独特的字迹她非常熟悉。笔划潦草,架构松散,偏偏写得又大又有性格,每一捺必定末端起勾。它们是舅舅的字!

    两行大字下面还画了一只没有胡须的老虎。如果不是额头有个王字,它看起来就是一头蹲着的狗熊。

    她五岁那年的大年初二早晨,舅舅依照北方的习俗要去理发。她拎着磁性小画板跟着他去了巷口的发廊。

    “舅舅,师兄们为什么叫你Tiger啊?”她想按电视纪录片里看到的画一只老虎,画来画去始终像怪兽。

    “因为我很厉害啊。嗷!”刚系上黑围布的舅舅拖长声调朝她‘嚎’了一嗓子,‘抢’过小画板寥寥几笔画好,叫她过去欣赏。

    “舅舅,你画的老虎没有胡子!”她瞧着那幅大作哈哈直乐。

    “你个小不点懂什么?!看见没,我这只老虎就没胡子。”舅舅骄傲地扬起脖子,给她看刮得光溜溜的下巴。

    发廊里的人被逗得哄堂大笑。

    舅舅肯定知晓了她现在是宋兆泰儿子宋辰曜的助理,想写信来予以警告又怕信件到不了她手里,才假冒了她中学的校友会。老虎就是舅舅的凭信。

    老虎脚下还踩着五个小字:藏猫乎中午。

    藏猫乎是外公山东老家的方言,意思是躲猫猫。也就是说舅舅约她中午在她小时候和他躲猫猫的那个地方秘密相见。

    可是,她出行都得有黎浩东的陪伴。

    眼见黎浩东越走越近,她迅速地将信纸原样折叠,塞入信封后放进脚下的双肩包。

    “沈小姐,准备走了吗?”黎浩东在工作台前跓足。

    且不说他前警察的身份,顾虑到舅舅对宋家人的戒心,她也得隐瞒要与舅舅见面的事,尽管在别的事情上他拥有她百分之百的信赖。

    “我们走吧。”她拎着双肩包站了起来。

    包里发出金属碰撞的铿锵声。

    黎浩东扬起眉毛,硬朗的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我打算去把那袋金条换成现金。”这件事她不仅不会瞒他,还要向他征求建议,“我在网上查了,没有购买凭证银行不回收。你知不知道哪家金店回收价最高?”

    “嗯……”黎浩东略微撅起嘴唇,慎重地想了想,回答道:“金店收购黄金都是要打折的,一般按七五折,最多八五折,应该没有更高的了。你卖给他们岂不是很亏?”

    “我知道,”她重重地叹气,不自觉地捏紧了双肩包的背带,“但是没办法。”

    把金条拿去金店卖肯定是不划算的,会硬生生地亏掉好几十万。馈赠她金条的好心人想匿名做善事,却没有考虑兑现金条会有损失。

    “你看这样行不行?”

    她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听黎浩东用轻松的语调继续说道:“最近黄金一直在涨,我很有兴趣投资。不如你按市价的九折把金条全部卖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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