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抢救
第六十二章
白穹垂下眼。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恩怨早已了结。
“你打算怎么处理？”洛娜从人群中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白穹。
自从到了湖心城堡后，洛娜她就有意识地缩减了自己的存在感。她似乎知道白穹和年灯之间的情谊，相比之下，她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但在这个时候，洛娜不甘继续做一个沉默的观众，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问出了所有底层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白穹一时没说话。
洛娜漫不经心地走过她，站定在已经变得有些粘稠的血迹旁，似是不经意提起：“他是照着陶西水心脏捅的。死手。从动手开始就没想过让他活。”
白穹心脏一紧，但她仍然不动声色。反倒是被控制住的杨李咧开嘴笑了，他毫不留情：“我就知道这女人不靠谱。暗示我下手除去陶西水的是她，此时落井下石的也是她。过河拆桥的本领真不赖。”
这话一出就是将洛娜放在了共犯的位置上。
白穹也猛地回头去看她。
只有洛娜仍然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她环顾了一圈义愤填膺的底层楼人，最后把视线落在白穹脸上：“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虽然是个问句，但洛娜没打算等白穹的回答。她慢慢摘下手套握在手心，手臂交叠。
“而且……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又能怎样？”洛娜说，“这是陶西水欠我的。”
“如果他能活下来，那是他命大，我们之间一笔勾销，如果不能，”洛娜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也是活该。”
“你——！”白穹想猛地站起来，却被怀山眼疾手快地拉住。
怀山：“你冷静点。”
白穹闭了闭眼睛，压制心中的怒火，然后才重新开口。
白穹：“杨李意图杀死别人，绝不能留。”
怀山：“我也是这个想法。就算我们这边轻拿轻放，湖心城堡这边估计也不会放任这样一个隐患留下。”
白穹站起身，感受着背后走过来的洛娜，低声问道：“你说的话是真的？”
洛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白穹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猜。”
听到这个答案，白穹微微皱了皱眉，不再提起有关洛娜行为的话题。到了安全地界，洛娜就又变成十句话里有一半都分不清真假的状态。就算一切都如杨李所说，可最终做出行动的毕竟不是洛娜。巨变当前，谁能代表正义，谁又能代表法律？
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那就这么定吧。”白穹说。
却不想洛娜却在此时开口：“你们打算就这样把他放走？”
“放虎归山，把一个祸患留在外面，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反扑过来咬伤你们的手？白穹，我倒不知道你的胆子这么大呢。”
白穹：“你想怎样？”
洛娜故作思考一会儿，忽然从怀里抽出她那把袖珍手枪，稳稳对准杨李，干净利落地开枪。
子弹穿过白穹侧面的空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没入杨李的心脏。
一击毙命。
白穹从来不知道洛娜的枪法竟然这么好。
开完枪，洛娜还颇有心情地吹了吹枪口才把手枪收起来。
洛娜：“虽然已经是我不要的东西，但我也不喜欢有人染指。白穹你说是吗？”
说完，洛娜依然保持着她那独特的风度，离开了。
白穹站在原地闭了闭眼，才从旁边扯下一块布盖在杨李身上，吩咐左右：“搬出去吧。”
怀山身上脏兮兮的，不知道是杨李还是陶西水的血。
白穹伸手替怀山抹去他脸上的血渍，疲惫地开口：“陶西水在哪里？我们过去看看。”
怀山点点头。走之前，白穹看到周围原本是湖心城堡的人见到洛娜开枪脸上凝固的表情，在那之后他们的表现依然热情但总是说不清地带了几分警惕。
可她现在已经顾不上管这个了。
白穹跟着怀山离开了现场，忽略了挤在人群中舒一刀兴奋的表情。
房间里，陶西水陷入了不妙的昏迷，他的身上还插着那把锋利的短刀。医生现在不敢妄动。
白穹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床上的陶西水从嘴里无意识地呕出血来，染红了他下半张脸，帮忙的人眼疾手快地拿绢布擦掉血液，但没过多久又有新的血液从他的嘴里呕出来。没办法给他扣上呼吸罩，于是就这样半敞着搁在那里。这时候就算是陶西水自己也顾不上考虑湖心城堡里没有经过过滤的空气里到底蕴含了多少外面的毒障。
往常嬉笑于色的陶西水紧闭双眼，血色掩盖了他唇角自然上翘的弧度，不像在笑，反而一脸苦相。他的衣服已经被剪开，露出稍显单薄的身体和上面横错的疤痕，过往在底层楼生活过的痕迹写满了陶西水的身体。白穹触目惊心地看着他胸膛正中央处几乎只能看到刀柄的短刃。
杨李给他的这一刀确实很重。
白穹现在可以理解当时洛娜的举动了。
为了不耽误救人，她和怀山遥遥地站在救援人员包围之外，看着陶西水像一条赤身裸体的鱼被折腾来折腾去。
她看着医生缓慢而稳重地拔出插在他胸膛里的刀，然后用戴着手套的手将层叠的纱布徒手塞进那个冒血的伤口……
白穹猛地侧过头去，她看不下去了。
怀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安静地带着她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医疗救援人员。
“还好吗？”
房间外，走廊里，怀山关切地看着如脱力般靠在墙上的白穹。
白穹仰起脖子，把头磕在后面的墙体上，似乎这样就不用负担过多的重量。听到怀山的问话，她微微点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于是他们之间沉默下去。
白穹抬头望着天花板，她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的事情太多太繁杂。
而怀山微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板，似乎也疲惫极了。
年灯过来的时候看着他们两个人直挺挺的动作如同两座雕塑。
“怎么？”年灯看着他们这幅模样，语出惊人，“陶西水死了？”
死。
这个字在白穹心里划过去，刺穿了她一直的担心。也戳破了她心中最不想见到的一种可能。
她不愿见到陶西水的死亡。她害怕见到陶西水的死亡。更恐惧他的死亡她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导致陶西水分心的那个原因，隐秘的白穹甚至不愿深想的原因在此刻牢牢缠绕住她的心脏。
或许，她应该阴暗地感到轻松。
毕竟，陶西水是那个发现她身上秘密的人，如果他死了，她就不用担心对方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也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身上的弱点是什么了。
她的理性告诉她应该这样，但她感性的一面却又死不放手地拉扯着她脆弱的神经。
年灯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会让面前的白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她有些惊疑不定，冲着白穹呆滞的目光摆摆手：“不是吧？真死啦？”
最后还是怀山看不下去，走到她们之间，解释道：“还在抢救。”
年灯看了看白穹的脸色和站在她身边的怀山：“我进去看看。”
于是走廊上又只剩下她和怀山两个人。
怀山伸手摸了摸白穹的额头，确认她只是精神不好后，后退几步，倚靠在她对面的墙旁，忽然开口：“洛娜临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白穹昏昏沉沉地回忆，然后想起来了。
「虽然已经是我不要的东西，但我也不喜欢有人染指。白穹你说是吗？」
白穹摁着额头回答：“我不知道。”
怀山欲言又止，停了半响才克制自己问出于现下而言不够礼貌的问题。他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你在这里探查到了什么？大半天都没看见你。”
他克制地没有诘问，也没有提及陶西水的名字，保持着委婉的态度。
“很多。”白穹抬起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继续说道，“让我想想……”
“先是跟陶西水发现湖心城堡地下实验室在做掠食者试验，碰到研究成功的实验体还保有人类思维。但年灯因为担心安全问题最终还是没有让对方留下。然后是跟南边的幸存者取得了联系，确认了掠食者最开始出现的地方，被他们称作喷射点。”白穹捏了捏眉心，“应该是有办法彻底摧毁喷射点的，但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方法是什么。南边的幸存者在过来的路上，等对方到了以后我们应该会有更多信息。”
白穹向对方简单叙述了所有情况，但是隐去了其中遭遇的凶险。
不过即使白穹没有明说，怀山也能意识到其中蕴含的危机。
陶西水陪着白穹经历了一切，如今他们两个人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倒显得他的问题和怀疑不近人情，无理取闹。他这飞醋吃的也是没凭没据。
他微微垂下眼睛，更何况，他有什么身份什么资格什么立场指责她？白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她是自由的。做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他来置喙。
白穹垂下眼。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恩怨早已了结。
“你打算怎么处理？”洛娜从人群中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白穹。
自从到了湖心城堡后，洛娜她就有意识地缩减了自己的存在感。她似乎知道白穹和年灯之间的情谊，相比之下，她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但在这个时候，洛娜不甘继续做一个沉默的观众，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问出了所有底层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白穹一时没说话。
洛娜漫不经心地走过她，站定在已经变得有些粘稠的血迹旁，似是不经意提起：“他是照着陶西水心脏捅的。死手。从动手开始就没想过让他活。”
白穹心脏一紧，但她仍然不动声色。反倒是被控制住的杨李咧开嘴笑了，他毫不留情：“我就知道这女人不靠谱。暗示我下手除去陶西水的是她，此时落井下石的也是她。过河拆桥的本领真不赖。”
这话一出就是将洛娜放在了共犯的位置上。
白穹也猛地回头去看她。
只有洛娜仍然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她环顾了一圈义愤填膺的底层楼人，最后把视线落在白穹脸上：“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虽然是个问句，但洛娜没打算等白穹的回答。她慢慢摘下手套握在手心，手臂交叠。
“而且……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又能怎样？”洛娜说，“这是陶西水欠我的。”
“如果他能活下来，那是他命大，我们之间一笔勾销，如果不能，”洛娜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也是活该。”
“你——！”白穹想猛地站起来，却被怀山眼疾手快地拉住。
怀山：“你冷静点。”
白穹闭了闭眼睛，压制心中的怒火，然后才重新开口。
白穹：“杨李意图杀死别人，绝不能留。”
怀山：“我也是这个想法。就算我们这边轻拿轻放，湖心城堡这边估计也不会放任这样一个隐患留下。”
白穹站起身，感受着背后走过来的洛娜，低声问道：“你说的话是真的？”
洛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白穹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猜。”
听到这个答案，白穹微微皱了皱眉，不再提起有关洛娜行为的话题。到了安全地界，洛娜就又变成十句话里有一半都分不清真假的状态。就算一切都如杨李所说，可最终做出行动的毕竟不是洛娜。巨变当前，谁能代表正义，谁又能代表法律？
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那就这么定吧。”白穹说。
却不想洛娜却在此时开口：“你们打算就这样把他放走？”
“放虎归山，把一个祸患留在外面，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反扑过来咬伤你们的手？白穹，我倒不知道你的胆子这么大呢。”
白穹：“你想怎样？”
洛娜故作思考一会儿，忽然从怀里抽出她那把袖珍手枪，稳稳对准杨李，干净利落地开枪。
子弹穿过白穹侧面的空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没入杨李的心脏。
一击毙命。
白穹从来不知道洛娜的枪法竟然这么好。
开完枪，洛娜还颇有心情地吹了吹枪口才把手枪收起来。
洛娜：“虽然已经是我不要的东西，但我也不喜欢有人染指。白穹你说是吗？”
说完，洛娜依然保持着她那独特的风度，离开了。
白穹站在原地闭了闭眼，才从旁边扯下一块布盖在杨李身上，吩咐左右：“搬出去吧。”
怀山身上脏兮兮的，不知道是杨李还是陶西水的血。
白穹伸手替怀山抹去他脸上的血渍，疲惫地开口：“陶西水在哪里？我们过去看看。”
怀山点点头。走之前，白穹看到周围原本是湖心城堡的人见到洛娜开枪脸上凝固的表情，在那之后他们的表现依然热情但总是说不清地带了几分警惕。
可她现在已经顾不上管这个了。
白穹跟着怀山离开了现场，忽略了挤在人群中舒一刀兴奋的表情。
房间里，陶西水陷入了不妙的昏迷，他的身上还插着那把锋利的短刀。医生现在不敢妄动。
白穹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床上的陶西水从嘴里无意识地呕出血来，染红了他下半张脸，帮忙的人眼疾手快地拿绢布擦掉血液，但没过多久又有新的血液从他的嘴里呕出来。没办法给他扣上呼吸罩，于是就这样半敞着搁在那里。这时候就算是陶西水自己也顾不上考虑湖心城堡里没有经过过滤的空气里到底蕴含了多少外面的毒障。
往常嬉笑于色的陶西水紧闭双眼，血色掩盖了他唇角自然上翘的弧度，不像在笑，反而一脸苦相。他的衣服已经被剪开，露出稍显单薄的身体和上面横错的疤痕，过往在底层楼生活过的痕迹写满了陶西水的身体。白穹触目惊心地看着他胸膛正中央处几乎只能看到刀柄的短刃。
杨李给他的这一刀确实很重。
白穹现在可以理解当时洛娜的举动了。
为了不耽误救人，她和怀山遥遥地站在救援人员包围之外，看着陶西水像一条赤身裸体的鱼被折腾来折腾去。
她看着医生缓慢而稳重地拔出插在他胸膛里的刀，然后用戴着手套的手将层叠的纱布徒手塞进那个冒血的伤口……
白穹猛地侧过头去，她看不下去了。
怀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安静地带着她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医疗救援人员。
“还好吗？”
房间外，走廊里，怀山关切地看着如脱力般靠在墙上的白穹。
白穹仰起脖子，把头磕在后面的墙体上，似乎这样就不用负担过多的重量。听到怀山的问话，她微微点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于是他们之间沉默下去。
白穹抬头望着天花板，她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的事情太多太繁杂。
而怀山微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板，似乎也疲惫极了。
年灯过来的时候看着他们两个人直挺挺的动作如同两座雕塑。
“怎么？”年灯看着他们这幅模样，语出惊人，“陶西水死了？”
死。
这个字在白穹心里划过去，刺穿了她一直的担心。也戳破了她心中最不想见到的一种可能。
她不愿见到陶西水的死亡。她害怕见到陶西水的死亡。更恐惧他的死亡她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导致陶西水分心的那个原因，隐秘的白穹甚至不愿深想的原因在此刻牢牢缠绕住她的心脏。
或许，她应该阴暗地感到轻松。
毕竟，陶西水是那个发现她身上秘密的人，如果他死了，她就不用担心对方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也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身上的弱点是什么了。
她的理性告诉她应该这样，但她感性的一面却又死不放手地拉扯着她脆弱的神经。
年灯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会让面前的白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她有些惊疑不定，冲着白穹呆滞的目光摆摆手：“不是吧？真死啦？”
最后还是怀山看不下去，走到她们之间，解释道：“还在抢救。”
年灯看了看白穹的脸色和站在她身边的怀山：“我进去看看。”
于是走廊上又只剩下她和怀山两个人。
怀山伸手摸了摸白穹的额头，确认她只是精神不好后，后退几步，倚靠在她对面的墙旁，忽然开口：“洛娜临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白穹昏昏沉沉地回忆，然后想起来了。
「虽然已经是我不要的东西，但我也不喜欢有人染指。白穹你说是吗？」
白穹摁着额头回答：“我不知道。”
怀山欲言又止，停了半响才克制自己问出于现下而言不够礼貌的问题。他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你在这里探查到了什么？大半天都没看见你。”
他克制地没有诘问，也没有提及陶西水的名字，保持着委婉的态度。
“很多。”白穹抬起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继续说道，“让我想想……”
“先是跟陶西水发现湖心城堡地下实验室在做掠食者试验，碰到研究成功的实验体还保有人类思维。但年灯因为担心安全问题最终还是没有让对方留下。然后是跟南边的幸存者取得了联系，确认了掠食者最开始出现的地方，被他们称作喷射点。”白穹捏了捏眉心，“应该是有办法彻底摧毁喷射点的，但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方法是什么。南边的幸存者在过来的路上，等对方到了以后我们应该会有更多信息。”
白穹向对方简单叙述了所有情况，但是隐去了其中遭遇的凶险。
不过即使白穹没有明说，怀山也能意识到其中蕴含的危机。
陶西水陪着白穹经历了一切，如今他们两个人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倒显得他的问题和怀疑不近人情，无理取闹。他这飞醋吃的也是没凭没据。
他微微垂下眼睛，更何况，他有什么身份什么资格什么立场指责她？白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她是自由的。做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他来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