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敬下朝回来,经过庭院时正遇上施停月在此练剑,一柄软剑犹如游蛇,借着手中力道纵横无度,时而轻盈,时而杀气重重。

    府中下人都没想到,这模样俊俏的姑娘竟然还是舞刀弄剑之人,要知道,家中老爷和公子那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者,他们生怕软剑不长眼伤着自己,因此都躲得远远的。

    只有施敬静静立在垂着绿叶的廊下,看着眼前身姿矫健、飒爽洒脱的小侄女,心中颇感欣慰。

    看来这些年冷无酒将这孩子教得很好,他那一身非凡武艺也都传给这孩子了。

    自保绰绰有余。

    为了不打扰施停月练武,施敬刻意从游廊绕回正厅,不打她身边经过。

    然而习武之人视力和听觉都较常人灵敏,很快施停月便发现了伯父的身影。她心中正有话要问他,便立即收起软剑,藏于腰间,一路小跑至伯父身后,清清爽爽喊了一声“伯父。”

    施敬放缓脚步,等她跟上来,侧过头:“月儿,可是我打扰你练剑的兴致了?”

    “不是的伯父,我看见您回来高兴还来不及呢。”其实她在庭院练剑,就是为了等伯父。

    “好孩子,厨房备的早膳你吃的可还习惯?”

    施敬关心侄女的衣食住行,他只希望这孩子能过得舒舒服服。

    “习惯,比我从前吃的多了不少花样。”

    施敬:“那便好。往后想吃什么只管同老杨说,他自会添置妥当。”为了让侄女饱口腹之欲,他特意吩咐老杨多采办些食材,又命厨娘多准备些样式,姑娘家总要细养,不像他和儿子在家时,都只随便裹腹便算了。

    “多谢伯父。”

    见侄女一直跟着他,似乎有话要说,施敬便询问:“月儿可是有什么不适?你有任何事都要告诉我,伯父都会为你想办法。”

    施停月挨着伯父更近,细声问:“您知道宫里为何赏我那么多宝贝吗?”

    施敬这才想起来自己忙于事务,都忘了给孩子解释一番。

    他笑了笑:“这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念着你爹娘的恩情,施于你身上罢了,你无需挂怀,收着便是。”

    “恩情?他们是爹娘的朋友吗?”

    施敬神色一凛:“不仅仅是朋友。你娘救过皇后娘娘的性命,你爹是陪着陛下打江山的有功之臣。”

    施敬目光落到小侄女脸上,干净无暇的脸颊上写满纯真与不谙世事,看来她的师父什么都没对她说过。冷无酒大概只希望她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吧。

    施停月愣住。从六岁起,她的世界里就只有师父和云横山,她总是拼命逼自己记住爹娘的样子,她怕随着时间流逝,她会一点点遗忘,她记得娘亲爱笑有酒窝,还会医术,爹爹总是很忙,还经常带回受伤的人请娘亲医治。她不知道,原来娘救过的人里还有皇后娘娘。

    她的爹娘原来是功臣啊。

    可是师父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心里的疑问更多了:“既然爹娘立功,那便是施家有功,可为何伯父你还只是六品官员?远潮哥哥甚至都没有做官,只是开了间普通药铺,伯父,陛下为何不给你们升官?”

    “月儿,不是陛下不给我和你兄长升官,是伯父不愿当大官,更不愿让你兄长走仕途。我只希望,咱们家三口人能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功名富贵于我们而言并不重要,你明白吗?”

    当年天下大乱、群雄争霸,陛下四处征战,弟弟施攸是他麾下骁勇善战的将军,更是出谋划策的谋士,与陛下出生入死,情同手足;弟媳杜若乃当世医仙,一手治病救人的杏林之术如华佗在世,积德无数……为了辅助丈夫,杜若甘愿随他入军营,成为陛下军中一名医士。

    大靖军中谁不羡慕这一对神仙伉俪?

    然而在与松岭侯国一战中,大靖溃败,施攸与杜若被敌军所擒。松岭侯国为了泄愤,在大靖边城,当着数万守军和百姓的面,将施攸与杜若的骨灰洒进臭水沟渠……

    当年的施敬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面对家人的惨死毫无办法。

    每每脑海中想象出弟弟弟媳的惨死,施敬便心痛难忍,还有那个在战乱中走失的侄女……

    因此,他不再执着于功名利禄,只想安稳度日,幸好如今停月回来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再也不会走散。

    他此生心愿足矣。只是关于弟弟弟媳的后事,他不忍告诉停月,他也像冷无酒一样,希望她能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施停月似懂非懂点着头,她想知道的远不止如此,便试探道:“那您知道我爹娘……她们的坟墓在何处?我想去祭拜……”

    师父只说他们已去世,却从未说过归根何处,她以为京城是他们的根,该葬在这里的。

    施敬眼底涌出无尽悲戚,被挫骨扬灰之人何来的坟墓?可是他不能伤了孩子的心,只能含糊其辞:“待你对京城熟悉些了,我便陪你去。”

    闻言,施停月眉间有了喜色,她日夜牵挂爹娘,虽然不能生前尽孝,但能到墓前祭拜一番,已是她渴求许久的。

    虽然伯父并未说出具体方位,但是等她在京中混久了,各处都熟络了,或许就能打听到爹娘坟墓的位置,到时她便可以常常去看他们,也不枉她下山千里走这一趟。

    施停月正欲回自己房中去,却见施远潮脚步匆匆穿过庭院而来。这时节舒爽适宜,他额头竟渗出汗来,看见施停月时,眼中露出极复杂情绪。

    施敬见了儿子这番样子便问:“你一向要晚膳时分才回,怎么今天回得如此早?可是药铺不忙?”

    施远潮的药铺开了五年,日日忙着采买、配药,有时还给人看病,总要忙到天黑才回。他从小就爱看杜若留下来的医书,加之后来拜了师傅,颇有些医术在身上。

    眼下他呼吸急促,顾不得歇息片刻,忙向父亲禀报:“今日忠义伯爵府的下人来店里买药,说是他们家公子被人伤了根本,满城大夫都束手无策,连宫里的御医都无法,便叫我去瞧瞧。”

    听到这里,施停月就明白了,兄长知道她打架之事,怪不得眼神复杂。

    施远潮还在继续说:“看病本不是大事,只是我到府中一打听才知晓,打伤陆公子的人……竟然是停月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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