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年轻男人没理会她的小情绪,转而与司机交谈:“这次也没有出现五只眼和六只眼的掠食者。”

    司机单手抓着方向盘,闻言往下看了一眼:“是有点奇怪。回去跟老大讲一声。”说罢,司机伸手摁下喇叭,他面前的门禁缓慢抬起。

    越野车停靠进车库,三人一下车就有负责修理和保养车辆的人过来。年轻男人跟他们很快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女孩走进帐篷里。

    他拍了拍女孩的头:“自己去玩吧。”女孩看了他一眼,拿着炸弹球自己离开。

    而年轻男人径直穿过帐篷,走到了一间平房前,伸手掀起门口的挡帘,人还没进去,声音已经响起来:“老大!”

    里面正在谈话的人转过头来,看到年轻男人,亲热地叫了声他的昵称:“飞鼠,你来了。还顺利吗?”

    “相当顺利。”被叫做飞鼠的年轻男人顺手从首领的桌前扒拉出一块饼干丢在嘴里嚼。

    首领快速请走了之前跟他在房间里交谈的人,转而问道:“找我什么事?”

    飞鼠咽下嘴里的饼干:“这次的绞杀还是没发现五眼以上的掠食者。”

    闻言,首领的眉毛抬起。

    “已经是第三次了。往常从来没有超过一周。”飞鼠说,“老刘也有点担心。”

    “你怎么看?”首领问。

    “喷射点有异常吗?”飞鼠问,“观察那边的人有没有说法?”

    首领摇了摇头:“没有,刚才来的那些人就是来说这事的。喷射点一切正常,时间精准,没有变化。”

    飞鼠皱眉:“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首领微微点头:“的确。”

    “我会增派人手盯着那边,绞杀行动照常进行,劳烦你了,飞鼠。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客气了。”飞鼠和首领碰拳,“都是兄弟。”

    首领笑了:“对了,小札最近怎么样?”

    “捣鼓些小玩意,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今天都敢往掠食者群里冲。”飞鼠说。

    “这时节胆子大点也不是什么坏事,”首领说着从抽屉里摸出一小袋水果糖,扔给飞鼠,“没空过去看她,替我带过去吧。”

    飞鼠拿着糖挥挥手:“走了。”

    飞鼠进入小札的帐篷时,她还在捣鼓自己怀里的小玩意儿。听到他进来,女孩只微微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根本没搭理他。

    见状,飞鼠笑着问:“还生气呢?”

    女孩不说话,只用自己的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看,她的额头上还有一片红色的痕迹。很显然,就是面前这个飞鼠弹手指弹的。

    飞鼠摸出怀里的一袋糖,丢在小札面前的桌子上:“赔礼。”

    看到这袋糖,小札终于开口说话:“借花献佛。”

    飞鼠乐了:“这你都能看出来?”

    小札扫过飞鼠的口袋,说出口的话却一点都不留情面:“你身上都穷得叮当响了。这只能是大哥给的。”

    “叮当响?”飞鼠顺着她的话晃了晃自己的身体,“我怎么没听到?”

    小札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随手指着她丢在床上的机枪:“没子弹了。”

    飞鼠认命地背起枪,准备把这个大家伙拿出去储弹。出门前,小札却叫住了他。

    “喂!”小札说,“掠食者的情况严重吗?我哥怎么说?”

    闻言飞鼠转身露出一个笑:“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就别操心了。”说完他转身走了。

    小札瘪着嘴独自在帐篷里嘟囔:“我才不是小孩子。”

    她撕开包装袋,往嘴里丢了一颗糖,草莓味的,她咯嘣咯嘣嚼碎,像在泄愤。

    小札的糖搁置在她身侧的桌面上,一条绑了钩子的鱼线悄然从帐篷顶部垂下,落在水果糖袋子的旁边,回转了几个角度,都没有拉起水果糖封条上的圆孔,反倒是这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动了小札。

    小札回头的同时,鱼线猛地一收,但上面的钩子却没有那么轻松被拉起,转动的钩环把水果糖袋子撞得偏移了一个细微的角度。

    小札看着一闪而过的银光,如有所感地抬起头,看着一个瘦猴似的小孩趴在她帐篷顶上。

    “瘦猴!又偷我东西!”

    瘦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被发现后就便没再继续待在帐篷的撑杆上,顺着帐篷正中央的支撑杆滑下来:“小札。”

    小札伸手收起水果糖,从里面挑挑拣拣找出一颗最小的扔给瘦猴。

    他伸手一接,把糖扔进嘴里,露出一个缺牙的笑容。

    “别光顾着吃,我叫你打听的事呢?”

    “问到了!”瘦猴不像小札那样嘎嘣嚼碎水果糖,而是将它小心地含在舌头下,一点点汲取草莓味的甜,“喷射点最近增派人手,我们可以悄悄混进出发的车队。”

    小札一振:“车队什么时候走?”

    “好像就是今天。”瘦猴说。

    小札一巴掌拍在瘦猴的背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瘦猴差点把水果糖卡嗓子眼,咳嗽了两声才委屈道:“你这不是才问嘛……”

    小札像屁股被火燎到了似的弹起来,把桌上的炸弹球一股脑地塞进自己背包里,然后穿上外套,蹬上靴子。

    “他们从几号口走?”

    “四号!”瘦猴回答得飞快,“我已经看过了,有一辆卡车跟着走,我们可以躲进卡车底下。”

    “好小子!”小札摸出一顶线绒帽扣在瘦猴头上,压住他散乱的头发,“就这么干!”

    他们两个人像两只灰色老鼠一般从人群中溜走,一路上经过营地的帐篷和平房,摸进停车场。营地里的人最多只会感觉自己的腿部触碰到了别人的衣角,没人注意到两个把自己绑在卡车底部的小孩。

    如果年灯待在这里就会发现所有待在这里的人都经过了变异,没人扣着厚重的供气壳或者呼吸阀。

    不能在毒障里自由呼吸的人是无法在距离掠食者喷射点如此近的地方活下去的,只有一个人除外:唯一一个驻守在喷射点旁的观察员。

    他借用了星球大部队撤走之前军方曾修建的超高瞭望点,能够将巨大的喷射点都纳入眼底。这里是距离喷射点最近的安全点,也是一旦出现问题后会让人死的最快的观察点。

    而守在这里的人在他们发现变异规律前就一直在了,之后也没人提出要代替他的位置,他作为这个营地里唯一一个没有变异过的普通人驻守着最危险的喷射点,向营地及时汇报喷射点的动向。

    据他们日积月累地观察,每次完成喷射后,都会有一段相对安全的静默期。而瞭望点所有的生活物资包括干净的空气都是趁这个时候送来的。

    而这一次接受生活物资的时间正是今天。

    站在瞭望点上的守卫架起望远镜,看着逐渐的靠近的车队,将望远镜的准心逐一聚焦在司机们的脸上,依然是标准的列队。

    一辆前锋车,一辆后备车,中间夹着装载物资的卡车,以及一辆应对特殊情况的武装车辆。

    守卫的望远镜一扫,又将它的准心聚焦于卡车底部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看清那个小脑袋是谁的一瞬间,守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小札……?

    望远镜再次对准小札的脸,他看到一种兴奋浮现于女孩脸上。

    “又是偷溜出来的吧。”

    观察员自言自语,这里没有其他人。而他也在长久的孤独中学会了自己与自己对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望远镜,遥控手里的按键打开车队必经的关卡。

    转头间,他无意扫到金属操作板上的反光,里面倒映出一个胡子拉碴满头乱发的家伙。

    观察员的动作停顿一下,然后认命般地去翻箱倒柜。

    上回送来的那个刮胡刀被他扔到哪里去了?

    另一边。

    小札和兴奋不已的瘦猴挤在一起,瘦猴扯着嗓子盖过车轮轰隆声对她喊:“喷射点到底长什么样?”

    小札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瘦猴因为张开的嘴巴吃进了车轮飞溅起的泥巴土而“呸呸呸”地咳嗽起来。

    小札先拉高了自己的领口,将嘴巴彻底遮掩在布料后才开口:“笨!扒车说话的时候要掩着口鼻,不然全是土!”

    瘦猴敬仰地看着在他眼中什么都知道的小札,学着她的样子把自己的下半张脸都遮起来。

    这时候,小札才开口说道:“到了就知道是什么样了。”

    她也从来没有来过喷射点附近,大人们说太危险了都不让她靠近。但小札却不这样觉得,变异后她脑子好使多了,现在也能做出不少有用的小东西,还能跟着飞鼠出去完成任务。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小了。

    瘦猴看着飞驰的车队,忽然兴奋大喊:“看!喷射点的关卡!我们快到了!”

    闻言,小札探出身去,颠簸中她遮掩口鼻的衣领滑落下去,露出她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

    小札看着逐渐靠近的关卡口,露出了跟瘦猴一样兴奋的笑脸。

    “等我们到了喷射点以后做什么?”瘦猴说,“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等车队顺利通过关卡后,行进速度逐渐慢下来,而颠簸一路吃了不少灰尘的瘦猴逐渐冷静下来,不再盲目的兴奋,反而涌起一些害怕,毕竟,再怎么说,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没事的,”小札的手掌按在瘦猴头上,“有我在。”

    闻言,瘦猴抬起脸,露出一个缺牙的大大的笑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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