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甘心,又与江夫人何干?

    他与虞暖的感情,哪容他人置喙?

    脚步没半刻停歇,不过瞬息,江暮寒就消失在拐角。

    独留江夫人,怅然若失,懊悔不已。

    恶语相向,并非她本意,可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她知道,是她错得离谱,可她的儿子,也从未给过弥补机会。

    甚至,他连‘母亲’都不愿称呼,更别提是亲近的‘妈妈’。

    另一边,虞暖落榻酒店后,不待修整,就外出与Louise聚餐,跟主办方接洽。

    几乎辗转不寐,终于等到颁奖典礼。

    快门闪烁,掌声如潮,她接过奖章与证书,走到发言台前。

    照例,她先感谢一番主办方与ZERO杂志,之后便是真情实感,“我还要感谢我的编辑Louise,在Printemps的出版中,她给予我极大的帮助。

    用中文来表述,她是我的伯乐,我很幸运能遇到这么一位编辑。

    其次,我要感谢如梦幻般的过往,给予我酸甜苦辣,丰富我的情感,让我能创作出Printemps。

    最后,祝愿我的读者们,我的朋友,我的恋人,一切安好。”

    微微鞠躬,虞暖的目光落到台下,Louise手捧鲜花等候,只可惜,亲友席位空空。

    却也没关系,以后,她还有机会得奖。

    半小时后,虞暖接过鲜花,随Louise走出会场,迎接她的,是各家媒体。

    她柔声应答,有条不紊,温文尔雅,极有耐心,保证每家媒体都有着落。

    近一小时,采访才结束,她坐上Louise的车。

    边与Louise谈笑,她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入目全是段希月的狂轰滥炸。

    这是有什么急事?

    虞暖赶紧点开聊天框,可一连数条,全是让她回电话,半点线索都不透露。

    不敢怠慢,她回拨语音,几乎瞬间,段希月的声音焦急传来,“暖暖,江暮寒失踪了。”

    瞬间顿住,任耳边女声断断续续,她也无法听清。

    慌乱间,虞暖退出语音界面,点进置顶聊天框。

    她与江暮寒的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上午10点,京都的清晨时。

    距离现在,才短短几小时而已。

    “上午,我们到殡仪馆参加送别仪式,一直到结束都没见江暮寒。

    无论是江夫人,还是岑寂,打他电话都未接。

    最后一次,直接显示关机。”

    可江暮寒事务缠身,怎会任手机关机,察觉不对,简岑寂便与蒋家协商,要来监控。

    却是不巧,蒋家门前监控出了故障,最后仅是江暮寒出现在一楼客厅的画面。

    所幸简岑寂托关系,拿到路段监控,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里,江暮寒双眼紧闭,左右是两个壮汉,他们口罩与帽子全备,包裹十分严实。

    情况显而易见。

    “岑寂立马托人去查那辆面包车,却发现被扔在偏僻小路,人去车空。”段希月尽可能平静,却盖不住焦急。

    静默许久,虞暖才艰难挤出,“报警了吗?”

    “我们和江氏、蒋家打过招呼了,已经找安保公司去查了。

    目前还没报警,怕媒体收到消息。”段希月语气迟疑,竟觉自己残忍。

    江氏产业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江暮寒失踪消息传出,旗下公司股票怕是会暴跌,股东们哪愿冒这风险。

    “如果超过24小时还没消息,我会报警的。”

    不管江氏如何,虞暖只想江暮寒安然无恙。

    哑声说着,她又暗存希冀,“兴许是他的手机坏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江暮寒怎么可能有事?

    他一向谨慎,保镖时刻跟随,朗朗乾坤,怎可能会被绑走?

    许是简岑寂认错人了。

    一边自欺欺人,一边又往最坏揣测,虞暖心脏狂跳,竭尽全力静下心,缓声,“希月,劳烦你和岑寂帮忙找他了,我这就坐最快的航班回去。”

    停顿一瞬,她又低声补充,“麻烦你们私下再联系一家安保公司吧,瞒着蒋家与江家。”

    蒋家人一直敌视江暮寒,且监控坏得凑巧,虞暖难免怀疑。

    至于江家,于那些叔伯与远亲,江氏远比江暮寒重要,利益之下,恐怕会生坏心思。

    神情微顿,没由得,段希月回想起虞暖之前的叮嘱,她压低声,“暖暖,是不是蒋家有什么问题?”

    “现下,我们最好小心些,具体的等我回去,再与你细说。

    私下联系安保公司的事,就拜托你们了,千万不能让蒋家和江家知晓。”难免多虑,虞暖再次叮嘱。

    “放心吧,暖暖。”心中了然,段希月应下,又宽慰虞暖几句,便急急挂断。

    婉言与Louise沟通,回酒店取过行李,虞暖又蹭着Louise的车前往机场。

    强按恐惧,坐上飞机,辗转反侧一夜,晨光未袭,她就落地京都。

    片刻不歇,虞暖给段希月打去电话,出站就见前来接应的小助理。

    然而,上车后,除了段希月与简岑寂,还有樊鹏,以及一个估摸四十岁的男人。

    男人戴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冲虞暖礼貌打招呼,“虞小姐,我是江总的私人律师齐祚,有些文件需要你过目。”

    礼貌回应后,虞暖疑惑看向段希月,段希月不忍直视,目光转向简岑寂。

    简岑寂望向虞暖,低咳一声,哑声开口,“嫂子,目前情况不是很好。”

    与江家达成默契后,简家极力隐瞒江暮寒失踪消息,可昨晚,江夫人却报了警。

    不知如何走漏风声,短短一瞬,江氏掌权人遭遇绑架就传遍网络。

    网上热议纷纷,江家内部也不安定,有野心的个个蠢蠢欲动。

    两小时前,简岑寂与段希月才从警察局接回江夫人,得到最新案情。

    “顺着线索,警方找到个废弃仓库,从那找到件外套。

    外套上血迹不少,经鉴定,是暮寒的。”顿了顿,简岑寂强压悲戚,挤出,“怕是凶多吉少。”

    他没敢直接说,那件外套上的血,除了江暮寒的,还有江澈的。

    半月前,江澈越狱出逃,只为寻仇。

    为钱尚有转圜,可为仇怕是生死难料。

    何况,寻仇的本就是亡命之徒。

    简岑寂留下一半话头,段希月三人悄悄对望,默契没补充。

    方才,江夫人几乎昏死在警局,虞暖怕是更难接受。

    一点一点得知,总比猝不及防砸下好。

    “没事,只是些血而已,他会没事的。”喃喃安慰着,虞暖的手指无意识握成拳,连掌心间刺痛都未觉。

    她失魂落魄,娇媚面容都失了血色,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实在可怜。

    几人不免心生怜悯,却不得告知相对容易接受的部分。

    江家内部不安分的人已私下联系董事,准备在股东会议上夺权。

    同时,不少人挤到江夫人面前,对她和江暮寒的股份虎视眈眈。

    “那我能做些什么?”悲愁交加,思绪乱成一团,看向樊鹏和齐律师,虞暖有些无措。

    “虞小姐,我们恐怕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樊鹏沉下声。

    除却死亡,还有什么更糟?

    大脑仿佛宕机,却不待她反应,齐律师沉静砸下,“三月前,江总已立下遗嘱,完成公证。

    待他死后,名下90%的财产将赠与虞小姐。

    这部分财产包括江氏一干公司的股份。”

    “倘若股东大会召开,有虞小姐的支持,公司大权肯定能交到江总亲信手上。”樊鹏沉声祈求。

    虞暖却摇头,“不,他不会有事的,你们想得太糟了。”

    语罢,她转头对窗,浅淡杏眸中灯火阑珊,随酸意晕开,涟漪阵阵,荡漾得现世繁华也成海市蜃楼。

    她似乎堕入离谱怪梦,荒诞至极。

    对视一眼,樊鹏与齐律师默契没再出声。

    段希月伸手轻拍虞暖手背,却也挤不出半句安慰话。

    在巨大悲痛面前,一切话语都成无力,只余静默悄悄流淌。

    与江暮寒的结局,虞暖想过一别两宽,想过和好如初,想过破镜重圆又碎。

    但无论哪种,都不该以他的死亡为结尾。

    她不接受这个结局。

    似是找到突破口,悲痛渐渐淡下,理智勉强回归。

    忙伸手抚过面颊,擦去泪珠,虞暖眸光扫过樊鹏和齐律师,淡声,“结果未定,就一切皆有可能。

    现下我们该做的,是配合警方调查,尽可能提供更多线索。”

    说着,她目光移向简岑寂,“我不算亲属,一些事上不好出面,江夫人那,还劳烦简总多费心。”

    “这是自然,嫂子你别担心。”简岑寂保证,别开眼,实在不忍再看虞暖。

    现下,他不敢也不忍告知她江澈的事。

    “麻烦你了。”虞暖认真道谢,又看向齐律师和樊鹏,“遗嘱的事,劳烦两位先帮忙瞒着,尤其是江夫人那。”

    一旦得知这事,江夫人怕是要疯。

    她不在意江夫人,却怕江夫人的出格举动影响到营救。

    樊鹏和齐律师本就这么打算,顺势应下,心情却更是沉重。

    又静默许久,虞暖才与了保证,“如果真是最糟,我会按你们的提议去做。”

    她也不愿江暮寒的心血,被江家那群吃里扒外的吸血虫毁掉。

    “我不懂商业,具体细节还需两位多费心。”思索着,虞暖又问,“齐律师,除却遗嘱,还有什么与我相关的吗?

    暮寒还交代了其他事么?”

    神情一愣,习惯挂上的职业表情皲裂少许,齐律师严肃的脸上泄出几分惋惜。

    缓了缓才道出,“两月前,江总授意我办理几家公司的股权转让事宜,与房产转让工作。

    总共涉及他名下近半财产,金额重大,我便多嘴问了一句。

    江总说,他准备结婚,想提前备好聘礼。”

    至于结婚对象,可想而知。

    手串被扯在纤细手指间,啪嗒一声,瞬间断裂,如珠落玉盘,玛瑙散落一地。

    两月前,虞暖试探结婚,江暮寒想也不想就应下。

    她还以为是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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