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离开的时候是年底。

    我去送他,看见他抱着团团上了马车。

    小猫儿少了截尾巴,被人抱在怀里也不吵闹,安安静静的,不时探出脑袋四处看看。

    兴许是闻见了我的气味,它喵喵了两声,兄长随后便看见了我。

    他身上系着披风,鹅毛大雪落在他的肩上,我差点哭了出来。

    等来年他回来,我便已经出嫁了。

    “曦儿莫哭…”他将团团拢在臂弯上,另一手替我拭泪:“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感觉到一阵极轻极轻的力道拍了拍我的背,那样温柔。

    他告诉我:“曦儿永远是我的妹妹。”

    那场大雪,我终于送走了我爱慕多年的人。

    …

    我嫁给谭遇那天,春光明媚,是一个桃花盛开的日子。

    谭遇是个读书的年轻人,他长得秀气,人看着腼腆,但也确如兄长所言,他性子有些软弱。

    我们成婚那日,我起得太早,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饿极了连手边的干枣都想吃。

    等旁人闹完新房,我头晕得很,实在撑不住了,便低声谭遇,可不可以让厨房给我做碗面,好歹垫一垫。

    他拒绝了我,他告诉我,一会儿他的嫂嫂婶子还要来,我吃东西不好看,他母亲知道会不高兴。

    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与谭遇此生,能相敬如宾,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那日为何没来?”谭遇问我。

    我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我去广延寺了。”我说道。

    谭遇嗯了一声,告诉我:“我知道,我也去广延寺了,我在后山看见了你跟沈闻祈。”

    知道?那为何还问了要问我?

    我低了低眉,不想再说话。

    没过多久,他的嫂嫂婶娘也过来了,又笑闹了一阵,新房这才安静下来。

    我累极了,没等丫头进来,自己便把发髻拆了,柔软的青丝流泻下来,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我转头想要拿帕子净面,一阵悠悠的面香便涌入鼻尖,我顺着这味道寻过去,才发现走进来的是谭遇。

    他端了碗油亮亮的面给我,香急了,他看着我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快吃,一会儿凉了。”

    “你不是说不好看吗?”我还记仇。

    谭遇撇过脸去,耳根有些红:“婶娘都走了。”

    他把面递给我后便着急忙慌去了沐室。

    丫头看着我笑。

    我这才反应过来,谭遇为何红了脸。

    等我们都收拾好,帘帐放下的时候,我似乎也感觉到了为何谭遇会紧张。

    其实我也紧张。

    “我们,我们安置吧。”他呼吸有些急粗,少年人清亮温和的嗓音在这个帐子,似乎带着点情热的味道。

    我点了点头。

    随后一具温热的身躯覆了过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

    他察觉到我的僵硬,从我身上下来,转而揽住了我的肩膀。

    “闻曦,睡吧。”他拍了拍我,没再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一夜,我背对着他,他揽着我,奇异地都安静下来,没有提今晚本该要做的事。

    我跟谭遇,大抵也是做得到相敬如宾的。

    他明年要参加春闱,所以一直在用功读书,我接过了管家权,婆母一直在教导我管家之事。

    谭夫人确实强势,我在她面前有什么都觉得想跑。别人家媳妇要经受的打压我也受过,别人家的媳妇要站的规矩我也站过。

    “凡为女子,或许只有女儿是最好当的。”我揉了揉肩膀,腰酸背痛地趴在躺椅上,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想趴下。

    谭遇坐在窗边看书,见我躺下,当即也走了过来,他坐在躺椅一另侧,问我:“母亲为难你了吗?”

    他长相俊秀,人也腼腆,说话总是带着商量的语气,我倒也不讨厌他。

    “也没有,只是管账之事过于反锁,我太累了而已。”

    谭夫人很强势,却也不是无理之人,这是我嫁到谭家的意外之喜。

    听我说完,谭遇似乎是松了口气,他没走,我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便坐了起来,微微抬头看他。

    “闻曦,你若肩膀疼,我可以给你按一按。”他咳了一声,很是腼腆:“我从前在岭南书院求学,那里气候很是潮湿,每到下雨关节便会疼。”

    “有位老伯教过我一些推拿之术,可以舒缓筋骨,你,你要不要试试?”他低头,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愣了半天,终于明白他说的时候。

    谭遇的眼睛很干净,他看我的时候,从不会让我觉得被冒犯。所以我与他相处,也算融洽。

    “好…好啊。”我胡乱点了点头,又趴了回去。

    谭遇是个读书人,我一直以为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应该没什么力气。

    可是他给我按肩膀的时候,力道掌控得出奇地好。

    他给我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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