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他已全盘托出。

    承认犹豫,承认害怕,以及他跟贺之渊之间的联系,他现在就想统统告诉她,告诉这个同伴。

    记忆带来的情绪深深扎根他大脑,就连想起,他都被笼罩。

    姚然自然能感受到。

    “你在怕什么啊。”她掐着裴原的脸。

    力度不大,裴原就这么被她捏着,也是因为她话语中的态度,紧绷的面容缓缓弯起嘴角,即便多少带点苦笑。

    他眼角似乎含着什么,眼睛亮晶晶却被一层水雾遮掩。

    回忆里的不安迫使他寻找更安全更安心的地方,裴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抓着姚然的手,让她再靠近一眼。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雨夜是最好的庇护所,也是最能真情流露的时候。

    他只能在她那获得慰藉,不安的稳定剂。

    裴原渐渐握住她的手掌,带动她不再掐着自己,而是跟他一样张开掌心完全触摸到脸颊,没有任何东西阻隔,完完全全与他贴着。

    炙热的肌肤,细腻的触感,依偎的留恋,沉沦在此刻相伴。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视线垂向她的手臂、她的脸颊,最后移动到她的眼睛。

    能从中看出自己的一道影,尽管光影闪烁,只有那一瞬间,也足够了。

    不安的眼神下隐藏了些许的侵略,尤其是在对视的时候,任何语言都化为乌有。

    沉寂,在车内沉寂。

    姚然动了动,衣料摩擦发出声音,在车内是如此大声,只见她再侧着身体,另一只手也抚摸上裴原的脸。

    像是双手捧着,或许就是。

    呼吸的高低带动胸膛的起伏,他们的距离逐渐靠近,是姚然捧着他脸。

    最终额头碰着额头。

    期间谁也没有问,谁也没有说,裴原松开了手,往下抓住手臂,是暖和弹性的针织套。

    他记得,最初遇见时她并没有带。

    浓雾跟停电,他都没有仔细去看,但渐渐地眼睛适应了黑暗,偶然看到她满是伤疤的手背,蔓延至手臂肘关节处,明显的烧伤。

    当时他们表面上和谐,实际还抱有警惕,不动声色地疏远距离,作为心照不宣的礼貌。

    他不会越距。

    现在不同了。

    裴原也不想去探究为何其中的原因,他只知道那副长手套遮挡不了手指上的痕迹,的确是伤疤。

    也许那晚他看错了,也许姚然只是怕冷。

    可十多个白天的观察,与贺之渊的问答,裴原心里已经升起来一个猜想。

    浙江的大火中和他逃跑的不止贺之渊,让贺之渊走后,大火烧到了他眼前,有位似乎是周边大学生跟他一起逃。

    准确来说,是对方强硬拉着他的手臂。

    他原本的位置上大灯掉落,是挂在最顶端上,砸到玻璃板扶手直接碎裂,花盆都成了稀巴烂,掉向第一层的地板。

    这等威力,要是被砸到,不堪设想。

    裴原心有余悸,他还是高三生,没遇到过与死亡擦边而过。

    他心脏狂跳,喘气着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她一直戴着口罩,看起来寡言。

    大火在她黑眸中照应,没有半点杂色,单纯的黑,跟纯色宝石似的,熠熠生辉。

    穿的很松散,带上了帽子,不过是全湿那种,还能见在晃动中挤压出的水珠,种种应该是为了不被烫伤。

    裴原看不清她真实的面容。

    他只知道她接下来的语气冷,很少话但却能讲个明明白白。

    明明是灾难,她异常冷静,把通道去向,大火方向都说给他。

    大火把恕不相识的陌生人逼成了暂时的同伴,两人之间没有多少恐怖带来的温情,反而充斥着凑在一起的氛围。

    裴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对上疏离的她,“谢谢”后都是毫无情绪的理智。

    他能感觉到,对方把他当做陌生人。

    连生死之际的情绪流露都没有。

    无论有没有,裴原都无所谓,但回到成为鬼的时候,他不得不去把记忆翻烂,思考当时发生了什么细节。

    那时候的样子要是大致看,跟姚然差不多。

    并不确定是不是,裴原还在怀疑,况且这里在青浔,又不在浙江,可能性一下拉小。

    要是知道她是否在浙江读大学,那就能确定了。

    ……如果真是她的话。

    裴原有些恍惚,她手上的烧伤就是那时候的,他还记得对方下楼道时被火砸到手了,那还是帮他开路时遇到的。

    砸到手上,对方脸色很惨白。

    闷哼一声,身躯颤抖到差点踩空滚入火海,裴原急忙浇了一桶水后拉住他,很是惊险,再看到那片模糊的血肉,给了裴原巨大的冲击。

    或许不止是他,对方也是,惊恐、痛苦在脸上不断闪过。

    车内,裴原继续握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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