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姜沫儿口中提到的,会是赫连天所用的器具什么的,比如那把奇特的剑,就算不是剑,哪怕是用过的笔、看过的书呢!

    没想到,竟然是一套衣裳。

    那衣裳金灿灿的,正是鹿饮溪第一次见赫连天时,他身上穿的那件。

    甚至,那衣袍底下,还有衰衣和主腰。

    “姑娘!别瞧了!这东西不卖!”那店主道:“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吸客引流的!方才那位姜姑娘,来过许多次,非要买,本店不卖,她就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鹿饮溪问:“老板,这套衣服是从何处得来?”

    那店主却突然变了脸,轰她道:“走!走!走!你的生意本店不做!快出去!”

    关月月悄悄拽她一把,鹿饮溪才突然想起来,这枯鱼肆的“三不”规矩。

    她二人被轰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门槛上。

    鹿饮溪情急之下,解释道:“老板,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忘了。”

    “就是就是!”关月月急道,“她还是赫连天的妻子呢!一时关心就忘了规矩,老板宽容这一回吧!”

    店主怒道:“就算你是赫连天那个小娇妻,本店也不卖!”

    鹿饮溪:“……”

    她被那老板一个推搡,脚下被门槛一绊,险些摔倒,被身后的来人接住。

    鹿饮溪陷入一个温凉的怀抱,一只手轻轻揽住她,将她扶起。

    “谢……”鹿饮溪扭头,对上一张冷气逼人的脸,第二个谢字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闻人初淡漠地瞧她一眼,微微蹙眉,丢开了她。

    甚至,鹿饮溪还瞧见,闻人初掸了掸手指,像是要掸掉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不禁腹诽,又不是我叫你扶我的!这可赖不着我!

    那店主一瞧见闻人初,立刻凑上来俯身哈腰,殷勤道:“哟!闻大公子!您怎么光临本店来了?”

    闻人初淡淡道:“我来取你的镇店之宝。”

    店主神色一僵,为难道:“啊,这……”

    闻人初从衣袖中掏出厚厚一沓金叶子,搁在长案上。

    那店主顿时喜笑颜开,那些金叶子,快够他开一整条街的店了!

    “小的这就打包好,亲自送到您府上!”

    “不必!”闻人初道,“我自己拿就行了。”

    说完,他随意地抬手取下衣袍,包括衰衣和主腰,搭在手腕上,转身离开。

    一眼也没瞧鹿饮溪。

    关月月好奇地盯着他的背影,“他要赫连天的衣裳做什么?”

    鹿饮溪蹙眉沉思,想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他对赫连天不止是仰慕,还有爱慕。”

    “啊?”关月月如遭雷劈,结结巴巴道,“你是说,闻家大公子他……他是个……是个……”

    “断袖之癖!”鹿饮溪彷佛发现了真相,笃定点头。

    否则,一个男人为什么要买另一个男人的旧衣裳,还毫无芥蒂地抱着他的衰衣和主腰!

    这一下,鹿饮溪突然明白闻人初为何那么讨厌她、每次见她都要捉弄她了!

    他把自己当情敌了!

    她这情敌还害死了他的心上人!

    他对她能有好脸色才怪!

    闻人初财大气粗,这下店老板喜笑颜开,也不赶她们走了,甚至客气礼貌地请她们进店。

    关月月在店中挑选出一条紫金长裙,在鹿饮溪身上不停比划,“这个颜色太适合你了!快去换上!今晚有开学典礼,每个人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每年,灵台宫都会为新入宫的学子举办一次欢迎仪式。但因为前任道主陨落,已三年不曾招生,因此这一年的仪式,显得格外重要,几乎每一个灵台宫的学子,甚至长老们,都对它无比期待,关月月自然也不例外。

    “我穿这件!”关月月又一脸兴奋地选出一件藤黄色衣裙,朝鹿饮溪吐一吐舌头,“哦,对了!我要和你共享衣柜!虽然我比你胖了一点点,但你的衣裳我挤一挤还是能穿的!不许拒绝我!这样我就不用花冤枉钱买衣服了!

    鹿饮溪含笑瞧着她,“说好了我养你!你尽管挑!别选我的尺寸!要买就买合身的!”

    两人心满意足地买了不少东西,夜幕很快降临。

    鹿饮溪与关月月换上新裙子,赶到方寸千里时,那里已聚满了许许多多的灵台宫学子,不止新生,因为鹿饮溪瞧见了云川与金无介。

    “月月!快过来!”金无介瞧见她们,开心地朝关月月招手。

    他声音高昂,立刻招来不少灵台宫学子的目光。

    关月月脸上一红,有些气恼地远远瞪他一眼,口中不满地嘟囔,“每次都这样!大呼小叫!”

    鹿饮溪憋着笑,轻轻推她一把,“还不快去!”

    “我才不去!”关月月一把搀住鹿饮溪的手臂,“我就赖着你!”

    说话间,云川与金无介已挤出人群,朝她们走来。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云川笑着问。

    他换了一身与平日里不太一样的装扮,天青色的衣袍更显得他俊雅至极,腰带也换成了赤金色,多了几分耀眼,就连腰间悬挂着那根碧玉箫,都多了一缕精致的翠穗。

    金无介更是一身金灿灿,好像全身上下都昭示着金字,连头上发簪、脚下的靴子缎面,都是金的。

    鹿饮溪能感觉到关月月突然有些紧张,挽着她手臂的胳膊都有些僵硬。她瞧了瞧金无介的装扮,再瞧一眼关月月,突然醒悟,关月月这身衣服颜色,乍一看与金无介颇为相似,要是站在一块儿,就是一对壁人。

    金无介上下打量关月月,有些惊诧,“月月,你今日真好看……”

    他话未说完,人群中便传来一声惊呼。

    “快看!是茶陵忆!她也来了!”有少年高声道。

    金无介听闻,立刻转过头去。四周的人群开始骚动,纷纷朝少年所指的方向看去。

    鹿饮溪心中一紧,茶陵忆,是她?

    自从赫连珠死后,她还从没见过茶陵忆,不由得随着金无介的目光望去。

    远远地,瞧见茶陵忆穿一身山茶绯红裙,戴着淡淡竹月薄纱,发髻上挂着两根长长的海天霞色羽带,在微风中摇曳。她脚步轻盈,每走一步,裙下便溢出屡屡香叶红雾,一眼瞧去,真好似踏在云端的天上仙女,纯洁而不可捉摸。

    金无介的目光一直落在茶陵忆身上,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关月月瞧着金无介,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与失望。

    鹿饮溪沉思一瞬,开口道:“金公子,典礼过后,可否留下来片刻,我有事相求。”

    金无介回过神来,懒懒道:“我可帮不了你什么。”

    云川倒是有些讶异,挑眉道:“小溪,你何事求他?难道我办不了?”

    鹿饮溪有些神色尴尬,她方才不过是想打断金无介的出神,找云川自然是更合适的。

    “我想去枯鱼肆摆摊,不知要如何获取资质,云师兄若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了。”

    “枯鱼肆?”云川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鹿饮溪是想赚些银子,笑道,“这个不难,只是……”

    天空骤然一亮,几只木鸢疾行而来,几名长老从木鸢而下,踩在云端。仔细去瞧,才发现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层透明镜面,承托着诸位长老。

    他们从中让开一条道,云道主从木鸢上下来,行至最前方。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典礼要开始了。

    云川只好道:“典礼之后再说。”

    说完,他匆匆御剑,朝长老们而去。

    脚下之地突然动起来,缓缓升起。

    鹿饮溪惊奇道:“为什么会地动?”

    关月月终于从失落中回神,解释道:“方寸千里地下其实是个极大的圆台,传言,光明道主创始人来到此山,又建此高台,称其为灵台,灵台宫之名,便是源自于此。”

    圆台高高升起,一直到长老们的镜面之下,才缓缓停住。

    云川飞上境面,对着诸位长老们行礼后,转身对着人群道:“安静!”

    众人立刻噤声,一个个翘首以盼。

    云川朗声道:“今日,是灵台宫的开学典礼,想必大家早已期盼许久。此刻,让我们用如火的热情、如水的赤诚、如星的仰慕,欢迎道主致辞!”

    灵台上爆发出激烈的掌声,齐声高呼道:“道主!道主!”

    云道主面带微笑,微微抬手,台下立刻寂静无声。

    “从今日起,你们每一位,便是灵台宫学子。灵台宫作为光明道术士的培育学院,自创始以来,便以驱散黑暗、守护光明为旨,迄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

    空中凝结出一面水境,镜中一一闪过灵台宫历任宫主以及光明道主的影像,随着云道主的话,里面映出史上记载的灵台宫曾经历过的腥风血雨、与黑暗道的厮杀与拼争。

    鹿饮溪听得入迷,思绪随着飘入历史长河里,那些她从未曾经历过的黑暗与光明,一代又一代,造就了如今的灵台宫。

    最后,云道主含笑道:“我是灵台宫宫主,兼光明道主云空,我借用灵台宫第一任宫主的遗言……”,他扬起声调,高声道:

    “愿你们生来灿若花海,愿你们未来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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