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麻了，不光是脑袋，还有睡到抽筋的腿。教室窗帘还没拉开，热的像个桑拿房。
她伸手把被汗沁湿的碎发划到耳后，强撑着桌子站起来，打算去走廊透透风。刚试探性地迈出一步，一股触电感就直冲膝盖，激的她差点跪倒。
“嘶，到底是谁发明的趴桌睡啊？”
林瑶望着门口缓了一会，右手拎着裤腿，硬是拽着自己向前，一瘸一拐的朝风来的地方走去。
“开学考”这此考试，囊括了学生所有知识。难度不高，但重在覆盖面广，需要融会贯通。
所以，从步入高中开始，她的每个假期就都异常忙碌。
林瑶站在风里，眯着眼看向操场。住宿的学生从远处涌进教学楼，阳光正懒懒散落在他们身上。
这一幕，美好的像是青春电影。
青春电影？
林瑶一愣，闪过的想法惹得她自嘲一笑。
大人们干嘛要把十七岁写得那么浪漫，她都快有落差感了。
看看周围，谁不是满脑子的考试，满脑子分数。这辈子的斤斤计较，全用在争夺老师课前课后的辅导时间上了。谁敢像电影里那样放肆，分分钟就被落的影儿都不见。
这才是林瑶最真实的高中生活，枯燥，乏味。需要在迷茫和黑暗中，拼了命地去榨取一丝甜味。
“林瑶！”一个欢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在等我吗！”
从自己的世界里转身，就见迟雪从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冲出，小跑而来。
林瑶愣了愣，只觉得心脏倏然安静下来。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迎了过去：“我刚才在窗边看到你了，人家都在唠嗑，就你低头背单词。”
迟雪跑到林瑶身边，挽住她的胳膊，一边一摇，一边往教室走：“对啊，你跟我讲的，背卷子上完型填空的选项嘛！真的好好用！”
大家从不同地方得知了“开学考”的日期，没等老师通知，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复习。
上课时一双双眼睛紧紧盯住黑板，手中的笔都快被抡出残影了。
墙边是个好地方，站满了困倦的人。谁困了就端着书主动站过去清醒清醒，好了再回来。这从不是惩罚，而是一件同吃饭喝水般稀疏平常的事。
课间也没有人说话，喝水上厕所都放轻了动作，迅速归位后继续低头学习。
这节课是数学，祁亮老师夹着书提前进入班级。刚风风火火地打开门，就被这迎面而来的书卷气震撼，保持着开门的姿势都没敢动。
“你们这是…真不一样了啊”他缓了缓才开口。
“那必然啊，亮哥！”底下有人立刻回应。
“亮哥！看我们这次给你给你考个大高分！”
气氛瞬间活跃起来，有的男生大声表忠心，更有甚者直接喊：“这次上不了一百二，我把卷子抄五遍！”惹得所有人都回头看他，捂着嘴浅浅地笑。
老师听得嘴角直抽，“好好好，我信我信，继续学吧。”
说着拿出一张纸贴在墙上，他转身看到同学们都伸脖子瞅，就顺嘴道：“这是你们过几天考试的班级座位。”
迟雪拍拍林瑶，小声嘀咕：“一会儿看看咱俩考场离得近不近。”
下课后，林瑶快步走到班级名单前，从上向下捋，寻找自己的考场。
很快，目光一顿，3班，第七考场。
“怎么样！”迟雪在座位上呼唤。
这一嗓子让林瑶回过神来，立刻转过身去。指指自己，笔画个7，又指指迟雪，笔画个10。
后桌李大鹏也朝自己高高举手，林瑶秒懂，回身去看名单，“你13！”
对方做出个大哭脸。
“考得不错啊，”看着林瑶走近，迟雪打趣道，“七考场，那不是3班吗？你可看看天才的班级是什么样的，偷学点经验回来。”
“就我？”林瑶愣了下，随即摇摇头，“算了吧，平平淡淡的我就知足了。”
她所在的高中按成绩将学生分层，1-3班，4-8班，9-18班，19到30班是理科班的四个班型，教学进度和授课难度都不相同。
为了准备分班考试，她不知作穿多少套卷子，这才考进了8班。而1-3班，里面都是实打实的学霸，更有学校重金培养冲刺top2的天才选手，想超过他们简直痴人说梦。
高中和初中不同，这里不是轻松学一学就能超过大多人的小县城。林瑶想，她应该具有一些自知之明。
譬如接受自己的平凡，再譬如放下没用的骄傲。能在班级保持前排已经很好了，她不该奢求过多。
酸涩感在心底冒了头，又被悄悄压下。
“这里天才云集，我应该满足了。”
开学考如期而至。
跟迟雪分别，林瑶转身走向四楼。这条路上人并不多，只有淅淅沥沥几个人。考到年级前240的同学，才有资格跨上了这层“阶梯”。
换句话说，在这层里，林瑶见到的每个人都要比她强。
林瑶深吸口气，试图抚平狂跳的心脏。
去看看，也是好的。
穿过台阶，进入走廊，一排排明亮的班级映入眼底。红色的光荣榜上书写着不可思议的成绩，优秀校友照片挂在两侧，大学教授，商业大亨，影视明星，他们大大的笑容下写满了绚丽的期望寄语。
七八个红色条幅贯穿始终。
“多得一分，干掉千人”“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校长，副校长手写的试卷解析在墙上贴的密密麻麻，“问题角”的提问与回复数不胜数。
匆匆瞥过，还有校长主任的亲笔回答。
四楼的布置并不繁华，却和三楼全然不同。
没有一条标语是在安慰，更没有一丝柔软代表着放松。从目光所致的第一处起，每一处空间都在大声叫嚣着“奋斗”与“成功”。
奋斗！快去奋斗！你没有退路，你必须成功！
这里坦率，效率，甚至将一切粉饰掩去，暴露出了最本质的功利。
以结果为导向，我给你引路，带你冲刺。你会累，但不要同我抱怨为何累。
因为，这是你想要的成功。
脚步缓缓慢下，心脏却猛然一颤。林瑶望着四周的一切怔住了，随即每一颗细胞都在狠狠叫嚣着它们喜欢这里。
这一刻，她只剩一个念头——学，成为他们，超过他们。
意识到此时的想法，林瑶深吸口气，垂下眸子，眼底却闪过一分迷茫。
她始终记得父母的劝告——“市里的高中和咱这终归不一样，那里真的有天才。宝贝你尽力就好，不用事事争先的。”
林瑶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整心态。
但为什么却并不开心？
林瑶并不打算深想，但世界竟逼迫她不得不深想。
因为在三班门口，她遇见了初中时的同学，许秋怡。
她已经忘记了在得知许秋怡就在三班上课时，自己说出了什么祝贺的话，更不得知许秋怡是怎么飞速写出微信号并塞入自己手中的。
甚至考完了两门试卷，她的手脚都依旧冰凉。
达摩克利斯之剑重重坠下，震碎了深林的迷雾。
没什么武林秘籍初出江湖。
林瑶只是在呆愣中终于意识到，——“原来我们也能这么强啊。”
快九月份，夜已深。
十点半准时放学。出了校门，同伴们就在一声声告别中各自远去。
林瑶低头拐进了一条小道，虽然没有灯，却是离家最近的路。对于高中生而言，这种从海绵里挤水般的时间管理，似乎早已刻入了基因里。
不匆忙便是罪过。
光渐渐远去，林瑶已经看不清自己迈出去的脚了，但身后细微的谈话声仍在宣告这里不止她一人。
无所畏，看不清就好。
林瑶落下了紧绷的嘴角，面部肌肉因过于放松而显的有些呆滞。她不爱笑，但不能不笑，有人的地方总要有社交。她现在已经做不到像许秋怡那样，说不在乎，就真不在乎了。
再或许只有成绩好，才能选择不在乎。一头孤傲的狼和一只孤僻的狗在世俗眼中是不同的。
许秋怡，她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她真的很优秀。
林瑶深吸口气，让丝丝凉意浸入大脑，脑海中浮现出白天的场景。
再次见面，许秋怡依然梳着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看到自己后，她先是短暂的惊讶，便又熟稔地抬手打招呼。
她上去和曾经没有任何区别，依旧自信，骄傲，还有一种顶尖学生才拥有的闲适感。
许秋怡可能想和林瑶“顶峰相见”，像曾经约定好的那样。但她此时却只想转身逃跑，她完全接受不了让许秋怡见到此刻的自己。
但没有退路，再或者她已经学会并习惯用几句漂亮话，使交谈变得最不费力。
“只用像以前一样自然就好了，”她想，“不难的。”
但曾经骄傲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林瑶僵硬地发现已经模仿不出来了，她记不清嘴角要扬起几分弧度，眉梢该勾起几寸骄傲。她只能单薄地挺直腰板，故作洒脱。
当她强笑着说出“一切顺利”，和许秋怡擦肩而过进入考场时。她感到，自己残留的最后那点体面也随之消失了。
她会如何看她。
将混乱的想法通通甩出脑袋，林瑶抬头望着高高的天空。
她有些后悔了。
她不该想当然的认为市里的同学一定比她强，认为同学们都不会的难题，她也没必要会。
她不该荒谬地认为还有时间，更不该肆意的浪费她所拥有的悟性，原来天赋也是会被收走的啊。
但就是迟了，她已经追不上许秋怡的步伐了。
许秋怡不会嘲笑她，因为她们曾经互相调侃的前提是层次相同。而如今，连这个前提都没有了。
林瑶垂眸自嘲，说不定还能被她安慰一下呢。
短暂的放空状态，让林瑶慢下脚步，闭上眼睛。直到散落的光源再次出现，她才恢复常态，快步走回家去。
打开门，屋里黑洞洞的。妈妈已经回家去了，只留下这间匆匆交了三年房费的学区房。
打开台灯，摊开试卷。
时钟滴滴答答，晚风徐徐吹来。
你说怎么可能不遗憾，不想追赶。
与此同时，作为住宿生还在班级上自习的许秋怡放下了笔。瞟了一眼老师的动态，就扭过头去看月亮。
啧，真圆。
许秋怡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初中时她总不屑跟别人说话，觉得无用的交谈就是在浪费时间。林瑶看起来也不爱说话，所以，一对眼神，她俩就成了同桌。
“你好”，“谢谢，”“再见”。
她们秉持着严谨的礼仪，相敬如宾，却也没有交集。
“无所畏，”许秋怡想，“强者都是不需要朋友的。”
她以为会和林瑶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三年。
直到林瑶有一节自习课学懵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疑惑地凑过去，却听见林瑶悄悄的说，
“看月亮，真圆。”
许秋怡吓了一跳，却还是朝窗外看去。那天的月亮是挺圆的，和今天一样。
许秋怡家里管得极严，但妈妈会允许她和林瑶在周末一起出去玩。
因为林瑶的成绩也出奇得好，她们似乎总在抢夺年级第一的位置。
林瑶和许秋怡这个组合一旦达成共识，从双方家庭到各科老师，没有任何人会发出一点质疑。
这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光，随意找一个奶茶店，和林瑶挤在没人的角落一起做题。
她们都很喜欢在这个时候做难题，因为可以一起悄悄地骂。
“嘿！这题难！”
“嘿！这题也难！”
说完就对视一眼暗暗地笑，像批判的不是题目，而是她们叛逆的青春。
等走出奶茶店，走进校园，她们便又是那个安静的样子。
只是在学到崩溃时，还是会看看月亮，拍拍同桌肩膀让她靠过来，再悄悄地说上一句，
“看月亮，真圆。”
许秋怡永远记得林瑶那副要笑出眼泪的样子。
很真实，也很好看。
回忆完毕，许秋怡的目光从远方收回，嘴角自然落下。她扫了眼老师的位置，淡淡地低下了头。
握着手中的笔紧了紧。
烦死了，什么破题，还用姐亲自写。
她伸手把被汗沁湿的碎发划到耳后，强撑着桌子站起来，打算去走廊透透风。刚试探性地迈出一步，一股触电感就直冲膝盖，激的她差点跪倒。
“嘶，到底是谁发明的趴桌睡啊？”
林瑶望着门口缓了一会，右手拎着裤腿，硬是拽着自己向前，一瘸一拐的朝风来的地方走去。
“开学考”这此考试，囊括了学生所有知识。难度不高，但重在覆盖面广，需要融会贯通。
所以，从步入高中开始，她的每个假期就都异常忙碌。
林瑶站在风里，眯着眼看向操场。住宿的学生从远处涌进教学楼，阳光正懒懒散落在他们身上。
这一幕，美好的像是青春电影。
青春电影？
林瑶一愣，闪过的想法惹得她自嘲一笑。
大人们干嘛要把十七岁写得那么浪漫，她都快有落差感了。
看看周围，谁不是满脑子的考试，满脑子分数。这辈子的斤斤计较，全用在争夺老师课前课后的辅导时间上了。谁敢像电影里那样放肆，分分钟就被落的影儿都不见。
这才是林瑶最真实的高中生活，枯燥，乏味。需要在迷茫和黑暗中，拼了命地去榨取一丝甜味。
“林瑶！”一个欢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在等我吗！”
从自己的世界里转身，就见迟雪从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冲出，小跑而来。
林瑶愣了愣，只觉得心脏倏然安静下来。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迎了过去：“我刚才在窗边看到你了，人家都在唠嗑，就你低头背单词。”
迟雪跑到林瑶身边，挽住她的胳膊，一边一摇，一边往教室走：“对啊，你跟我讲的，背卷子上完型填空的选项嘛！真的好好用！”
大家从不同地方得知了“开学考”的日期，没等老师通知，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复习。
上课时一双双眼睛紧紧盯住黑板，手中的笔都快被抡出残影了。
墙边是个好地方，站满了困倦的人。谁困了就端着书主动站过去清醒清醒，好了再回来。这从不是惩罚，而是一件同吃饭喝水般稀疏平常的事。
课间也没有人说话，喝水上厕所都放轻了动作，迅速归位后继续低头学习。
这节课是数学，祁亮老师夹着书提前进入班级。刚风风火火地打开门，就被这迎面而来的书卷气震撼，保持着开门的姿势都没敢动。
“你们这是…真不一样了啊”他缓了缓才开口。
“那必然啊，亮哥！”底下有人立刻回应。
“亮哥！看我们这次给你给你考个大高分！”
气氛瞬间活跃起来，有的男生大声表忠心，更有甚者直接喊：“这次上不了一百二，我把卷子抄五遍！”惹得所有人都回头看他，捂着嘴浅浅地笑。
老师听得嘴角直抽，“好好好，我信我信，继续学吧。”
说着拿出一张纸贴在墙上，他转身看到同学们都伸脖子瞅，就顺嘴道：“这是你们过几天考试的班级座位。”
迟雪拍拍林瑶，小声嘀咕：“一会儿看看咱俩考场离得近不近。”
下课后，林瑶快步走到班级名单前，从上向下捋，寻找自己的考场。
很快，目光一顿，3班，第七考场。
“怎么样！”迟雪在座位上呼唤。
这一嗓子让林瑶回过神来，立刻转过身去。指指自己，笔画个7，又指指迟雪，笔画个10。
后桌李大鹏也朝自己高高举手，林瑶秒懂，回身去看名单，“你13！”
对方做出个大哭脸。
“考得不错啊，”看着林瑶走近，迟雪打趣道，“七考场，那不是3班吗？你可看看天才的班级是什么样的，偷学点经验回来。”
“就我？”林瑶愣了下，随即摇摇头，“算了吧，平平淡淡的我就知足了。”
她所在的高中按成绩将学生分层，1-3班，4-8班，9-18班，19到30班是理科班的四个班型，教学进度和授课难度都不相同。
为了准备分班考试，她不知作穿多少套卷子，这才考进了8班。而1-3班，里面都是实打实的学霸，更有学校重金培养冲刺top2的天才选手，想超过他们简直痴人说梦。
高中和初中不同，这里不是轻松学一学就能超过大多人的小县城。林瑶想，她应该具有一些自知之明。
譬如接受自己的平凡，再譬如放下没用的骄傲。能在班级保持前排已经很好了，她不该奢求过多。
酸涩感在心底冒了头，又被悄悄压下。
“这里天才云集，我应该满足了。”
开学考如期而至。
跟迟雪分别，林瑶转身走向四楼。这条路上人并不多，只有淅淅沥沥几个人。考到年级前240的同学，才有资格跨上了这层“阶梯”。
换句话说，在这层里，林瑶见到的每个人都要比她强。
林瑶深吸口气，试图抚平狂跳的心脏。
去看看，也是好的。
穿过台阶，进入走廊，一排排明亮的班级映入眼底。红色的光荣榜上书写着不可思议的成绩，优秀校友照片挂在两侧，大学教授，商业大亨，影视明星，他们大大的笑容下写满了绚丽的期望寄语。
七八个红色条幅贯穿始终。
“多得一分，干掉千人”“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校长，副校长手写的试卷解析在墙上贴的密密麻麻，“问题角”的提问与回复数不胜数。
匆匆瞥过，还有校长主任的亲笔回答。
四楼的布置并不繁华，却和三楼全然不同。
没有一条标语是在安慰，更没有一丝柔软代表着放松。从目光所致的第一处起，每一处空间都在大声叫嚣着“奋斗”与“成功”。
奋斗！快去奋斗！你没有退路，你必须成功！
这里坦率，效率，甚至将一切粉饰掩去，暴露出了最本质的功利。
以结果为导向，我给你引路，带你冲刺。你会累，但不要同我抱怨为何累。
因为，这是你想要的成功。
脚步缓缓慢下，心脏却猛然一颤。林瑶望着四周的一切怔住了，随即每一颗细胞都在狠狠叫嚣着它们喜欢这里。
这一刻，她只剩一个念头——学，成为他们，超过他们。
意识到此时的想法，林瑶深吸口气，垂下眸子，眼底却闪过一分迷茫。
她始终记得父母的劝告——“市里的高中和咱这终归不一样，那里真的有天才。宝贝你尽力就好，不用事事争先的。”
林瑶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整心态。
但为什么却并不开心？
林瑶并不打算深想，但世界竟逼迫她不得不深想。
因为在三班门口，她遇见了初中时的同学，许秋怡。
她已经忘记了在得知许秋怡就在三班上课时，自己说出了什么祝贺的话，更不得知许秋怡是怎么飞速写出微信号并塞入自己手中的。
甚至考完了两门试卷，她的手脚都依旧冰凉。
达摩克利斯之剑重重坠下，震碎了深林的迷雾。
没什么武林秘籍初出江湖。
林瑶只是在呆愣中终于意识到，——“原来我们也能这么强啊。”
快九月份，夜已深。
十点半准时放学。出了校门，同伴们就在一声声告别中各自远去。
林瑶低头拐进了一条小道，虽然没有灯，却是离家最近的路。对于高中生而言，这种从海绵里挤水般的时间管理，似乎早已刻入了基因里。
不匆忙便是罪过。
光渐渐远去，林瑶已经看不清自己迈出去的脚了，但身后细微的谈话声仍在宣告这里不止她一人。
无所畏，看不清就好。
林瑶落下了紧绷的嘴角，面部肌肉因过于放松而显的有些呆滞。她不爱笑，但不能不笑，有人的地方总要有社交。她现在已经做不到像许秋怡那样，说不在乎，就真不在乎了。
再或许只有成绩好，才能选择不在乎。一头孤傲的狼和一只孤僻的狗在世俗眼中是不同的。
许秋怡，她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她真的很优秀。
林瑶深吸口气，让丝丝凉意浸入大脑，脑海中浮现出白天的场景。
再次见面，许秋怡依然梳着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看到自己后，她先是短暂的惊讶，便又熟稔地抬手打招呼。
她上去和曾经没有任何区别，依旧自信，骄傲，还有一种顶尖学生才拥有的闲适感。
许秋怡可能想和林瑶“顶峰相见”，像曾经约定好的那样。但她此时却只想转身逃跑，她完全接受不了让许秋怡见到此刻的自己。
但没有退路，再或者她已经学会并习惯用几句漂亮话，使交谈变得最不费力。
“只用像以前一样自然就好了，”她想，“不难的。”
但曾经骄傲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林瑶僵硬地发现已经模仿不出来了，她记不清嘴角要扬起几分弧度，眉梢该勾起几寸骄傲。她只能单薄地挺直腰板，故作洒脱。
当她强笑着说出“一切顺利”，和许秋怡擦肩而过进入考场时。她感到，自己残留的最后那点体面也随之消失了。
她会如何看她。
将混乱的想法通通甩出脑袋，林瑶抬头望着高高的天空。
她有些后悔了。
她不该想当然的认为市里的同学一定比她强，认为同学们都不会的难题，她也没必要会。
她不该荒谬地认为还有时间，更不该肆意的浪费她所拥有的悟性，原来天赋也是会被收走的啊。
但就是迟了，她已经追不上许秋怡的步伐了。
许秋怡不会嘲笑她，因为她们曾经互相调侃的前提是层次相同。而如今，连这个前提都没有了。
林瑶垂眸自嘲，说不定还能被她安慰一下呢。
短暂的放空状态，让林瑶慢下脚步，闭上眼睛。直到散落的光源再次出现，她才恢复常态，快步走回家去。
打开门，屋里黑洞洞的。妈妈已经回家去了，只留下这间匆匆交了三年房费的学区房。
打开台灯，摊开试卷。
时钟滴滴答答，晚风徐徐吹来。
你说怎么可能不遗憾，不想追赶。
与此同时，作为住宿生还在班级上自习的许秋怡放下了笔。瞟了一眼老师的动态，就扭过头去看月亮。
啧，真圆。
许秋怡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初中时她总不屑跟别人说话，觉得无用的交谈就是在浪费时间。林瑶看起来也不爱说话，所以，一对眼神，她俩就成了同桌。
“你好”，“谢谢，”“再见”。
她们秉持着严谨的礼仪，相敬如宾，却也没有交集。
“无所畏，”许秋怡想，“强者都是不需要朋友的。”
她以为会和林瑶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三年。
直到林瑶有一节自习课学懵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疑惑地凑过去，却听见林瑶悄悄的说，
“看月亮，真圆。”
许秋怡吓了一跳，却还是朝窗外看去。那天的月亮是挺圆的，和今天一样。
许秋怡家里管得极严，但妈妈会允许她和林瑶在周末一起出去玩。
因为林瑶的成绩也出奇得好，她们似乎总在抢夺年级第一的位置。
林瑶和许秋怡这个组合一旦达成共识，从双方家庭到各科老师，没有任何人会发出一点质疑。
这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光，随意找一个奶茶店，和林瑶挤在没人的角落一起做题。
她们都很喜欢在这个时候做难题，因为可以一起悄悄地骂。
“嘿！这题难！”
“嘿！这题也难！”
说完就对视一眼暗暗地笑，像批判的不是题目，而是她们叛逆的青春。
等走出奶茶店，走进校园，她们便又是那个安静的样子。
只是在学到崩溃时，还是会看看月亮，拍拍同桌肩膀让她靠过来，再悄悄地说上一句，
“看月亮，真圆。”
许秋怡永远记得林瑶那副要笑出眼泪的样子。
很真实，也很好看。
回忆完毕，许秋怡的目光从远方收回，嘴角自然落下。她扫了眼老师的位置，淡淡地低下了头。
握着手中的笔紧了紧。
烦死了，什么破题，还用姐亲自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