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妈妈在小院中坐立不安了一日,既不知颜墨桑准备如何处理这事,又担心学堂打架的事传出去,更难给无恙请开蒙师傅了。

    到下午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外传来动静,杨妈妈以为是颜墨桑他们回来了,便赶紧过去开了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闪而过的身影。

    岂料外面竟是二房的丫鬟玉绣等人。

    “大姑娘可回来了?我们太太请她过去,有话要问她。”玉绣一见门打开,便问道。

    杨妈妈收敛起失望的表情,道:“大姑娘还没回来呢。”

    同时心下暗自疑惑,二房的人怎么知道大姑娘出去了?

    玉绣似乎不相信杨妈妈,朝里面看了一眼,想要进去找人。

    然而身后其他人顾忌之前金绣来大房一趟,回去没多久便殁了,故而赶紧拉住了她的衣襟。

    玉绣只好罢了,只说了一句“若是大姑娘回来了,劳烦杨妈妈跟她说一声”。然后便与众人离开了。

    杨妈妈关了门,心里越发忐忑。不知二房寻大姑娘是因为何事,该不会学堂里又闹出事了吧?

    回到屋内,却发现旺财正在猴子的窝边嗅来嗅去,而窝里竟没有了猴子的身影!

    杨妈妈顿时一个激灵,开始四处搜寻,三花在窗边趴着晒太阳,旺财在屋里闲逛,这里闻一下、那边刨一爪,唯独不见猴子的踪迹。

    正房一共三间屋子,一明两暗,连在一起,杨妈妈都细细找了一遍,床后柜脚都不曾放过,然而却一无所获。

    接着杨妈妈又去了无忧起居的东厢房,依然不见猴子。

    西厢房原先是做库房用的。自颜墨桑假死醒来,她不想让杨管事一家每晚还要有人专门照顾颜墨朴,又不放心颜墨朴独自在他原来的屋子里,就让他搬来了西厢房。

    西厢房里的东西大都搬去了颜墨桑的书房,不过里面除了新搬来的床外也还有不少箱笼,颜墨朴的玩意儿更是随处可见,杨妈妈仔细找遍每一个角落,结果仍是令人失望。

    杨妈妈越发心急如焚,且不提颜墨桑曾经说过,救助猴子有利于她的恢复,猴子丢了不知她会不会昏睡更加严重,便是众人悉心照顾猴子这段时日,早已有了感情,如今它伤势未愈跑出去,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倘或被人抓住,不是拴着玩就是卖到马戏团,哪里能讨得了好?更有那等猎奇之人还要吃猴脑,若是被他们逮了,岂还有命在?

    杨妈妈越想越心慌害怕,又跑到院子里四处找,房前屋后、假山周围、草里树上,找了几遍依然不见猴子,这院墙这样高,难道它真的跑出去了?

    眼见天色将暗,杨妈妈实在没了办法,权衡片刻,终于决定锁好院门去找颜墨桑他们。

    结果刚到门口,就遇到回来的一群人。

    “猴子不见了。”杨妈妈几乎快哭了,哽道。

    颜墨桑此时已经困得二魂六魄都罢了工,只剩下一魂一魄强撑着往回赶,半个身子的重量也都压在了无忧身上,闻得此言顿时吓得浑身一颤,然而却唤不醒那已然沉睡的意识。

    众人进到院子,杨管事将马上的两个孩子抱下来,一面细细问起下午发生了何事。

    杨妈妈一五一十地说了。

    颜墨桑又恐慌又无力,之前猴子受的伤都是人为的,若是再遇到坏人,不知会怎么样呢!颜墨桑急的泪眼汪汪,然而却根本无能为力,睡意越来越浓,几乎要倒地不起。

    无忧赶紧安慰她道:“姑娘先去睡吧,不要担心。猴子伤还没好,出不了院子,待会儿我们几个人一起找,肯定能找到的。”

    说着,无忧便扶她到卧房去了,晚饭自然是没时间准备来吃了。

    接着无忧几人便开始点着灯满屋满院的找起来,无恙和颜墨朴一是觉得好玩,另外也是真的担心猴子,也跟着帮忙。

    颜墨朴膝盖还有些疼,便在石桌边坐着点蜡烛,然后将点燃的蜡烛放进灯罩。无恙则将点好的灯笼在各处假山上、树枝上挂了。

    夜幕降临,唯有颜墨桑的小院里格外明亮。

    然而不等众人找到猴子,玉绣几人又来了。

    见到这诡异的满院烛火,众人更不敢进院子里了。

    但是无忧等怕猴子趁机跑出去,一定要让她们进来才说话。

    玉绣胆大,率先走了进来,其余几人只好跟上,却也只是站在门口的小叶榕树下,再不愿意往前一步。

    杨管事赶紧将院门关上。

    玉绣心下疑惑,但是己方人多,故而也未多言,只是问道:“大姑娘呢?二太太请她说话。”

    话音刚落,无忧便开始哭诉道:“我们姑娘自上次受伤之后便没有完全康复,每日神思倦怠、食不知味,换了好几个大夫,灌了不知多少汤药下去都不中用。

    昨天听说朴哥儿在学堂里受了欺负,气得姑娘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今儿白天也不知是中了邪还是被梦魇了还没完全清醒,言行举止竟全然不似往日,一起床就闹着要去学堂。我们只好陪她去了。

    没想到那司孰是个不讲理的,不仅对姑娘出言不逊,竟还说了许多对大老爷大太太不敬的话,气得姑娘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得了不得,回来的半路上便晕过去了,如今还没醒。

    能不能劳烦各位姐姐妈妈去回禀一下二太太,请念经的和尚今日早些来,再帮忙请个郎中。”

    杨妈妈还不知道学堂里的事,见无忧说哭就哭,被唬了一跳,又因猴子的事又急又愧,于是也哭了起来。

    杨管事素知无忧口角伶俐,却也没想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一套无懈可击的说辞来,学堂的事也说得让人无从辩驳,即便是常年在外行走、见多了世面的自己也不得不佩服。又见媳妇儿落泪,赶紧过去抓了她的手以示安慰,却不敢多说话,怕不小心误了无忧的计划。

    下午司孰来找二老爷和二太太告状的时候,玉绣也在,如今见她与司孰说的完全两样,不由冷笑一声,正要开口,突然一股温热骚臭的水柱从天而降,直直浇在她的头发上。吓得她大叫一声。

    身后几人本就提心吊胆,见状纷纷后退数步,相互抓手挽臂壮胆。

    水柱很快停了,玉绣忍住恶心,用衣袖抹了把脸,将无忧手中的灯笼劈手夺过,朝上面照去,只见一只瘦猴子正蹲在树干上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圆溜溜的黑色眼珠像深潭般摄人魂魄,浑身斑秃凌乱的毛发显得滑稽又可怕。

    看到是猴子后,门边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无忧等人心中悬着的石头更是安全着陆,猴子没跑出去就好,别的也顾不得了。

    然而之前一直最胆大、最淡定的玉绣却被骇得面如土色,浑身战栗,一下子瘫软在地,被灯笼里的火燎了裙摆也未曾注意。

    身后几人替她踩灭火苗,见她脸色不对,以为自己看漏了什么,瞬间又紧张起来。

    然而不等她们鼓起勇气重新往上看,玉绣突然发疯似的爬将起来,尖叫着冲向门边、扒开门闩,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其余人不解地相互看了几眼,只好也跟着走了。

    杨管事等人赶紧重新关了门,然后一起想办法让猴子下来。

    几人先是轮番柔声唤它,然而猴子不但不下来,反而又往上攀了几节树枝,半个身子都隐在了树叶里。

    杨妈妈又去堂屋拿了几根它素日最爱吃的香蕉来哄它,但是它依然无动于衷。

    “我会爬树,我去抓它下来。”无恙自告奋勇道。

    “不行,太高了。”杨妈妈立马反对道。

    “比这高的我都爬过。”无恙自信道。

    杨妈妈立马拉下脸来,冷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无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躲到杨管事身后。

    “让他试试吧,不爬太高就行,这树的树枝粗壮,小心些不妨事。”杨管事劝道:“这个猴子万万不可留在树上,若是它借机翻墙跑了,可就更难找了。”

    “若是无恙爬上去,反而吓跑了猴子怎么办?”杨妈妈问道。

    ……杨管事和无恙一下子无话可说了。

    众人一筹莫展。

    但凡可能吓到它的方式都不敢用,就怕它越墙而逃。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半个时辰后,无忧道。

    “我饿了。”颜墨朴立马道。

    杨管事和杨妈妈去了厨房,剩下三人轮流看着猴子,虽然没有用,但也要确认它还在树上。

    无忧记挂着颜墨桑,便让朴哥儿和无恙在院里看着,自己去了房里。

    谁知旺财竟守在门口,门一开便溜了出来。

    无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出去的不是三花,她也就不甚在意,关了门放轻脚步朝颜墨桑卧房走去。

    颜墨桑还睡着,不过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时不时就要动一下,似乎想醒却醒不过来。

    “姑娘,猴子找到了,不用担心。”无忧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过了片刻,颜墨桑的眉头终于松开。

    无忧起身,发现三花正睡在颜墨桑脚边的被子上,不由十分意外。

    往常都是旺财睡在姑娘床上,还是第一次见三花也睡姑娘床上。

    三花素来警惕,无忧就没有打扰她,又慢慢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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