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高挂于夜空,无晚风也无蝉鸣,一时间静得可怕。

    谢知礼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噎挺过,恍若吞下了一万根银针,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口,又觉得难以启齿说不出来,于是只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

    “罗时沅。”谢知礼强迫自己平静了一刻,道,“你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罗时沅眨眨眼,看着他一副坦然的模样,却还是忧心道:“不是啊?”

    谢知礼:……

    罗时沅不死心,继续问道:“真不是啊?”

    祁安抬头看天。

    谢知礼近乎是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不是!”

    罗时沅这才放心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顺了两口气儿:“还好还好,不是就好。”

    谢知礼注视她良久,一时不知脸上的神情是怒是哀还是乐。他望着罗时沅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竟有些看不穿她。

    须臾,他还是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

    三弯两绕,罗时沅在谢知礼的卧房前望而却步。

    “这不太好吧。”罗时沅声如细蚊。

    谢知礼的神情与往常无异,熟练地推开了门,却察觉身后那人并没有跟上来。

    他回过头看,只见罗时沅站在原地打哆嗦。

    谢知礼面无表情:“怎么不进来?”

    罗时沅抬头看高悬于空中的弦月,几颗忽明忽暗的星子镶嵌在其周围,她咽了咽口水:“子时一刻了吧。”

    谢知礼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可仔细打量着瞧,却发现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知名的笑意,道:“你算得倒准。”

    谢知礼此话一出便没有再看她,抬起脚便往室内走。

    罗时沅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跟上了。

    卧房比她想象中的要小很多,房内置物不多,一张桌两把椅,中间还放了一盘下了一半的棋。床铺干净整洁,屋内似乎还充斥着淡淡的木质香。

    罗时沅心下一沉:未免有些太素了。

    此等布置倘若放在别家都是素雅了些,更别说是放在谢府。

    那么一个不好美色,不贪钱财,不图声望的人。

    这样的人,他还有什么弱点呢?

    谢知礼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只是扶她到床边坐下,拿了一小瓶药酒,头也不抬地就往她胳膊上见血的地方擦拭过去。

    冰冰凉凉,一直延伸到头顶。

    罗时沅看着谢知礼垂首的模样,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待他上好了药后,抬起头来与罗时沅的眸子两相对视。

    谢知礼把药酒放到一边,却没有看着她:“你想问什么?”

    罗时沅看着他的眼,挑眉道:“怎么,试探过了,发现我没问题,然后良心有愧地给我上药?”

    谢知礼看着她,只见罗时沅凑近,几乎是咬着牙,在他耳鬓厮磨道:“是不是啊,师兄——”

    谢知礼哑然失笑。

    “兴言门的招式,一招一式中还加了些自己独有的狠辣特色,若不是我熟知,早就被你那剑削成片儿了。”

    谢知礼道:“从未听说过兴言门。”

    罗时沅笑而不答。

    谢知礼难得追问:“不信?”

    “谢知礼。”罗时沅轻声道,“你未免有些太贪心了。”

    “成婚几日,你我打过的照面屈指可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的一番鬼话?”

    谢知礼沉默不语,随即又问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谢大少爷。”

    只见她站起身来,一屁股坐在那木椅上,看着那盘没下完的棋,歪头道:“怎么,现在不怀疑我是三皇子的人了?”

    谢知礼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罗时沅笑了一声:“好没意思,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竟也都知道?”

    谢知礼久久不言,只是叹了口气:“罗时沅,我想把话说清楚。”

    罗时沅的笑僵在嘴角,做了个悉听君言的手势。

    只听谢知礼的声音如魔障般刺耳,他沙哑着道了声:“你姐姐的死,真的只是意外。”

    罗时沅的目光停滞住了。

    谢知礼不管她在不在听,继续道:“我是想拉拢罗家,因此娶了你姐姐,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我知你姐姐不爱我,我对她也是与寻常女子无异,但我自从娶了她进门,便想着要相敬如宾,把这日子好好过下去的。”

    “成婚这半年来,前朝事务繁忙,我不在家的日子又多,心里终归对她还是有些许亏欠的,于是那日上元节,才带她去清风湖游船散心,可谁知竟是那么不巧,时清在船上赏月之时,竟不小心失足落入水中。”

    不小心。

    失足。

    罗时沅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簇起了眉头,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罗时沅不耐烦地叹了几口气,见他话音落罢,仍是撑着首冷漠地看着他:“你与我说这些做甚?”

    谢知礼微微愣了一下。

    “罗时清在的时候,管着我,束着我,不听劝的时候还会动辄打骂我。”罗时沅看着他,“那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对那个所谓的姐姐有着多么深厚的情感吧?”

    “从小到大,”罗时沅用指尖点了点桌上的棋子,“我最烦的就是管束我的人,教导我的人。”

    “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是奔着罗时清而来的?”

    谢知礼的脸上变幻莫测,端起茶盏:“那就有意思了,罗时沅,你既不是为着你的姐姐,又不是三皇子的人,你此番嫁给我到底意欲何为呢?”

    罗时沅的眼神突然就变得认真。

    “你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谢知礼不言,像是在等待她的下文。谁知罗时沅竟扭扭捏捏似是难以说出口,谢知礼却仍旧耐心看她,也不恼。

    罗时沅看看门外,似是又觉得隔墙有耳,于是她起身走到他对面,附耳说了几句。

    谢知礼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谁知罗时沅说完又娇羞一笑,对着谢知礼的脸道:“我允你面上与我相敬如宾,我也会做好人妻的本分,绝不逾矩。以后呢,你若是有了钟意的姑娘,我也绝不拦你,把她纳回家门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相应的,我对祁安这件事,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不好?”

    谢知礼微微偏过头,鼻峰擦过罗时沅的脸颊,呼出的气让她的面上染起了一抹红晕,一股没由来的香气涌入他的鼻腔。

    “罗时沅。”谢知礼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

    罗时沅莫名觉得脸颊发痒,想要逃离,却被他的大掌摁住了脖颈。

    只听得他的声音在耳畔回响道:“成婚几日,你我打过的照面屈指可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的一番鬼话?”

    罗时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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