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然是不怕的,她独自一人住在破烂房子,也不是没遇到那些混混跟凶恶之人。

    喝醉酒上半夜拍门,抽烟吐烟到脸上,刀棍掀翻烧烤店,瞧她落单直接威胁,夺人钱包拖去小巷等等,真是民风淳朴的城南小巷。

    小巷内外犹如天地之隔。

    外面是已经兴兴向荣的大城市,内部却腐烂生锈的旧房子。

    千禧年的大片蓝窗玻璃,旧瓷片建筑物残留在这里面,渗透方方面面,就算古朴的石墙建筑也是长满了青苔杂草。

    仿佛时间凝固了一样。

    其他主播也感受过这种落寞,但被紧张的追击冲刷,没有继续沉浸。

    相比之下姚然熟悉到产生抗体,产生不了任何波动。

    群内都在问她通缉犯跟恭喜她。

    【[黄志安]:第一名断层啊,恭喜啊。】

    【[蔡复有]:小然你没受伤吧?】

    【[冯锐英]:姑娘你没事吧?】

    【[北来]:热搜上看到你了,先恭喜你第一,然后想知道你身体怎么样了……呃好像不是这么说话的。】

    姚然忍俊不禁,北来不太会说话她都知道。

    各位的慰问跟恭喜她都收下了,她解释了自己现状,虽然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但是有的关心她也会记下。

    似乎在野炊后他们都关系都拉进了,就连没来得及参加的黄志安也是。

    还剩两个人没有冒头,一个是贺之渊,却私聊了她,姚然暂时没看,因为另一个人是郑向,弹幕说他正在窥她屏幕。

    郑向淘汰了,却还开着直播看她直播。

    姚然挑眉,不出声是吧?

    她在群里专门@他。

    【[姚然]:窥屏?@[郑向]】

    【[姚然]:怎么不出来祝贺我?】

    这下郑向秒回答:【祝福你个屁,你害我的!】

    姚然连发两条。

    【[姚然]:那不叫害,那叫帮你回归现实。】

    【[姚然]:而且就你还能跟我一档次断层,还第二?】

    【[郑向]:?@[姚然]】

    【[郑向]:我怎么就不能第二了?】

    【[姚然]:@[郑向]别自傲。】

    【[郑向]:你特么的,要是有复活赛你就等着吧。】

    【[姚然]:《要是》】

    【[姚然]:要是有复活赛,我吃手机。】

    【[郑向]:你给我等着,你必吃!】

    ……

    不知道郑向有没有上头,反正他们从群里一直打到私聊。

    聊到最后郑向气急败坏把姚然拉黑,还被经纪人叫走了,而聊天全程被郑向直播录进去了。

    郑向不是故意的,他实在太上头了。

    于是弹幕不止有郑向的粉丝,还有其他主播尤其是姚然,一片快活,当作了番外篇来看。

    实在太好笑了,郑向破防笑到他们抽筋。

    收获拉黑后姚然点进来贺之渊发的消息。

    【[贺之渊]: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酒红色的头发的高个男生?】

    【[贺之渊]:在野炊时。】

    贺之渊突然发来这段消息,姚然想着他不会看到了裴原吧?

    裴原一直都没有变现出想要跟他相认,所以姚然都不会让人发现裴原存在,也不会告诉他。

    “喏。”姚然递过去。

    “吵完了?”裴原还在点评,“小郑嘴皮子也就这样。”

    不是他吹,当年打游戏冲锋陷阵,战斗力爆表,也就现在沦落到被弹幕欺负。

    他要好好跟姚然告状,这群弹幕想要反他!

    他一看是聊天对话,“……嗯?”

    “贺之渊他怎么会发现你?”姚然看他不动。

    裴原叹气“唉”了一声,帮姚然回话,打字噼里叭啦快。

    “没发现,”继续打字,“但也差不多了。”

    “?”

    把手机扔回给姚然,裴原弯着腰给自己洗了把脸,没水但不妨碍他清醒了一点,“我那时给他了小纸条,我本来想登陆账号找他。”

    “结果我还不记得密码,曾经的账号又有设备码,没用,头一热出此下策,倒是被他觉察了点。”

    他看了眼后视镜,司机瞟了一下。

    看样子刚才的动静还是被注意到了,后视镜看不到他,被他拿着的手机也看不到,但“飘”在空中再进入姚然怀里的手机能看见。

    后视镜里又没有另一个人,手机就这么突兀的扔到姚然怀里,明显违背了物理学。

    司机不多看几眼才怪。

    过了一会儿司机就收回目光,司机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开车买太多注意力涣散。

    周围除了路灯就是一些零碎的房屋,人少,自己看错了也有可能,加上后排的猫在叫,可能是猫咪搞出的动静。

    司机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后排的姚然看了眼裴原的回复,打太极,上方还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半天回了句谢谢,一看知道是在敷衍。

    姚然就知道裴原的打太极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贺之渊绝对不相信。

    “要给你添麻烦了。”裴原烦的就是这件事。

    这样做,贺之渊一定会来找姚然。

    “来就来,”姚然并不在乎,“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如果你要见,那我就让他,如果不见,那就不见,我跟他一直打太极。”

    裴原看到姚然眼里的认真,心莫名跳漏半拍。

    耳朵都开始红热起来,只是躲在红发下并不明显,别说她了,就连裴原都没发现晕染脸颊上。

    黑夜中偶尔照进车内的光,掺杂了已成片线形的霓虹灯,每隔一段黑暗就会显现。

    雨又不断拍打车窗,划下的水滴同样也照应出他们的脸庞,就连鬼都留有一份红尾,盖在距离最近都玻璃上。

    衣服上湿了的地方渗出冷意,加上车内未开暖气去,多少有点冻手。

    他们就默默挤在一起取暖。

    多少比车门窗缝隙的风舒服点。

    车轮似乎滚过一个石头,他们很明显感受到坐不稳,一人拉着扶手,一鬼双手撑住,剩下的猫则“喵呜喵呜”滚来滚去,最后撞到车门上。

    也许是动静太过大,司机又看了一眼,紧接着裴原不再纠结,他确实想和记忆里的人碰面。

    裴原揉了揉猫头,得到臭橘的哈气。

    然后他把手指伸入臭橘嘴里,给它做了个核酸检测。

    其实他一直都在犹豫,在害怕。

    就算有不想麻烦姚然的因素在,也难以掩盖他没去找贺之渊的事实。

    贺之渊在他的记忆中是一起打游戏的朋友,网上的网友,是记忆中的重要接点,因为那段时间太过混乱了。

    独栋的高三教学楼,树木晃动,炎热的夏天烫了栏杆,很少人在走廊过,基本是闷在教室里吹空调,感受清凉,除了那些觉得太冷的学生。

    高三的时间总是紧张,没多聊几次就匆匆回去上课。

    几轮复习冲刺,高度绷紧。

    好在有时的铃声不会如此快响,学生们可以跟自己的朋友们说些八卦,快乐又幸福。

    裴原回忆起来还都有些恍惚,总感觉是上辈子发生。

    回忆继续放映,像卡住了胶带的放映机,逐帧逐帧放映至争吵无果,各自别扭的场面。

    那时他跟张聪、曹郃吵了,似乎是因为张聪跟卓思邈恋爱的事情。他又是这两人的朋友,当了个中间人撮合。

    两人吵架和好都是靠他来掺和。

    导致他很多时间都被耽误了。

    偏偏裴原还不知道到底哪里有问题,他才高三,在象牙塔,没见过也没处理过,所以他被折磨烦死了。

    要不是魏文州提醒,他才知道自己成为两人的“桥梁”了。

    他不想干,偏偏情分被当作了本分。

    先是上头了的张聪跑来质问他,后来的曹郃也跟着符合,裴原直接骂了他们一顿,而卓思邈那边跟他疏远了很多,又有距离,他也不好骂。

    或许是平时很少裸露出攻击性,又或是被当做根本不会回击,裴原这一骂给他们愣住了,稍后怒火上头。

    他们就这么吵起来。

    裴原在重点高中,高三打架可是要进处分,还得通报批评,丢不起这个人,所以他们直干吵或冷暴力,没打起来。

    班里看他们吵架的人挺多的,还有人跑过去问姜灵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灵跟这些人玩在一起,他们六人平常在后门聊天,放学时都一起走,朋友圈都能见到他们的合照。

    姜灵只是皱眉,显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什么时候,张聪跟曹郃知道是魏文州告诉裴原的。

    跟他骂不过,就去找“罪魁祸首”,被迁怒的曹郃脖子都不缩了,也同张聪一起走。

    唯有剩下的裴原,在接下来空白的记忆中,忽然一阵风吹过,乱叶迷糊住他的双眼。

    耳朵里同学围绕他周围,说的“曹郃张聪他们有病吧”、“裴哥别管了”、“让那些人自己去吧”通通消失。

    等待他睁开眼睛时,看到卓思邈青着个脸。

    裴原疑惑还未从口出,他感受到侧边窗户有什么东西往下掉,明明没去看,眼睛猛然睁大。

    周围环境像是一滴油滴进热锅,砰的一下就炸开了,有尖叫的,有议论的,有害怕探出头的,反正裴原自己已经被裹挟。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腿终于迈开了。

    他跑去了充满白光的门,很快他融了进去,思绪脱出了记忆,回到雨夜的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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