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没有想到,连异界的神来到她身边以后,她的日子还能过得这么平淡如水,没有一点波澜。除了几个不常聊天的同学特地跑来问她是不是恋爱了,每天接她下课的那个人是不是她男朋友以外,再没别的什么了。

    而她也一一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同学们的兴趣本就不在她身上,她又是那么的沉闷无趣,打听了几句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微雨也实在不便多说,她们就不大高兴地走了,此后照旧跟微雨没多少交际。

    除了——

    银星出现的时候,微雨总能接收到充满艳羡的眼神,起先微雨还问他:“这么引人瞩目会不会不大好?”

    银星略做沉吟后点点头:“的确不好,但也无计可施。”

    微雨:“要不你戴个口罩?”

    银星挑一挑眉:“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

    微雨噎了一下,想说这词他用的不对,可望着他撩人的双眸却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据说在想象力和好奇心的加持下,人们的举动会变得超出寻常,乃至于疯狂。

    这学期的课才上到一半,微雨其实没有回家的必要,所以银星开始陪她度过课后的校园生活。他们一起在食堂里吃饭,在操场上散步,在自习室里看书学习。他们一起走遍了这座校园里的每个角落,吃遍了每个食堂,也去遍了每个自习室。他们一起踏着星光看月亮,听风聆雨,在点点灼灼的桃花树下席地而坐,共听一首歌或是看一场电影。

    短短半月的时间,银星几乎将微雨前两年的遗憾与空缺填补尽了。

    有时微雨也问他:“会觉得无聊吗?”

    他说:“怎会无聊?日子过得平淡些才好。”他怅然望着虚空,语气里也始终存有一丝悲苦,似已饱尝寂寞。

    微雨不由得又问:“你多少岁了?”

    银星沉默片刻后说:“我虽是跨越时空而来,但也已活了太久。”

    微雨从来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相反只要发觉对方显露出一丝丝为难,不便启齿的表情,她就会收回方才问出口的问题。

    所以她才能和银星这般若无其事地相处,所以此刻她没有接着问下去。

    反正他看起来很是年轻,平常也没有什么老气横秋的表现,不像是年轻的身体年迈的灵魂那种,反倒常常像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常常一副惘然若失的样子,眉梢眼角俱是隐而不显的忧戚,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有一次在星光下漫步时,微雨说:“我是无聊惯了的,原本还以为你要赋予我什么拯救天下苍生的使命呢,谁知道你真就主打陪伴。我供你衣食住行,你让我不再孤独。”

    校园里,凉夜间在林荫小道上闲逛的人一向不少,多是恋人,也有朋友,或是介于两者之间。

    因此,微雨和银星时不时要和对面走来的人错开,也就时不时要挨到一起。

    银星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也就十分珍惜这样简单美好的时刻。

    他说:“你小说看多了。”

    微雨:“……”

    过了会儿,微雨又感叹:“要真能死得其所,从此在光荣榜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我倒真不介意为国为民。”

    银星脚步猛地顿住。

    微雨走出一步就发觉不对,讶异地回首望去,只见他像独自一人身处于无边幽暗之中,周遭一切都成了虚像,而他面笼寒霜,眸光惨惨。

    他倏地笑了:“想不到你还有这般的凛然大义。”

    微雨按捺住心头莫名的不安,耸了耸肩,无所谓但发自肺腑地说:“人不都是要死的么,反正活着也没多大意思,死的有意义些不是挺好。”

    银星注视她良久,像有无数质疑与批评在等着她,只待他理清思绪,微雨就将迎来他劈头盖脸的痛斥。

    可许久许久,久到微雨两腿发软,就要缴械投降之时,他却只是说了声:“走吧。”

    而后他便送微雨到了女寝楼下。

    这周六微雨要去省美术馆兼职,任务是接引游客,说白了就是要在美术馆里站一天。

    银星表示支持:“工作,才有钱赚。”

    ……

    虽然微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然她也不会去做这份兼职,可当银星这么说出来,她又有点不情不愿,像要白给人当苦力使似的。

    要不是下周五一放假,这周日要补课,她少赚一天当家教的钱,她还真就不干了。

    微雨八点到岗,经过简单的培训后在指定地点一边干站着一边忿忿不平地想。说起来前段时间替银星拍了组照片和一个不到30秒的视频发给漫展主办方,主办方当天就和她取得了联系,问她是否能保证漫展期间出席,最好是能上台表演,没有可表演的才艺的话,走个秀也行。另外她能给出多少时间,出场费可以谈。

    微雨那时突然觉得自己化身成为了一名明星经纪人,既要谈吐得宜,又要不卑不亢,绝对不能暴露她尚未走出校门而见识略微短浅且见钱眼开的一面。

    想到这里,微雨就不由得开心起来,眼前好似有一串数字在向她招手,那很快就会变作她手机钱包里的余额。

    连午休吃盒饭的时候,微雨都忍不住痴痴地笑,其实这样心猿意马时间会过得快一些,多想想开心的事也没什么不对,可周围的人都似乎觉得她在发神经,他们好像理解不了一个人在想到开心事的时候会发笑。

    但微雨不跟他们计较,反正她就只干今天一天,不比他们是长期员工。往后她再来,应该只会是作为参观者了。

    趁着还有多余的休息时间,微雨拿出手机来欣赏自己给银星拍的照片和视频,只觉得越看越好看,怎么能这么好看。虽说银星本是神颜,但她的拍摄技术也是可圈可点,不然成品怎会如此惊人。不仅无限放大了银星的优点,还把氛围感拿捏得死死的,而又在视频里展现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就连本尊都十分满意。

    当时微雨像献宝一样把那些无需筛选亦无需后期处理的照片和视频一一放映给银星看,银星却望着她不胜欢喜与自得的神情,勾唇笑说:“不错,都很好。”

    微雨忽然在想,要不自己毕业后往自媒体方向发展,总不能真去当心理辅导老师或者毕业就失业吧。

    想着想着就到了回工作岗位的时间了,微雨在那一层转了又转,作为一个没多少艺术细胞的人,她不大能欣赏得来名画和雕塑,不过能使画作比照片还逼真,能把人和动物雕刻的那般传神,也确实是门艺术。

    微雨一直晃悠到下午三四点,意外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可那身影也零落消沉,跟银星有几分相似。怎么这年头还是这么流行伤感、伤情、伤痛文学一类的?既然遇上了,就打个招呼吧。

    微雨走上前:“苏庭。”

    苏庭戴着耳机,像是没怎么听清,只觉得背后有些动静,就转过身来看看,发现是身穿工服的隔壁班同学池微雨,这才摘下耳机,勉强挤出个笑说:“池微雨?”上下打量,“你在这里打工?”

    他声音低哑,笑颜也是无精打采的。

    微雨心内叹息,面上还是没事人那样:“嗯,我来这里兼职。”他耳机里的音乐传出些微,似乎是首她也喜欢听的歌。

    苏庭有气无力地说:“好巧,我还是第一次来省美术馆,没想到就遇见你了。”

    是挺巧,可他们虽不在一个小班,好歹在一个大班,很多课都是一起上的,在学校教室里见面的次数可太多了。

    但想来,他没怎么注意过她吧。

    微雨客气地说:“你怎么想到来美术馆参观了?”左右看看,“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苏庭神色落寞:“我来散散心。”

    微雨自然而然地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苏庭却诧异地反问:“你不知道?”

    微雨懵了:“知道什么?”

    苏庭仔细端详她神态,确认她真的一无所知后又沉默了一阵。他是隔壁小班里长相最清秀周正的男生,身材高瘦,面容白净文雅,难得的是有一丝君子之风。

    所以他在整个学院中人气都颇高,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做不成恋人做闺蜜也好;男生们也并不讨厌他,可能学心理学的都挺喜欢故作高深,而他是唯一能包罗万象的人。所以微雨看到他时会联想到银星,虽然银星的气度要清寒得多,眉目间的怅惘忧郁也不是谁都能学去的,但总体上来说,苏庭给人的感觉的确和银星有几分相近。

    当空气都似凝固,呼吸里弥漫着忧伤,微雨有点站不住了的时候,苏庭终于苦笑着说:“我的未婚妻跟别人跑了,她不要我了,她要悔婚。”

    微雨大跌眼镜:“你订婚了?”

    ……

    苏庭又不可置信地与她对视良久,终于又长叹一声说:“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事情很私人吧,他们不过泛泛之交……确切地说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前两年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只不过是彼此互知姓名而已,这一点还是在刚刚听到他不假思索地喊出她的名字时她才得以确认的,她怎么会知道他的事。

    微雨在心里嘀咕,头顶传来苏庭的补充话语:“我还以为整个学院还有外院的人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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