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敬茶,拜了高堂,入了洞房,坐在一堆花生桂圆儿铺了满床的红纱帐里,罗时沅突然觉得其实成亲这事也没什么意思。

    罗时沅没等谢知礼回来,便直接自己一把掀了红盖头,随手扔在了一旁。

    秋霜见状急得直跺脚:“小姐,这不合规矩,盖头是要等到新郎官亲自拿玉如意掀了才算吉利啊。”

    罗时沅随手抓了一颗枣啃了一口,另一只手支着身子:“他不会来的。”

    秋霜把被罗时沅随手扔在地上的红盖头拾起来叠好放在了一旁,又把她刚吃完的枣核收拾了起来:“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新婚之夜姑爷不宿在这里还能宿在哪里?”

    “他恨我还来不及。”罗时沅道,“若不是为了向旁人证明他与我罗家不曾生出嫌隙,他又怎肯放下身段来与我成亲?”

    秋霜一时语塞,似是想反驳却不曾找到点子上,只得干巴巴地劝诫一句:“不管怎么说,小姐还是要准备着些才好。”

    罗时沅笑了一声:“有什么好准备的?恐怕他此时此刻正觉得我动机不纯,想找法子休了我吧。”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下一刻,正在啃着大枣的罗时沅就对上了谢知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周遭恍若凝固,二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地对视良久,秋霜见此情景识趣地退了下去,可屋内的二人谁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罗时沅终于在谢知礼冷漠的注视下吞下去了那颗大枣,随后又抓了一颗向谢知礼扔了过去。

    常年习武的谢知礼徒手一接,一个红润饱满的枣子正躺在他的手心上,紧接着他抬头看去,榻上那人正人畜无害地望着他,笑眯眯地说了句:

    “吃枣子吗?”

    谢知礼面容冷峻,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似乎能洞察她的一切。

    罗时沅眨眨眼看他,指了指他身后的门:“好冷呀,可以把门阖上吗?”

    谢知礼面无表情地带上了门,随后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在她身前停下,眼睛一眨不眨地俯视着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罗时沅听他这话,娇羞地低下头来:“妾身……”

    谢知礼打断她:我知你是为了你姐姐的死嫁过来的。”

    罗时沅继续娇羞道:“妾不是为了姐姐。”

    谢知礼冷漠道:“那也没用,你姐姐不是我害的,知道吗?”

    罗时沅红了脸:“妾真的不是为了姐姐。”

    谢知礼不愿听她辩驳,眼神似是有些嫌恶:“你为了你姐姐,还当真能舍下身段,豁出性命。”

    罗时沅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于是,新婚之夜,谢知礼面无表情地扭头睡在了隔壁厢房,而罗时沅却在红纱帐中睡的香甜。

    ·

    “什么?睡在厢房?”

    “千真万确!我今早亲眼看到少爷从厢房出来的!”

    门前的小丫鬟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被秋霜开门通通瞪了回去:“你们有几条性命,敢在背后嚼夫人的舌根!”

    本来睡得正香的罗时沅被秋霜一嗓子吵醒,翻了个身,随后立马又被秋霜拉了起来。

    “小姐,今天该去给秦大夫人请安的,晚了时辰可不好了。”

    罗时沅闻言睡意立刻消散,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却看见秋霜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罗时沅瞬间就笑了。

    “我知你是为着什么不痛快。”罗时沅打着哈欠,在梳妆时透过窗户望着门檐下站成一排嘴巴闭得牢牢的丫鬟们,笔锋一转,眉形初显。

    秋霜说:“奴婢就是看不惯他们乱嚼舌根。”

    罗时沅叹了一口气:“你难道管着她,她们就不说了吗?总归不是什么要紧事,事实便是如此,说便说了。”

    秋霜敬佩不已:“小姐果然是宰相肚量。”

    罗时沅道:“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凡事若太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自己就会变得不痛快。”

    秋霜低着头应了声:“是。”

    罗时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下子心情又明朗了许多:“走,秋霜,咱们请安去。”

    ·

    秦大夫人两盏茶下肚,还没有让人坐下来的意思。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就是没规矩的多。”

    罗时沅敷衍地应了一声,在想今天午膳到底是吃鲜螺炸肚还是生烧酒蛎。

    “先前的罗大姑娘倒是稍稍有些规矩,奈何命薄福浅,嫁进来不过半年便……唉”

    罗时沅觉得生烧酒蛎似乎有些呛鼻,她自幼虽淘气,可酒这东西却是沾一点儿便醉了,于是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还是鲜螺炸肚吧。

    “这张大娘子家有个表妹的姑娘叫花芷若,刚好塞过来做妾,充个四房也好早点儿给我们谢家开枝散叶,时沅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罗时沅突然又记起来了,姐姐嫁过来的时候曾为他纳过两房小妾,可这半年都过去了,这二人的肚子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既如此……那还是换成生烧酒蛎吧,刚好补一补,罗时沅心想。

    秦大夫人看着眼前的新妇暗自点头也不做答的模样,心里又惊又喜,原以为嫁进来的老二又是个不对付的,不曾想竟是个痴傻的。

    罗时沅想到今日午膳的生烧酒蛎便有些高兴。收了四房后,她喜气洋洋地回屋吃午膳,掐指一算此时此刻的谢知礼应当是已经下了朝,还特意派人送过去一份给他,顺带着还熬了一碗枸杞人参米羹。

    看到菜品的谢知礼两眼一黑,又想着罢了。

    紧接着从祁安口中得知自己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四房时,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一句:

    “让她滚过来。”

    罗时沅小时候经常在府内的花园泥地里滚来滚去,但自从她长大后已经很久没滚过了,所以她是走着过来的。

    罗时沅一进屋就看到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的谢知礼正黑着脸对着一碗米羹一碗生烧酒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罗时沅看了看眼前一筷未动的饭菜,又看了看他:“为啥不吃?”

    谢知礼冷冷地瞥过去。

    罗时沅被他这一眼搞得莫名其妙:“不合胃口?”

    谢知礼继续不言。

    罗时沅盯了他一会儿,随后恍然大悟,拿起玉筷夹了一口菜,又拿起汤勺喝了一口羹。

    谢知礼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是对她这此举不解:“这是作甚?”

    罗时沅抿了抿嘴:“你不是怕我下毒吧,你看,我都喝了,你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谢知礼有那么一刻的错愕,但也仅仅只有一刻,因为他从罗时沅的眸中看到的更多的是少女独有的天真疑惑。随后又恢复如常,用那种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回道:“是我多想。”

    罗时沅明知故问:“什么多想?”

    谢知礼一口茶还未喝下去就被呛了一下,偏过头咳了一声,摆摆手道:“无事。”

    罗时沅识趣的「哦」了一声,拍拍衣裳起身来:“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回去了?”

    谢知礼终于把这口茶喝了下去,就当罗时沅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来还有正事不曾过问。

    “且慢。”

    罗时沅早有预料,转过身时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神情。

    谢知礼放下茶盏,掀起眼皮看她。

    “谁允你纳的四房?”

    罗时沅:“母亲。”

    谢知礼:“她让你纳你就纳?”

    罗时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谢知礼:“你不会拒绝?”

    罗时沅有些迟疑:“这不好吧?”

    谢知礼冷笑一声:“新婚第二日,便给自家夫婿纳妾,传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

    罗时沅闻言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袖子一撸,三步并两步又跨到了他跟前,坐下来,痛心疾首道:

    “是谁?是谁敢笑话你?!”

    “不就是纳了三房续弦再娶还生不出孩子吗!那又咋了!”

    谢知礼嘴角一抽:“够了。”

    “什么?够了!我告诉你,那不能够!是谁如此歹毒,敢放出此等言论,夫君,你且偷偷说与我听,我定当不容姑息!”

    谢知礼抬手扶额:“打住。”

    “再说了,生不出孩子又怎么了?!我家夫君的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岂是他人能随便相比的!别人家说你就是妒恨你,咱别放在心上哈……唔唔?”

    谢知礼听得头昏脑胀,青筋暴起,一把把她揽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咬牙切齿道:“闭嘴!”

    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瞬间涌入他的鼻息,怀里的人香软,似乎让人有种一捏就化的错觉,但此刻的她正毫不知情地用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像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不知为何,盯的他一阵烦躁。

    他松开了握住她肩膀的那只手,罗时沅也顺势坐起来,正想着不死心地凑过去安慰他,却被他一掌隔离开来。

    他移走了目光不再看她,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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