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席卷林渴儿,五脏六腑即将承受不住爆裂。多少年了,只有这件事能够掀起巨大的心潮,带着所有的负面情绪呼啸,却不是反抗,而是迅速熄灭某一盏灯。

    林渴儿呼吸急促起来,眼里泛红,却不是欲哭的那种,内心无法平静,繁重交织在一起的心情寻找着宣泄口,如果嘴巴说不出来,那就是眼睛了。

    赵和珊已经说过很多次这种话了,起先会因为自己口不择言后悔愧疚,后来习惯了,发现只有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才能完全掌控女儿,不惜用这种残忍的方式,一遍遍提醒她曾经的过错,以达到对峙的胜利。

    就如同之前劝她和石盛彬交往,轻飘飘的说:“还挑什么,别人不挑你就不错了,其实街坊邻居都知道那件事,不说而已。”

    “妈,你能不能别这么说。”林渴儿紧紧握住拳头,仍然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天地阔远,她觉得很无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为什么你老说这件事,为什么……”

    赵和珊没想到这次提出来她会这么崩溃,却依然放下不面子:“我为什么不能说?你干都干了,还不让人说?”

    林渴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想要风,要空气,要一面墙挡在她和母亲中间。

    希望得到了回应,她恍惚抬头,竟然看见许旸从客卧的方向快步走来,他紧张而着急,大步来到她身边,亦如当年从暴雨中出现的少年。

    在肖津飞高中毕业后,林渴儿继续和他保持着联系,那个年纪,很容易把某个人当成目标和动力,肖津飞于她而言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尽管他并不优秀。

    她深信肖津飞最后一封信里说的: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我已经跟我爸说好了,等毕业就回来创业。

    她跟许旸说:“看,目标明确的人最帅了!”

    彼时许旸已经跟她是同桌,经常见她上课走神,偷偷用手机跟肖津飞聊天,聊的开心了,还会给许旸看聊天记录。

    许旸偶尔被叫着看一些两人的聊天记录,字里行间,透过出一种很模糊的感觉,表达不清楚,总之跟肖津飞上学时的形象有些出入。

    有一次上晚自习,同学们都在教室里用功做试卷,许旸趴在桌子上小睡,醒了后,猝不及防跟她的双眸对上了。

    她坐在里面,靠墙,他坐在外面,枕着胳膊脸颊朝里睡的,她用同样的姿势,跟他脸对脸。书桌前面被课本和复习资料堆的很高,一霎那,世界似乎只剩下两人,静谧狭小。

    她应该是看他有一会儿了,见他醒过来,眼睛弯了弯:“旸旸,你睡觉的时候也这么帅。”

    许旸胳膊被枕麻了,但没有动,声音带着睡意:“你不好好看书看我干什么?”

    “当然是你比书好看呀。”

    许旸唇角牵了牵:“那你多看会儿。”

    林渴儿心情格外好,逗他似的故意凑近,一双明亮的眸子眨巴眨巴,笑他:“咦,你耳朵怎么红了?呦,弟弟长大了。”

    许旸耳尖微红,依然没有直起身子,就这种姿势往后撤了撤,转移话题:“你嘴怎么了?”

    林渴儿惊喜道:“你看出来了?我新买的润唇膏,带点颜色,是不是很好看?”

    她皮肤白皙,五官精巧,唇确实比平时红了些,平滑而有淡淡的光泽,许旸想起书里的句子:水翦双眸点绛唇。

    男生的性子总会说些反话,哪怕觉得好看,也会说一般般或者难看死了,林睿就是如此。许旸不会这样,他对林渴儿,向来是实话实说。

    五岁时,奶奶的说:“姐姐,你的裙子漂亮。”

    十岁时,刚学了新词语,就用上了:“渴儿姐,你的头发乌黑。”

    十五岁,也就是当下,当林渴儿又问他好不好看,他虽多了男子汉的骄傲心性,依然会说:“不错。”

    林渴儿总能从他口里得到满意的回应,只是她的下一句,犹如春雷滚滚:“那等肖津飞回来,我就涂这只唇膏去见他。”

    胳膊的麻意忽然变得难以忍受,许旸直起上身:“他什么时候回来?”

    林渴儿说:“下周。”

    现在是四月中旬,许旸觉得不太对:“他不是应该在学校?”

    肖津飞离开快两年,寒暑假都没回来,跟林渴儿说在外面实习打工,就算今年回来,也应该是暑假,怎么四月就要回来。

    林渴儿倒没怀疑什么:“他说可能这个暑假又回不来了,所以提前请了一星期假回来看看家里人。”她用笔在纸上随便画,难掩欢快,“也说看看我,再过两个月要高考了,给我加加油。”

    肖津飞回来那天,林渴儿特意跟老师请了一个晚自习的假,出了校门,看到熟悉的面孔,脸颊逐渐泛红。

    两年,林渴儿越发亭亭玉立,她特意换了一件早春的裙子,整个人散发着春天的娇俏。肖津飞变化更大,着装很潮,染了棕色头发,打了耳洞,银色耳钉闪着细光。

    尽管频繁联系,但许久没见,她觉得陌生和胆怯,肖津飞一点都不生疏,朗朗夸她:“我再没见过穿裙子比你好看的人。”

    蜜糖融化,林渴儿躺在云朵上。

    他带她去吃饭,看电影,最后赶在关校门之前送她回学校,约下一次:“明天我再来找你。”

    林渴儿被久别重逢冲昏了头脑,觉得他过几天就要走,应该好好玩玩的,于是又连请了两天晚自习出去玩。

    班主任看出她状态不佳,委婉提醒:“马上要高考了,不能松劲儿。”

    林渴儿听进去了,当肖津飞再一次说晚上来找她时,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可是这周我都没怎么上晚自习,不好请假了。”

    “啊。”肖津飞恍然大悟的拍额头,“见到你太开心,忘了是关键时期,那你好好上课,我周末找你。”

    林渴儿感激又抱歉:“对不起……”

    “傻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肖津飞的头发有些长了,微遮挡着眼睛,声音被初夏镀上一层朦胧,“这么久都等了,不差这几天。”

    正值下晚自习,远远听到大批学生往校门口涌,肖津飞摆摆手:“行了,快进去吧,被同学看见不好。”

    林渴儿点点头,正要走,他忽然诧异出声:“啧,我钱包呢?”

    “丢了吗?”林渴儿知道他要打车回家,立刻卸下书包,从内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想了想,觉得这几天开销都是他在付,又掏出一百递,“给你。”

    “哇,我家渴儿这么有钱。”肖津飞看着她揶揄,“想起来了,你之前在网上跟我说过攒了不少钱,以后你养我好不好?”

    林渴儿被这话逗的害羞,把钱塞到他手里:“别贫了,快回家吧!”

    刚刚分开,校门口涌出一堆走读的学生,以及一些住校的在校门口小吃摊上买夜宵。司语杉远远冲她招手,松开同行女孩的胳膊先跑过来,神秘问:“约会结束了?”

    林渴儿顿时窘迫,生怕别人听见:“嘘。”

    司语杉无比八卦的笑,等刚才的女孩走近,三人一起到小摊边买小吃:“不过你注意点,刚才晚自习结束的时候班主任说你和许旸老请假这事了,看起来是随口一提,其实我觉得是在提醒同学们,关键时期不要总请假。”

    林渴儿疑惑:“旸旸也请假了?”

    司语杉没好气道:“姐妹,你俩同桌呀,你居然不知道这周许旸请了两天假?”

    林渴儿想起来了,周一和周三许旸确实没来上课,这几天被肖津飞占了脑子没太在意。

    晚上回到宿舍,熄灯后,她想联系许旸问问他是生病了还是家里有事,可是发出去的信息都没有得到回应。

    第二天周五,他仍旧没有来,她回到家问林睿,林睿还在耿耿于怀许旸不够义气的跳级行为,愤愤道:“你俩同桌你问我?不知道!”

    高三学生只周末休息一天,这个唯一的时间被肖津飞约了,她跟他在商场里的电玩城玩游戏,屡战屡败。

    肖津飞问她:“怎么看你心不在焉的?”

    林渴儿实话实话:“联系不到旸旸,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我今天早点回去吧,去他家找他。”

    肖津飞:“行,一会儿早点送你回。”

    林渴儿捧着饮料小声问:“你下星期就要走了吗?”

    闪烁着蓝色灯光的电玩城里,肖津飞很直白的询问:“你想让我走吗?”

    林渴儿低着头没说话,他忽然弹她的额头:“不走,再待一段时间。”

    林渴儿惊喜道:“真的?”

    “嗯,既然回来了,就多玩些日子,反正我上的那个破学校,没有耽误不耽误的。”肖津飞说,“还有,过两天我有几个同学要来奉市玩,到时候喊你一起出去认识认识。”

    林渴儿觉得奇怪:“他们都不上课?”

    肖津飞看了眼她,仰头喝了几口饮料,边拧瓶盖边说:“不是都说了,我们上的是个破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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