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院子中央跪着五花大绑、拿布堵了嘴的丫头，旁边站着小奚、赵嬷嬷和拿棍子的家丁。
丫头搬来椅子，请老太太坐在正中，其余家人分站在两旁。
老太太斜睨一眼，莳星便走出来，对赵嬷嬷点点头，“开始吧。”
赵嬷嬷一把扯掉丫头嘴里的布头，“老太太，这丫头叫采青，是大姑娘的陪嫁，我刚到夏家便找来陪嫁的人家问话，发现这丫头躲躲闪闪的，话也不老实，便留了心眼在她身上，结果发现她竟跟辛姨娘身边的人有往来，发现以后我搜了她的住处，老太太请看——”
赵嬷嬷摸出一个分量十足的金镯子，“这种压箱底的东西，不像是丫头用得起的，老太太再请看——”
赵嬷嬷弯下腰，把证物一一摊开，“还有这个玉簪子、芙蓉石的戒指、石榴石的项坠儿。”
莳星上前一一查看后，回头对祖母道，“赵嬷嬷说得没错，这丫头是有问题。”
所有人的脸色均是一沉，颜玦的目光落在莳星身上，轻柔至极地扫过她藕色长裙上的织金荷花。
莳星漠无反应地转身，面对绑成粽子的采青，眉间刻出一道痕。
她对小奚微微扬起下颌，小奚用眼神点了点头，束手挺胸走出来，把在夏府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
“大姑娘前脚进了蘅芜苑，事情后脚就闹开了，连丫头们都说，辛姨娘是掐着大姑娘的脚跟抓人的，若无人通风报信，辛姨娘又怎知大姑娘会去蘅芜苑，还提前设好了这个局？”
听到这里郭氏已经忍不住扑过来，拎起采青的衣领，声嘶力竭，“你为何要害渺月？为何害我女儿？”
采青闭着眼任她扭打，什么也不招。
老太太向莳星使个眼色，莳星便喊了一声母亲。
声音响亮带着阻止，俨然是狐假虎威。
这个小狐狸！颜玦棕眸一闪，生出了兴味。
郭氏听见以后，依旧不管不顾，莳星便转向了林晗，“请嫂子把母亲搀到旁边坐下，让丫头再搬把椅子来。”
林晗头疼不已地走上前，“先让妹妹把话问清楚，母亲再发落她也不迟。”一边说，一边拉了郭氏回去坐下。
莳星吁了吁气，环视在场的人后，目光落回采青身上。
“采青，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声音不大，字字清晰，采青立刻睁开眼，眼泪淌水一样流出来，“二姑娘这话怎么说？”
莳星掖起手，“你觉得多少银子能换你一条命？辛姨娘给的这些够吗？”
采青的眼泪一时噎住，还未来得及反应，莳星又道：“这些远远不够，实话告诉你，多少银子也换不了你的命，你的命捏在我姐姐手里，要还是不要，就看你对我姐姐有多大用处。”
说完又示意赵嬷嬷，“嬷嬷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吧，她跑不了的。”
赵嬷嬷躬身答是，蹲下去把采青身上的绳子解了。
采青浑身被勒得又僵又痛，解开后她身子一下沉软，趴在地上细喘，身后的家丁便将长棍猛地一磕地，震得她满头是灰，速速抬起头来，“我有用处！我对大姑娘有用处！”
老太太抬起茶盏，将盏盖轻轻一磕。
莳星随即哼了一声，继续诱使她招供。
颜玦站在一旁，看这祖孙俩配合默契，心里头越来越亮堂。
老太太就是进宫教皇后也教得！
只听小狐狸条理分明，层层剖析，又哄又抬。
“幸好采青你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我姐姐如今左不过与夏清和离，凭我父亲和外祖的官位，等过一阵事情淡了以后，她的日子也定不会难过。”
“可她蒙冤被污，让人欺负到这步田地，我们苏家是忍不下这口气的，郭家也同样忍不下。”
“如果你能帮忙出了这口气，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这条命要不要，自己选吧！”
好样的，树上的麻雀都被哄下来，到了狐狸嘴边。
苏定安点了点头，侧眸与颜玦碰了个眼神，露出一丝赞赏，不愧是他的女儿。
采青浑身发抖，话哽在喉咙里，只差冲破最后一层顾虑。
赵嬷嬷用力拍了她后背一巴掌，“多想想，别错过活命的机会！”
莳星随即冷下脸，冲着采青露出了不耐之色，“嬷嬷，让她自己选。”
采青吓得猛地抬起头，将后槽牙一咬。
“我是通风报信了，那些首饰都是辛姨娘给我的，她还说事成之后会帮我放良，今后不再为奴，大姑娘她没有杀人，她根本没有时间动手，至于凶手是谁，只要拿了辛姨娘身边的人来审，一定会有结果。”
她一口气说完，瘫在地上，像被抽了筋。
莳星回头对祖母一眨眼，见祖母气定神闲，她心里更稳了。
她继续问话，“那些贵重的首饰是辛姨娘亲自给你的？”
采青无力地点头，“是辛姨娘的丫头给的，让我通风报信，这些是把姑娘哄去蘅芜苑的酬劳，我不知道她会设毒计害大姑娘，才应下的。”
莳星转向赵嬷嬷，“请嬷嬷把采青的话都记下来，让她画押。”
赵嬷嬷应了一声，莳星渐渐攥了手，“那辛姨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一岁的孩子也下的去手！”
采青勉强撑起身子，“只知道是姑爷的青梅竹马，自小在辛家，书读得比父兄们还好，姑爷拿她当眼珠子待的。”
老太太长声叹息，“读书人家的女儿怎的这般狠毒！”
莳星心中一动，姐姐也擅诗书。
她想起当初苏渺月的顾忌，夏清应是因为姐姐这一点与心上人相似，才答应的亲事。
林晗接过话，“怕是因为读过书，才不甘心做妾。”说完又盯着采青，“过去看你还算老实，没想到竟害了渺月。”
采青被赵嬷嬷按住头，在口供上画了押。
莳星回到祖母身旁，吩咐道，“把这张口供收好，明早就带她去永都府告状。”
老太太用眼神对她摇了摇头，莳星露出了一丝怔惘。
郭氏坐着，身子还一抽一抽的，大喊大叫道，“把人带下去，看好了别出岔子。”
老太太搭着赵嬷嬷的手站起来，“案审完了，都回去吧。”
待长辈们离开后，颜玦从后面拉住了莳星的手，不等她挣脱，便低下头在她耳边说：“这状告不赢。”
他直起身，浓得化不开的棕眸里飞扬着炫亮，那些亮光不自觉地锁住了她的眼神。
莳星深思地望着他，“为什么？”
颜玦对下人们离开的方向稍加示意，“采青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在夏家，辛姨娘不会不留意她的动向，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只怕她马上会把身边的知情人送走，永都府要找人对质，是找不到的。”
初夏的风带着融融暖意，卷起藕色织金荷花的裙尾翻扬，颜玦的目光随风微动，转移到了她胸前那一朵、未开的荷花苞，尖尖的粉白楔子，单单开落一片花瓣，挂在花蒂上，欲扬欲落。
两人站在廊庑下，深深的出檐投下大片阴影，切割了檐外闪着金泽的天空。
颜玦棕眸暗下来，透出幽微的碧莹。
莳星一激灵，手心渗出冷汗，“那该如何是好？”
颜玦紧握住她的手，“眼下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院子中央跪着五花大绑、拿布堵了嘴的丫头，旁边站着小奚、赵嬷嬷和拿棍子的家丁。
丫头搬来椅子，请老太太坐在正中，其余家人分站在两旁。
老太太斜睨一眼，莳星便走出来，对赵嬷嬷点点头，“开始吧。”
赵嬷嬷一把扯掉丫头嘴里的布头，“老太太，这丫头叫采青，是大姑娘的陪嫁，我刚到夏家便找来陪嫁的人家问话，发现这丫头躲躲闪闪的，话也不老实，便留了心眼在她身上，结果发现她竟跟辛姨娘身边的人有往来，发现以后我搜了她的住处，老太太请看——”
赵嬷嬷摸出一个分量十足的金镯子，“这种压箱底的东西，不像是丫头用得起的，老太太再请看——”
赵嬷嬷弯下腰，把证物一一摊开，“还有这个玉簪子、芙蓉石的戒指、石榴石的项坠儿。”
莳星上前一一查看后，回头对祖母道，“赵嬷嬷说得没错，这丫头是有问题。”
所有人的脸色均是一沉，颜玦的目光落在莳星身上，轻柔至极地扫过她藕色长裙上的织金荷花。
莳星漠无反应地转身，面对绑成粽子的采青，眉间刻出一道痕。
她对小奚微微扬起下颌，小奚用眼神点了点头，束手挺胸走出来，把在夏府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
“大姑娘前脚进了蘅芜苑，事情后脚就闹开了，连丫头们都说，辛姨娘是掐着大姑娘的脚跟抓人的，若无人通风报信，辛姨娘又怎知大姑娘会去蘅芜苑，还提前设好了这个局？”
听到这里郭氏已经忍不住扑过来，拎起采青的衣领，声嘶力竭，“你为何要害渺月？为何害我女儿？”
采青闭着眼任她扭打，什么也不招。
老太太向莳星使个眼色，莳星便喊了一声母亲。
声音响亮带着阻止，俨然是狐假虎威。
这个小狐狸！颜玦棕眸一闪，生出了兴味。
郭氏听见以后，依旧不管不顾，莳星便转向了林晗，“请嫂子把母亲搀到旁边坐下，让丫头再搬把椅子来。”
林晗头疼不已地走上前，“先让妹妹把话问清楚，母亲再发落她也不迟。”一边说，一边拉了郭氏回去坐下。
莳星吁了吁气，环视在场的人后，目光落回采青身上。
“采青，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声音不大，字字清晰，采青立刻睁开眼，眼泪淌水一样流出来，“二姑娘这话怎么说？”
莳星掖起手，“你觉得多少银子能换你一条命？辛姨娘给的这些够吗？”
采青的眼泪一时噎住，还未来得及反应，莳星又道：“这些远远不够，实话告诉你，多少银子也换不了你的命，你的命捏在我姐姐手里，要还是不要，就看你对我姐姐有多大用处。”
说完又示意赵嬷嬷，“嬷嬷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吧，她跑不了的。”
赵嬷嬷躬身答是，蹲下去把采青身上的绳子解了。
采青浑身被勒得又僵又痛，解开后她身子一下沉软，趴在地上细喘，身后的家丁便将长棍猛地一磕地，震得她满头是灰，速速抬起头来，“我有用处！我对大姑娘有用处！”
老太太抬起茶盏，将盏盖轻轻一磕。
莳星随即哼了一声，继续诱使她招供。
颜玦站在一旁，看这祖孙俩配合默契，心里头越来越亮堂。
老太太就是进宫教皇后也教得！
只听小狐狸条理分明，层层剖析，又哄又抬。
“幸好采青你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我姐姐如今左不过与夏清和离，凭我父亲和外祖的官位，等过一阵事情淡了以后，她的日子也定不会难过。”
“可她蒙冤被污，让人欺负到这步田地，我们苏家是忍不下这口气的，郭家也同样忍不下。”
“如果你能帮忙出了这口气，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这条命要不要，自己选吧！”
好样的，树上的麻雀都被哄下来，到了狐狸嘴边。
苏定安点了点头，侧眸与颜玦碰了个眼神，露出一丝赞赏，不愧是他的女儿。
采青浑身发抖，话哽在喉咙里，只差冲破最后一层顾虑。
赵嬷嬷用力拍了她后背一巴掌，“多想想，别错过活命的机会！”
莳星随即冷下脸，冲着采青露出了不耐之色，“嬷嬷，让她自己选。”
采青吓得猛地抬起头，将后槽牙一咬。
“我是通风报信了，那些首饰都是辛姨娘给我的，她还说事成之后会帮我放良，今后不再为奴，大姑娘她没有杀人，她根本没有时间动手，至于凶手是谁，只要拿了辛姨娘身边的人来审，一定会有结果。”
她一口气说完，瘫在地上，像被抽了筋。
莳星回头对祖母一眨眼，见祖母气定神闲，她心里更稳了。
她继续问话，“那些贵重的首饰是辛姨娘亲自给你的？”
采青无力地点头，“是辛姨娘的丫头给的，让我通风报信，这些是把姑娘哄去蘅芜苑的酬劳，我不知道她会设毒计害大姑娘，才应下的。”
莳星转向赵嬷嬷，“请嬷嬷把采青的话都记下来，让她画押。”
赵嬷嬷应了一声，莳星渐渐攥了手，“那辛姨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一岁的孩子也下的去手！”
采青勉强撑起身子，“只知道是姑爷的青梅竹马，自小在辛家，书读得比父兄们还好，姑爷拿她当眼珠子待的。”
老太太长声叹息，“读书人家的女儿怎的这般狠毒！”
莳星心中一动，姐姐也擅诗书。
她想起当初苏渺月的顾忌，夏清应是因为姐姐这一点与心上人相似，才答应的亲事。
林晗接过话，“怕是因为读过书，才不甘心做妾。”说完又盯着采青，“过去看你还算老实，没想到竟害了渺月。”
采青被赵嬷嬷按住头，在口供上画了押。
莳星回到祖母身旁，吩咐道，“把这张口供收好，明早就带她去永都府告状。”
老太太用眼神对她摇了摇头，莳星露出了一丝怔惘。
郭氏坐着，身子还一抽一抽的，大喊大叫道，“把人带下去，看好了别出岔子。”
老太太搭着赵嬷嬷的手站起来，“案审完了，都回去吧。”
待长辈们离开后，颜玦从后面拉住了莳星的手，不等她挣脱，便低下头在她耳边说：“这状告不赢。”
他直起身，浓得化不开的棕眸里飞扬着炫亮，那些亮光不自觉地锁住了她的眼神。
莳星深思地望着他，“为什么？”
颜玦对下人们离开的方向稍加示意，“采青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在夏家，辛姨娘不会不留意她的动向，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只怕她马上会把身边的知情人送走，永都府要找人对质，是找不到的。”
初夏的风带着融融暖意，卷起藕色织金荷花的裙尾翻扬，颜玦的目光随风微动，转移到了她胸前那一朵、未开的荷花苞，尖尖的粉白楔子，单单开落一片花瓣，挂在花蒂上，欲扬欲落。
两人站在廊庑下，深深的出檐投下大片阴影，切割了檐外闪着金泽的天空。
颜玦棕眸暗下来，透出幽微的碧莹。
莳星一激灵，手心渗出冷汗，“那该如何是好？”
颜玦紧握住她的手，“眼下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