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2月11日,中国加入WTO,是中国深度参与经济全球化的里程碑,是中国改革开放进入历史的新阶段。

    但对于滁城人来说,并不是很关心这些。滁城人更关心的是家门口的琅琊山森林公园成为全国首批AAAA旅游风景名胜区,关心的是1999年动工的人民广场,在2001年10月1日建成并举行开放仪式,数万滁城市民喜游人民广场。

    我也是在这一年,从外婆家回来后就很少去了,因为我上了小学。那个带我摘桑葚掉进茅厕缸里的男孩,那个向我道歉送我“蚕豆项链”的王二很久没有见过了。

    记忆渐渐模糊,但我始终记得从滁城到水口的客车,每当快要到水口的时候,就会听见车上熟悉的乡音:“那个,麻烦师傅到供电局停一下。”

    司机师傅:“好!好!”

    我开始上小学了,我妈对我说:“我一个字不认识,你不能一个字不认识,我们家希望就靠你了!盼着西瓜结斗大,你别结个马屎包子大!”

    “盼着西瓜结斗大,结个马屎包子大”这句话,在我求学十八年期间,听过无数次,虽然当时不理解“斗”有多大,“马屎包”又是什么,但从母亲期盼的眼神中,我能够体会她的意思。直到后来长大,认识马屎包这种菌种,我才知道马屎包究竟有多大。

    并不是非得上重点学校,才能考上大学。

    我妈的这种期望显然也是杨家宝妈妈的期望,杨家宝的爸妈给他起名名叫“家宝”就很明显了,家宝,家宝,是家中的一块宝,自然是宝贝疙瘩,心头的一块肉。所以,为了这家中的宝能够有个好的前途,怎么也得上个重点小学。

    直到有天,我们班来了个瘦瘦高高戴眼镜的男生。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杨家宝”

    “你怎么才来?我们都上aoe了,马上都上一声平、二声扬、三声拐弯、四声降了。”

    “我也不知道。”

    显然,他还小,他不知道。但杨家宝的妈妈费了不少心思才把他弄进我们班,如果知道后来他像一块橡皮糖一样黏在我身上,并且很多事都要我为他解决,我有理由怀疑他妈不仅搞定了学校,甚至搞定了月老。

    就这样,我、孙子悠和杨家宝都上了重点小学,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剧透,后来的我们都没有考上清华大学。反而我们这一群人中,王陈的哥哥王大在水口小学上学,后来王大的同班同学,一位池姓的女生最后进了清华大学,王陈的哥哥王大也考的不错。还有就是我的一个表弟,在施集大山里上的小学,现在也很不错。

    所以,如果考大学是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小学只是起点,但并不意味着是弯道超车,更不是把孩子送进重点学校就可以高枕无忧。

    学习是一场马拉松,比的不是谁跑的快,而是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学习平台、家庭环境、超前认知、态度习惯等诸多因素,才能够到达终点。

    我的大家庭有很多大学生,在我爸兄妹三人,我妈姐弟三人子女中,除了我,还有我哥哥、姐姐、弟弟、堂弟、舅舅家两个表妹、姨哥,如果再加上大嫂、姐夫、弟妹、表妹夫、姨嫂什么的,就更多了。

    诸多的学习经验告诉我,学习真的就是应了清华大学第10任校长梅贻琦的话:“所谓大学之大,非有大楼之谓也,乃有大师之谓也。”梅贻琦校长一语中的,确实,大学之大,不在书多,更不在楼高。书再多,没有看得懂的人,也是暴殄天物;楼再高,不是为师生服务,也是形同虚设。

    如果将水口小学或者水口中学跟滁城重点中学综合实力相比,无疑是以卵击石,但再好的学校教资水平也有参差不齐,再差的学校也有不错的老师。王陈的哥哥王大是水口中学09届的,在姓高的老师和姓王的老师带领下,培养出诸多人才,堪称校史神话。

    无论是大学,还是中学、小学,梅贻琦的话同样适用。

    我徐思思也是一样。一年级到五年级,并不突出,也不怎么受欢迎,只是在孙子悠的连拽带拉下保持不掉队。庆幸的是,我徐思思只和成绩好的学生玩。我们六叶子组合:徐思思、孙子悠、程晨、王陈、王禾木和杨家宝即便在巅峰时期,初中是班上前六名,我也是第六名。

    杨家宝能够在一年级就粘上我,全是拜我所“赐”。我用了三次体育课的时间让杨家宝终身难忘。

    “徐思思,下节体育课是不是要跑步比赛?”

    “是。”我回答。

    “跑步比赛是不是穿运动鞋跑的更快?”

    “是。”我又回答。

    “那我想跑第一名,我忘记穿运动鞋了,你能不能把你的运动鞋脱了,借我穿一会?”

    “不行!”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算我求你了,我想拿第一,男同学都把我当成竞争对手,都不肯借我,我只认识你,你借我穿一会呗!”

    我看杨家宝苦苦哀求,我答应了他,但我跟他说:“我的运动鞋穿了很久,质量一般,你悠着点跑!”

    “放心吧!”

    杨家宝以为我是心疼我的鞋,其实我不只是心疼我的鞋,我的鞋质量是真不好。

    体育课叶老师的哨子声一响,杨家宝就像脱缰的野马,跑了出去。但是他人出去了,我的运动鞋底没出去,鞋底分离了。杨家宝也因此栽了个跟头。我当时就气哭了,我对杨家宝说:“你赔!赔我的鞋!”杨家宝看我哭了,跑步的成绩名次已经不重要了。那天我是被杨家宝爸爸骑着二八大杠送回家的。

    第二次的经历,我到现在都记得。因为在我求学的十八年,我只踢过一次足球赛,那就是在一年级,好像是因为上了一篇课文,内容大致是几个孩子放学拿书包衣服作球门,踢了一场精彩的足球,于是我们便有了一次,也是我截止目前三十年唯一一次参加足球比赛(也是唯一一次踢足球)。

    那次,杨家宝是我方守门员。经过激烈的角逐,我方1:0领先对方,无论对方怎么进攻,杨家宝都能化解危险的进攻。临近比赛结束,叶老师说:“比赛还有最后一分钟!最后一分钟!”我听到叶老师的提醒,为了控球,赶紧对着球门口的杨家宝喊:“接着!接着!”但可能是我动作快了,喊他慢了,一不留神,球进了我方球门。

    我那时还不知道球进自家球门也算对方得分,就这样在比赛结束最后一分钟,原本1:0领先,变成了1:1,那天全班同学中我方队友三天没有跟我说话。连杨家宝也没有。我就这样结束了我的足球启蒙。

    如果我知道国家队,甚至世界杯比赛也会有专业球员把足球踢进自家球门,我那几天应该不会那么自责。

    但与把足球踢进自家球门相比,我更自责的是我不应该说出那三个字——不相信!

    依然是叶老师的体育课。梧桐树下的兵乓球台有很多同学在打球,靠近阳光的球台,有一半的球台被阳光直射,可能是同学们嫌弃这里有点反光,两张乒乓球台没有人打。杨家宝爬上其中一张乒乓球台,居高临下对我说:“徐思思,你相不相信我能从这边球台上跳到那边球台上?”

    那时的乒乓球台还是不可移动的砖头做的,不像现在很多都是可移动的乒乓球台子。我瞪大了眼睛抬着头看着杨家宝回答:“不相信!”

    “那你睁大眼睛看好,我跳过去!”

    咻的一声,杨家宝起身跳起。我当时觉得两个乒乓球台有点距离,跳过去挺难的,但杨家宝似乎觉得自己可以跳过去。尖叫声发出:“啊......啊......!”

    杨家宝的腿摔断了。

    伴随着杨家宝的疼痛呐喊声,老师和同学们都围了过来,在一个姓木的高个子男生帮助下,和叶老师把杨家宝送去了校门口对面的医院,后来杨家宝住院了。

    为了表达我对回答“不相信”三个字带来的严重后果而感到的歉意,我和杨家宝爸妈一起辅导了半学期杨家宝的功课,每天中午和晚上放学,路过杨家宝家,都会过去跟他讲讲今天学习的内容,在他爸妈和老师的帮助下,他没有申请留级,也没有影响太多学业。

    只是2001年10月1号,滁城人民广场开放,全班同学去游玩,只有他没有去。后来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与愧疚,我家买长虹彩电电视机的时候,我请他到我家看了半天的《情深深雨蒙蒙》。并不是我们想要看,而是我家买彩电比较早,邻居们都来看电视,那时,《情深深雨蒙蒙》正火遍大江南北。

    我们那时的学习生活还是比较轻松的,没有太多压力和烦恼,无忧无虑乐天派。不像现在的孩子,从学前到一年级就被各种兴趣班和辅导班困扰,即便国家双减政策悬在头顶,也依然没有改变卷的局面。前两天难得有一次“春游”机会,但居然很多学校都是去南京什么银杏湖,金牛湖。只有几个学校去了琅琊山。

    我认为滁城的人,春游应该去琅琊山的深秀湖、醉翁亭什么的。毕竟我在滁城三十年,年均不足一次到南天门,更谈不上对琅琊山和醉翁亭有多了解,甚至毫不夸张,很多人记得《醉翁亭记》,只记得开头那几句,亦或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名言。

    而我,不仅记得《醉翁亭记》全文,更记得二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的琅琊山春游。

章节目录

《我在滁城三十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徐思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徐思蛰并收藏《我在滁城三十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