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时间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温泉酒店里里外外一派繁忙景象,预示着旺季的临近。

    地下二层内,一行人推着准备入库的红酒走出电梯,有人从对面疾步跑来,不住地叫喊。

    “不好了!不好了!”

    酒店经理连忙追问:“怎么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那人看起来吓了一跳,面露惊恐,“有酒架倒塌了!”

    “在哪个区域?”

    被问的人拼命摇头,像是回想起某种毛骨悚然的场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像…好像老板的女儿被压在下面了…”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利箭般朝酒窖冲去。

    余下的人甚至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一时间只是呆立着,神色慌张。

    “我看到她在那里,我…我不确定,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离开。”

    经理和另一名员工面面相觑,在这种意想不到的特殊情况下,责任正无限扩展,叫他们恐惧。

    “这可怎么办呐!”

    “去叫其他人来帮忙。”经理哆嗦着命令,“走啊!快走!”

    三人抱团,重新挤进了货梯。

    酒窖俨然刚刚吞噬下巨幅震动的庞大幽灵,正停留在午后的阶梯上,安逸地消融着寂静。

    直到那发了疯一般的少年闯入。一种嗜血与另一种嗜血势要抗衡,猛扑上去,阴暗又辉煌,伴随着一阵阵令人不忍目睹的暴烈场景肆意迸发出来。残片切割进紧缩而结实的手臂,他成了一头全然失去痛觉的野兽,任凭万箭穿心,□□的残破与鸣叫相互碰撞,也誓言决不在搏击中倒下。

    血的气息在燃烧,狂暴地死死咬住酒的芳醇。

    木架残骸陆续被推倒,轰然震响演变成令人联想到原始性撕裂的分割工具,显示出被截断的古老树干所描摹的死寂木纹。

    苦苦搜寻的身影映于眼前。

    他凝结在那里,颤抖着。

    “茵片音!”

    树誉竟发出不可遏止的嘶喊,几乎要将她的名字咬出血。

    片音蜷缩在角落里,长发掩盖住她的面孔,他一时无法确认她所处的状态。

    她拖着有些麻痹的身子,徐徐挪动。

    “真的是你吗?”

    他骤缩的心脏得以艰难地呼吸,另一股忧惧猛烈袭来。

    “痛吗?”

    此刻的树誉竟,声音和瞳孔都连带着发颤。

    “有哪里痛吗?”

    她乏力地站起身,适应着光亮。

    “我没事。”

    像是怕他不信,她往前迈出一步,缓慢地转圈,随后用力挤出笑靥。

    “看吧,我一点事也没…”

    话语的末尾还停在舌尖,片音整个人已经被他揽进了怀里,力道之重,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又仿佛她是一团透明的空气,眼见着就要消逝。

    凝结的体温在慢慢回升。

    像是忍耐后的声援,“你抱得太紧了。”她说,“树誉竟,我需要呼吸。”

    “让我呼吸。”

    他照做了。

    “对不起。”

    视线相遇时,他从她的眼睛里寻找自己的命运,对此却无暇自知;而那一刻,她同样在他的眼睛里搜寻着自己的命运,并且,自觉已经找到了。

    浓重的血腥味冲击着鼻腔,目光下移,片音的胸口随之涌上一股强烈的痛感。

    “你受伤了。”她哽咽着。

    衣袖被割据成蜷曲的零散碎片,鲜血正喋喋不休,从他的手臂往外渗透,沿着指缝攒聚在指尖,缓缓滴落。

    在以冷静姿态吞并肌肉内部震颤的搏斗中,血的泡沫涌了上来,发出企图召回疼痛的悲鸣。

    “我们去医院。”

    “不用。”

    他回绝得很干脆,就着提醒,转过身。

    匆忙赶来的人群在酒窖入口刚与他打了个照面,几十米开外,又目瞪口呆地捕捉到片音朝反方向追逐的踪影。

    一行人将信将疑,到了事发地,只见满目残骸,以及碎片积聚成的废墟。

    好半晌,才有人开口。

    “老板的女儿,好像没事,对吧?”

    “她出去了,看起来活蹦乱跳的。”

    “跑得太快了,我们拦不住。”

    “你们注意到那个男孩了吗?”最先报告这起事故的那名员工叫嚷着,“可…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才走了十分钟。”

    “这些都是他一个人搬倒的吗?”又有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可是在酒架外面的,除了他,好像没有别人了。”

    “不可能吧!这…一个人怎么做得到?”

    “都别啰嗦了!赶紧清理吧,尽快盘算出损失。”

    经理心神不宁地吩咐着,在场的二十几人这才噤声,开始各司其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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