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光芒下,两人默默注视着对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叫他们各自都乱了呼吸。

    鹿饮溪有几分慌张、几分尴尬地别开眼,抬脚朝前走,“时候不早了,咱们尽快找下一处洞口吧。”

    闻人初默默起身,跟在她身后。

    鹿饮溪不喜欢一言不发的气氛,就好像他们真的有了暧昧一般,便没话找话道,“天星洞里的术法封禁,是给每个闯进来的人都设下幻象吗?”

    闻人初道:“天星洞的主人是金不换,你要是认真学过光明道史,便知道他这人年轻时十分不靠谱,花心浪子一个,欠下许多情债,所以天星洞会唤醒你心底潜藏的、甚至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爱/欲望。”

    回想起梦中情景,鹿饮溪不禁有些心虚,她咳了咳,佯装好奇道:“那你呢?你看到什么了?”

    闻人初沉默一瞬,才低声道:“我看到我自己。”

    鹿饮溪有些惊讶,“就只有你自己吗?”

    “当然不是,”闻人初嗓音又恢复了寒凉,身上渗出丝丝冷意,“我看到他抢走了我的新娘,所以我杀了他。”

    鹿饮溪怔了怔,闻人初话里的残忍冷酷叫她吃惊。

    可是,他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呢?

    什么人会在梦里杀死另一个自己?

    这也太奇怪了。

    “你不好奇我的新娘是谁吗?”闻人初在黑暗中微微偏向她,黑暗中英俊的五官显得尤为冷酷。

    鹿饮溪不想知道,总归与她无关。

    但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紧张浮上心头。因为她想到天影境里,她曾做过闻人初的新娘。

    她嗓音有些发干地问:“是谁?”

    闻人初身上的冷意更浓,似嘲讽似愚弄地嗤笑一声,“反正不是你。”

    鹿饮溪:……,她就是太蠢!才给闻人初戏弄她的机会!

    她加快了脚步,拉开与闻人初的距离。

    “别生气啊,”闻人初跟上她,突然在背后笑了笑,笑声里含着轻佻与暧昧,“你还没说,你方才到底梦见了谁。”

    鹿饮溪脚步更快了。

    “其实你不必害羞,这里除了咱们两个,也没别人。”闻人初又很快赶上她,笑着道,“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昏迷时在我怀里,是如何抓住我不放手的。”

    鹿饮溪继续走,当做没听到。她实在不喜欢闻人初阴晴不定的情绪,更加讨厌他的胡言乱语。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上一刻他还在眼神关切地注视你,下一瞬就冷嘲热讽地挖苦你,过后,他还没事人一般挑逗你!

    她现在觉得,她之前竟还怀疑自己对闻人初动了心,真是错得离谱!

    她才不可能喜欢一个这样的人!

    “我知道你都梦见了谁,”闻人初穷追不舍道,“云川人不错,是个良配,可惜他眼里只有他姐姐,任何人和云瞿发生冲突,他都只会站在云瞿那一边,你嫁给他,是要吃亏的。”

    鹿饮溪:???她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云川了!

    “赫连玉的父母兄弟都死光了,嫁给他倒是清净,只可惜他这人骨子里凉薄得很,你嫁过去后,怕是要守活寡。”

    鹿饮溪:……,人家赫连玉怎么就凉薄了?

    “至于云海潮,先不提他是个穷光蛋,前不久还被云氏给逐了出来……只要你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来,他喜欢的人是云瞿,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她妄想什么了?!

    鹿饮溪在黑暗中咽下自己想骂人的话。

    “等等!”鹿饮溪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狐疑地盯着黑暗中的闻人初,为何闻人初提到的这几个人,偏偏就是方才幻象里的那几个?

    “你怎么会知道我都梦见了谁?你……你不会也能看见吧?”

    一想到闻人初有可能躲在黑暗里,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鹿饮溪头皮都要炸开了。

    闻人初在黑暗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下鹿饮溪更紧张了。

    “那都是天星洞设下的陷阱,都是幻象!是假的!我可对你没有一点儿意思!你别误会!”

    她急着解释,可一想到她竟然会在幻象里与闻人初亲密到那等地步,就觉得越是解释,越是不清不楚。

    “我误会什么了?”闻人初似乎心情愉悦起来,“误会你和我缠绵悱恻?鸾凤和鸣吗?”

    鹿饮溪心下一惊,慌张道:“你……你……你真的都看到了?”

    闻人初突地低笑一声,“原来你真的梦见了我。”

    他快步跨过鹿饮溪身旁,走到前方,转过身,倒退着走路,一边退一边得意道:“鹿饮溪,你也太经不起诈了,若是你被黑暗道的高阶怪物给抓走,保不准会把灵台宫的一切都泄露出去,不打自招。”

    他语调里满是揶揄,在最后“不打自招”四个字上,尾音轻飘飘扬起,充满了暧昧。

    鹿饮溪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又被他给骗了!

    她已经懒得再生气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竟然一直被闻人初牵着鼻子走。

    她静了静心,平平淡淡道:“就算我梦见了你,又怎样呢?我还梦见了其他人呢。”

    闻人初脚步缓下来,盯着她。

    “反正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鹿饮溪一副没所谓的神态,“看到什么、做了什么,又没什么大不了。你可以尽情嘲讽我水性杨花什么的,但我并不这么觉得。我把他们全都杀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能将我留住,我一个都不选,包括赫连天。”

    鹿饮溪语调平静,并没有多少激烈的情绪,但却成功地击碎了闻人初脸上的神情。

    他似乎怔住,“你说什么?你……你杀了赫连天?”

    “是啊,”鹿饮溪平静道,“不杀了他,我又怎么会醒过来呢?”

    闻人初的脸色变了变,比之前更为苍白。

    鹿饮溪见他停下脚步,神色有几分凄然,又有几分如鬼魅一般的可怖,不禁有些诧异。

    “我不能杀吗?他不过是一个幻象。”鹿饮溪皱起眉,从他身边走过。

    这一次闻人初没有跟上来。

    鹿饮溪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反而更沉重了。

    她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喊道:“你怎么了?不走吗?”

    闻人初远远望着她,远离了她的九芒星之光,少年就好像是黑暗里的一个碎片,阴郁、冷漠又寒气逼人。

    “天星洞会窥探人心底的秘密,再塑造幻境,但也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闻人初低声道。

    鹿饮溪一怔,“什么意思?”

    “天星洞窥探的不止一个人的秘密,只要步入过天星洞的人,心底的秘事都会被天星洞纳入。人们只知道天星洞会编织幻境,却很少有人知道,它会根据你心中所想,调取相关的其他人心底所藏的信息,编织一个真真假假、真里有假、假里有真的幻境。”

    鹿饮溪怔怔望着他,突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梦到那些人和那些事,可能是她心底隐藏的被激发出来的欲/望,也可能是从那些人心中提取出来的秘密。

    意识到这一点,鹿饮溪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因为她想到了赫连天消失前,最后的那句话。

    他说她错了,他还说他会等她,等她再一次去见他。

    他是什么意思?

    她错了什么?她说赫连天并没有喜欢过她,说他是最不在意自己的那一个。

    难道说,赫连天也曾喜欢过她吗?赫连天也曾在意她吗?

    “你说得对,你当然可以杀他。”闻人初终于朝她走过来,嘴角溢出冷笑,“只希望他被你杀死时,没有对你说什么愚蠢的话,因为那可能是真的。”

    鹿饮溪心中一跳,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这……这不可能!

    见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闻人初冷笑一声,大步朝前走去。

    “新洞口到了。”闻人初在前方道,“你是与我一起,还是分开走?”

    鹿饮溪望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大大小小数十个洞口,不用数,一定是八十一个。

    她算是摸透了天星洞的规律,一生三,三生九,九九八十一。

    她收敛心神,追上闻人初的脚步,“我和你一起走。”

    她要将九芒星所有的角都点亮,她要尽快升入涉猎班。

    只有她自己变强后,才能弄清楚关于赫连天的一切。

    闻人初似有些意外,嗤笑一声,“你这么讨厌我,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和我分开。”

    鹿饮溪摇摇头,“我并不讨厌你,你很聪明,还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方才谢谢你告诉我那些。”

    若是她能早一些知道,她就不会那么果断地杀死赫连天,她会尽量地多与他说几句话,多套取一些她不知道的事,说不定能找到赫连天之死的线索。

    不过现在懊恼为时已晚,她必须放下一切情绪,专注于怎么点亮九芒星。

    闻人初更为意外,不住地打量她。

    “你觉得我们应该选哪个?”鹿饮溪望着那么多洞口,有些没头绪。

    “我随便,”闻人初道,“你选吧。”

    鹿饮溪想了想,还是选了最中间的那一个。

    虽然它看起来很狭窄,像是一口井。但鹿饮溪就有一种直觉,这里面藏着她想要的东西。

    鹿饮溪刚钻进去,九芒星便熄灭了。

    她顿时愣住,一瞬间怀疑自己选错了。

    难道她前功尽弃了?还是说这又是新的一轮幻境?

    闻人初跟在她身后爬进来,催促道:“别停,继续爬。”

    鹿饮溪回头,发现洞口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想到天影境里的茶陵忆,她不由得问道:“闻人初,你是真人吗?”

    闻人初在她背后顿了顿,抬手摸了摸她的脚腕,叫她感受到他手掌心缠着的布料,那是她亲手缠上去的。

    “我是真人。”闻人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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