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脱身：补章
二人至承越，联合程睿手底下的几人暗中扎下营寨。
暮翎绾同二人道：“今日你我大难不死，而大事将成，不若我们就此喝一杯，预祝此番旗开得胜，祝我们夙愿得偿。”
暮翎绾难得有这兴致，白瑾卿眉眼含笑：“好。”
三人围坐一桌，程睿上前，往酒碗里灌上酒水。
“当年先帝在世，下官的兄长任銮仪卫校尉，因找不到黄盖险些获罪，是大人派人协助，方才让下官兄长免受灾祸。怎知白裴时狼子野心......今日我敬二位大人一杯，祝二位大人所求皆能如愿，祝此行一帆风顺。”
“好。”
暮翎绾袖子一遮，把这第一碗酒灌了下去。
白瑾卿留意了一眼暮翎绾这边，二人齐齐喝完了一碗。
暮翎绾喝完觉得脸色有点发烫，心里暗叫不好。
程睿暗暗讶异暮翎绾果真是个畅快人，一高兴，又给倒了个大满碗:“喝！”。
酒过三巡，程睿喝的最多，大着舌头让念箐给扶了回去。
暮翎绾一高兴也喝的有点多了，这会儿头有点发昏。这四周是程睿的人马。
她暗暗庆幸眼下不是在清明军中，不然这般必是要违纪了。清明军本就缺乏训练军纪欠缺，军中要下禁酒令还是有必要的。
她晃了晃脑袋，看向旁边的白瑾卿，岂料对方也在看她。白瑾卿喝了酒，眼角的余红还没褪，此刻看着她，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暮翎绾心里一咯噔。
二人双目对视，暮翎绾觉得头愈发的晕了，她看着眼前的白瑾卿，笑了一下，随后脑袋一昏，整个人向后倒去。
白瑾卿见状连忙伸手把人一捞，放缓了呼吸。他看着怀中的人，月色皎洁宁静。不知过了多久，他手臂穿过怀里人的膝弯，把人横抱起来，一步一步朝营帐走去。
及至账前，门口守卫的两名士兵看着眼前这幅画面，俱是一愣，随后刚忙转过身掀开了营帐。
白瑾卿抱着人抬脚进去，将人轻轻放在床上，随后俯身脱下暮翎绾的鞋子。夏日的夜晚营帐里透着一股子闷热，暮翎绾灌了酒，此刻脸上发红，身上发热。白瑾卿拿了被子的一个角轻轻盖在了暮翎绾肚子上。
白瑾卿看着床上的人，眼底俱是温柔。
“白子瑜。”床上的人似有所感的唤了一声，又像是梦中呓语。
“嗯？”
对方却没了下文，似是已在梦中熟睡。
白瑾卿心一跳，慢慢俯下身，二人鼻尖相碰，下一刻唇瓣相触。
暮翎绾的眼睛陡的睁开，二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愣。暮翎绾一时间觉得晴天霹雳。下一秒却发现对方没有要分开的趋势。
白瑾卿右手穿过枕间，扣住暮翎绾的后脑勺，舌尖一点一点撬开了她的牙关。
酒精麻痹了身体，暮翎绾觉得一阵脱力。下一秒却像一只濒死的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身上的人往后用力一推。两个人分开，暮翎绾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她面色潮红，胸膛剧烈起伏。
帐内火光明灭，暖黄色的光亮透着一丝朦胧，大脑一瞬间处于懵逼状态，好像在做梦一样。暮翎绾迅速坐直身体，强迫让自己清醒过来，大脑转得飞快，想着要怎么面对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
没等对方开口，暮翎绾率先开口道:“怎么，你是对本宫余情未了啊。”她话里透着七分调侃，夹着三分僵硬，像没煮熟的大米。
“嗯。”对方轻笑。
“你……我喝多了，出去透透风。”她一边说，一边套鞋。
到嘴边的话堪堪一转，话中却已暗含深意。你没喝多，是本宫喝多了，出现了幻觉，本宫要出去透透风，都先冷静一下。
她趿着鞋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这回索性生了想直接说清楚的心思，她一把拉过白瑾卿的袖子，把人拉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我此生没有婚嫁的心思。岁月倥偬，时光蹁跹，你我此生是盟友，是知己。但不可以是彼此的羁绊枷锁，那是敌人。”
梅子青时雨。
年少那段时光现在想来，或许就如垂髫过家家，至今想来也能调侃两句。
有盟友之谊，是前路知己，但早已没有男女之情。她年少时见过帝王后妃三千，修饰的再漂亮的高墙，也不过是樊笼。后来远涉边疆，思念母亲，但不能否认，她在这里遇到的人却是此生照进阴暗潮湿的一束光，师父，姚桎，白瑾卿，都是她回忆存在的证明。少时心境懵懂，暮翎绾不能否认那时也曾悸动过。但如今二人身后背负良多，那份情感沉淀下来，已经无法用男女之情来套了。
“我并不是良人。我祝你此生绵遂安康，觅得良缘。”晚风拂过，她面上红霞尽散。话落，暮翎绾俯身行下一礼。
白瑾卿在听到最后四个字时，面色陡然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凉意，沉沉的笼罩在对方身上，似要把对方吞噬。
暮翎绾被着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这个眼神是陌生的，但她还是压下心底的异样，正色道:“眼下你虽在教会里安插了人手，但我担心宫里形式多变。太后不可能毫无动作，这边多拖一天，那边形式就危急一分。我的意思是让你领兵回去，束连己那边一旦控制住，只要吴昭那边我能拿下，朝中可定。”
“你希望我回去？”这是一句反问句。白瑾卿在说出这句话时是噙着笑的，但眼底却全无笑意，透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这么多年认识下来，暮翎绾对对方是真笑还是假笑是分得清楚的，至少他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她强压住想要后退的冲动，好似没有察觉到对方情绪一样，维持着冷静安抚道:“你借一部分人给我，这边我带人撑着。届时等你那边解决完，再带兵下来支援。”
白羽是一只海东青。
对方在听到这段话后却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好。”
随后便像是想通了一样，往后退了几步，给暮翎绾留足了空间，他眉眼柔和许多，朝暮翎绾露出一丝微笑，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我会联系离枝他们，最迟后日，我便回玘云。等我。”他留下这么一句，转身抬步离开。
暮翎绾回过神，却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暮翎绾缓过神准备抬脚往前走，一步还没跨出去，却发现眼前一花，缓了几秒后，视线终于清明回来，下一秒她心下一沉，她看不清了。她疑心是酒精催化了身体里面的毒素。
也罢，早习惯了，只是长大后心绪控制的比较稳定，发作没那么频繁，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她抬脚正要走，下一秒耳边传来声响，锋刃斩破空气从背后直击而来。暮翎绾脸色一沉，闪身避开，随后迅速摸向腰间，向下一扯。长鞭发出破空一声，朝身前击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听动静，来了三个人么？
“上。”
来人说得一口标准的汉话，不是绛娄人？
“找死。”暮翎绾勾唇，她抬腕，长鞭一扫，一名刺客闪避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守边的将士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力，听到动静，迅速集结杀来。
旁边一人见形式不好，凉凉道:“蠢货，这样会引来人的。”下一刻提刀向暮翎绾刺来，“速战速决！”
躺在地上的“蠢货”被抽中了腰子，脸色又红又白，痛的抽搐两下晕厥过去。
暮翎绾下腰避开攻击，抬手长鞭在空中滑了个半圈扫了出去，二人齐齐躲过。那二人躲过后再度横刀砍来，又被暮翎绾侧身避过。兵营里的守卫已经围了过来，剩下两个人身手相对好一些，但抵不过人多势众，几招过后也被迅速制服。
暮翎绾顺手把脏了的鞭子放到旁边的念箐手上，道:“好生伺候。”
暮翎绾在别的时候情绪都比较稳定，唯独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在看不清的时候。
刚刚过了几招，暮翎绾觉得对方的招式娄里娄气的。
“是。拉下去！”渐青收了剑，挥手朝身后的兵示意。
下一秒暮翎绾觉得被什么往边上一拉，她心下一惊，直到一股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高高抛弃的心方轻轻落了回去。
一只箭矢已没入地里，箭端闪着恶毒的银光。
“追。”白瑾卿一改往日温和，声音透着一股冷意。
白瑾卿拉过暮翎绾的手，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指间微微蜷缩了一下。
似是感受到了暮翎绾的抗拒，白瑾卿握住对方的手一僵，下一秒道:“怎么，我如今连拉你的手都不可以了吗？”
倒也不是。
暮翎绾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下一秒觉得袖子一重，对方已经从拉她的手转移到拉过她的袖子。
暮翎绾一时间有点愧疚。倒也不必如此。
白瑾卿似乎有意把路程拖慢，也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清的缘故，暮翎绾觉得这一路格外漫长。但如果要问是不是因为尴尬，那倒也不至于，毕竟先前在玉堂宫，两个人再炸裂的事都经历过。
“为什么偏偏是我？”暮翎绾突然开口，下一秒又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淮序和你相处的时间不会比我短。”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真的知道自己对我是什么感情吗？
白瑾卿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面色复杂的看了暮翎绾一眼，道：“我不至于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淮序与你不同，我与他有交情，但这种交情更多是由利益维系的。”
这一点从他们第一次合作就已经注定了。
程睿帐前的帐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下来了，里面的人似有所感，烂醉如泥的躺在床上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成了夜晚黑幕的背景音。
暮翎绾一愣，想了几秒，开口道:“那为何一定是......”
暮翎绾一时不好开口。
“你觉得我对你是高山流水之谊？”
“不知道。”而且好像重点不完全是这个。对方却在听到这个回答后脚步一顿。
怎么不走了？
下一秒身前的人传来声音。
“暮宜承，你听着，我喜欢你，是如见巫山沧海，从此万水千山无颜色。流光照月，十年灯犹，冷暖先知。你远赴仇敌，我愿身先为刃，你暂避锋芒，我亦惨淡经营，纵横捭阖。我做这些，从未有过称斤约两，只是因为那人是你。”
晚风拂过建沽海面，泛起波澜。烛火星寒，迎风而立的草木舞动了枝丫，叶片轻轻作响，在人们看不见的暗处疯狂生长。
暮翎绾闻言先是一怔，在反应过来后心猛的狂跳，几次启唇，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那是横亘的疤痕，是心魔未尽。
不知又走了多久。
“到了。”白瑾卿站在帐外，出声提醒。
“多……多谢。”暮翎绾冲白瑾卿一笑，强装镇定的稳住步伐朝营帐内走去。
掀起的帘帐再度落下，白帐隔绝了视线。
“主子，人追丢了。”念箐单膝跪地。
“无事，这么几个人就敢来刺杀，如果不是自不量力那么也不会是泛泛之辈。不是那么好抓的。”白瑾卿道。
白瑾卿提步向前。
被捆在地上的几人见到白瑾卿，各个面露凶光。
“好凶啊。”白瑾卿轻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他声音透着寒意。几人接触到白瑾卿的眼神，顿时感觉好像有一条毒蛇吐着信子顺着脊背往上爬。
“谁派你们来的，嗯？”
此言既出，一人桀桀一笑，用汉话只道:“有种弄死我们。”
剩下几人已用外邦语咒骂起来。
念箐在边疆呆的最久，听懂了几句熟悉的，已经皱起了眉头，但做主子的还在这里，他心头火起，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把他们的手指砍下来。”
“是。”押送他们的兵士收到指令，手起刀落，零部件滩了一地。帐中一时间惨叫不断。
“有人说了么？”
惨叫声淡了下去，众人咬牙缄默。
“杀了我！”
“念箐。”白瑾卿一笑，温言唤了一声。
“是。”念箐同情的看了一眼地上几人，将腰间的火折子取了递了上去。
白瑾卿接过火折子，走到刚刚叫的最大声的那人面前，缓缓蹲下了身。火苗靠近了那人断了指的手掌，伤口还在冒着血泊。那火在伤口处静静的烤，皮肉由红转黑，那人手脚被捆，剧烈挣扎起来，左右见状死死把他给摁住。白瑾卿取出匕首，在焦黑的皮肉上慢慢的刮，帐内又是惨叫一片。
一旁的几个见状，脸色俱是惨白，白瑾卿扫视了一样地上众人。
“还是没人说么？”
念箐闻声就要上前。
“我……我说，你走近……点。”出生的人气焰给压下去许多，连带着声音都小了。
“主子，小心有诈。”念箐出言提醒。
“无事。”白瑾卿勾了勾唇。
“你再……走近点。”
白瑾卿又向前走了两步。
下一秒，眼前人猛的暴起，连带着被困住无法动弹的身体向前扑去，他的脸因身体的剧烈疼痛而显得更加狰狞，一番挣扎过后却连白瑾卿的衣角都没咬到。
白瑾卿一笑。
念箐收到白瑾卿眼神，再度上前。
那人带动着扭动的身体挣扎了一阵，双目赤红，一口牙尽被敲碎。
“青詝阁。”左侧的人终于招架不住开口。
三字即出，旁边的士兵停了动作。白瑾卿上前，把那人后背处的的衣领往下一拉，果然。
“看来还没死绝啊，剩下的人在哪里？”
“没……没有……别人了……只有我们几个。”
“啊！”那人惨叫一声，尖刀已插，入大腿，白瑾卿缓缓转动刀柄，“想清楚了？”
“杀了我！”那人嘶声大吼。
“你是他们的首领吧？你觉得你都被抓了，剩下一帮乌合之众，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你今日被抓只是因为自己动作不够快吧？”
“你早知道我们会来，你是故意设的圈套？！”那人情急之下不顾疼痛，一口气说完了一句话。
白瑾卿轻笑。一旁的念箐眉头狠狠一跳，这主子忽悠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别让人跑了。”
念箐迅速会意，他应了一声，走进帐内。随即挥了挥手，另外三人领命，下一秒地上那几人口中被塞上了白布。
把脚钉在了地上，就跑不了了。
“今晚的事不要告诉她。如果她回头要审，尽量让她在外面，找人代劳，免得脏了她的眼睛。”白瑾卿抬步出去，留下这么一句。
念箐愣了两秒，随后迅速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
“是。属下明白了。”
“白子瑜，保重！”
白瑾卿动作很快，他已打点好沿路，确保能与清明军里应外合。
白瑾卿策马，最后在暮翎绾身前停下，开口:“遇到事情不要自己硬抗，让人传信给我。行事让念箐跟着，我这边结束，就带兵去找你。昨日那几个人是青詝阁的余孽，眼下不能保证是否清理干净，所以你万事小心。”
“好，注意安全。”
“昨天晚上抓来的人呢？”暮翎绾转头询问一旁的念箐。
他目光闪了一下，随后道:“给捆了押到空置的帐篷去了，找人看着了。”
暮翎绾抬脚走出去几步，却发现他一向机灵，今日却没跟上来。
她皱了皱眉:“带路。”
“是……是。”
昨夜为了“伺候”好这几个新来的，念箐专门在角落找了一间出来。
暮翎绾还没走进那间营帐，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弥漫空气中，暮翎绾眉头轻轻一皱。
及至帐前，念箐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把那帘帐掀开。
料是先前闻到那气味暮翎绾心下做了准备，但看见眼前一幕还是微不可查的怔了神。只见那三人蜷在一侧，四肢血肉模糊，浑身痉挛，地上干涸的血迹已经发黑。
暮翎绾抬脚走进去，“你弄的？”
“……是。”念箐迟疑一阵。
“昨天晚上用刑审过了？”
“是。”有了第一句回答，渐青克服了欺骗暮翎绾的心理障碍，第二句不假思索直接答是。
“我竟然不知，你不光轻功可以，这‘招待’人的手法也这般厉害？这白子瑜手底下的人还真是卧虎藏龙。”
“不……不敢。”念箐忙低下了头，内心叫苦不迭。
那四人听到人声，身体俱是一僵，有一个强忍着疼痛直接往后挪了挪，脚却动弹不得。
暮翎绾见此情形有些气笑了，她这会想审只怕都没地方下刀了。她移步上前，掰过刚刚动作最大的那人的脸，冰凉的手指触碰到那人脸上，那人明显瑟缩了一下。
“你们这里面领事的是谁？”
“哈。”其实他想说的是“他”。
那人一张口，暮翎绾发现对方的牙齿已经被全部拔掉了。她顺着那人的目光，朝他左侧那人看去。
左边那人身体微不可查的一僵。
暮翎绾松开了那人的脸，转而问向旁边的人，内心祈祷这人的牙齿还在。
“你是领事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暮翎绾见他吐字清晰，讲了一口流利的汉话，内心松了一口气。
“我认得你，你是跟在问初身边的人。我问你，你认不认识殷苍梧。”
“你问这个做什么？”
暮翎绾脸色一沉，抬手至对方伤处，下一秒狠狠往下一按，还未结痂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我问，你答，嗯？你不会想在无谓的问题上和我犟吧？”
那人闷哼一声，咬牙道，“听过。”
“说说看。”暮翎绾抬手，接过渐青递过来的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
“越鸟纹……原来是绛娄一个……特殊族群的标志……这个族群因为信仰越鸟神女到了几尽疯狂的地步……这也是他们团结的根源……他们的族长就叫殷苍梧。”
“他们？”
“是……这个族群……早在四五十年前就因为……战乱散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是其中……其中分支出来的一部……被赋予与生俱来的使命……和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们的使命，就是焚膏计划？”
“……是。”
“全杀了。”暮翎绾起身。
“是。”
一侧的人闻言狠狠一抖，最后闭上了眼睛。人会为了与生俱来的使命孤注一掷，但他没有三头六臂，从决定刺杀的那一刻起，他也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注定的结局，不管是否成功。
暮翎绾走出营帐之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走了几十米开外，她依然能感觉到那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离得远了，暮翎绾道：“让程睿准备一下，明日丑时出发。”
“是！”
二人至承越，联合程睿手底下的几人暗中扎下营寨。
暮翎绾同二人道：“今日你我大难不死，而大事将成，不若我们就此喝一杯，预祝此番旗开得胜，祝我们夙愿得偿。”
暮翎绾难得有这兴致，白瑾卿眉眼含笑：“好。”
三人围坐一桌，程睿上前，往酒碗里灌上酒水。
“当年先帝在世，下官的兄长任銮仪卫校尉，因找不到黄盖险些获罪，是大人派人协助，方才让下官兄长免受灾祸。怎知白裴时狼子野心......今日我敬二位大人一杯，祝二位大人所求皆能如愿，祝此行一帆风顺。”
“好。”
暮翎绾袖子一遮，把这第一碗酒灌了下去。
白瑾卿留意了一眼暮翎绾这边，二人齐齐喝完了一碗。
暮翎绾喝完觉得脸色有点发烫，心里暗叫不好。
程睿暗暗讶异暮翎绾果真是个畅快人，一高兴，又给倒了个大满碗:“喝！”。
酒过三巡，程睿喝的最多，大着舌头让念箐给扶了回去。
暮翎绾一高兴也喝的有点多了，这会儿头有点发昏。这四周是程睿的人马。
她暗暗庆幸眼下不是在清明军中，不然这般必是要违纪了。清明军本就缺乏训练军纪欠缺，军中要下禁酒令还是有必要的。
她晃了晃脑袋，看向旁边的白瑾卿，岂料对方也在看她。白瑾卿喝了酒，眼角的余红还没褪，此刻看着她，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暮翎绾心里一咯噔。
二人双目对视，暮翎绾觉得头愈发的晕了，她看着眼前的白瑾卿，笑了一下，随后脑袋一昏，整个人向后倒去。
白瑾卿见状连忙伸手把人一捞，放缓了呼吸。他看着怀中的人，月色皎洁宁静。不知过了多久，他手臂穿过怀里人的膝弯，把人横抱起来，一步一步朝营帐走去。
及至账前，门口守卫的两名士兵看着眼前这幅画面，俱是一愣，随后刚忙转过身掀开了营帐。
白瑾卿抱着人抬脚进去，将人轻轻放在床上，随后俯身脱下暮翎绾的鞋子。夏日的夜晚营帐里透着一股子闷热，暮翎绾灌了酒，此刻脸上发红，身上发热。白瑾卿拿了被子的一个角轻轻盖在了暮翎绾肚子上。
白瑾卿看着床上的人，眼底俱是温柔。
“白子瑜。”床上的人似有所感的唤了一声，又像是梦中呓语。
“嗯？”
对方却没了下文，似是已在梦中熟睡。
白瑾卿心一跳，慢慢俯下身，二人鼻尖相碰，下一刻唇瓣相触。
暮翎绾的眼睛陡的睁开，二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愣。暮翎绾一时间觉得晴天霹雳。下一秒却发现对方没有要分开的趋势。
白瑾卿右手穿过枕间，扣住暮翎绾的后脑勺，舌尖一点一点撬开了她的牙关。
酒精麻痹了身体，暮翎绾觉得一阵脱力。下一秒却像一只濒死的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身上的人往后用力一推。两个人分开，暮翎绾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她面色潮红，胸膛剧烈起伏。
帐内火光明灭，暖黄色的光亮透着一丝朦胧，大脑一瞬间处于懵逼状态，好像在做梦一样。暮翎绾迅速坐直身体，强迫让自己清醒过来，大脑转得飞快，想着要怎么面对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
没等对方开口，暮翎绾率先开口道:“怎么，你是对本宫余情未了啊。”她话里透着七分调侃，夹着三分僵硬，像没煮熟的大米。
“嗯。”对方轻笑。
“你……我喝多了，出去透透风。”她一边说，一边套鞋。
到嘴边的话堪堪一转，话中却已暗含深意。你没喝多，是本宫喝多了，出现了幻觉，本宫要出去透透风，都先冷静一下。
她趿着鞋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这回索性生了想直接说清楚的心思，她一把拉过白瑾卿的袖子，把人拉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我此生没有婚嫁的心思。岁月倥偬，时光蹁跹，你我此生是盟友，是知己。但不可以是彼此的羁绊枷锁，那是敌人。”
梅子青时雨。
年少那段时光现在想来，或许就如垂髫过家家，至今想来也能调侃两句。
有盟友之谊，是前路知己，但早已没有男女之情。她年少时见过帝王后妃三千，修饰的再漂亮的高墙，也不过是樊笼。后来远涉边疆，思念母亲，但不能否认，她在这里遇到的人却是此生照进阴暗潮湿的一束光，师父，姚桎，白瑾卿，都是她回忆存在的证明。少时心境懵懂，暮翎绾不能否认那时也曾悸动过。但如今二人身后背负良多，那份情感沉淀下来，已经无法用男女之情来套了。
“我并不是良人。我祝你此生绵遂安康，觅得良缘。”晚风拂过，她面上红霞尽散。话落，暮翎绾俯身行下一礼。
白瑾卿在听到最后四个字时，面色陡然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凉意，沉沉的笼罩在对方身上，似要把对方吞噬。
暮翎绾被着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这个眼神是陌生的，但她还是压下心底的异样，正色道:“眼下你虽在教会里安插了人手，但我担心宫里形式多变。太后不可能毫无动作，这边多拖一天，那边形式就危急一分。我的意思是让你领兵回去，束连己那边一旦控制住，只要吴昭那边我能拿下，朝中可定。”
“你希望我回去？”这是一句反问句。白瑾卿在说出这句话时是噙着笑的，但眼底却全无笑意，透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这么多年认识下来，暮翎绾对对方是真笑还是假笑是分得清楚的，至少他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她强压住想要后退的冲动，好似没有察觉到对方情绪一样，维持着冷静安抚道:“你借一部分人给我，这边我带人撑着。届时等你那边解决完，再带兵下来支援。”
白羽是一只海东青。
对方在听到这段话后却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好。”
随后便像是想通了一样，往后退了几步，给暮翎绾留足了空间，他眉眼柔和许多，朝暮翎绾露出一丝微笑，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我会联系离枝他们，最迟后日，我便回玘云。等我。”他留下这么一句，转身抬步离开。
暮翎绾回过神，却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暮翎绾缓过神准备抬脚往前走，一步还没跨出去，却发现眼前一花，缓了几秒后，视线终于清明回来，下一秒她心下一沉，她看不清了。她疑心是酒精催化了身体里面的毒素。
也罢，早习惯了，只是长大后心绪控制的比较稳定，发作没那么频繁，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她抬脚正要走，下一秒耳边传来声响，锋刃斩破空气从背后直击而来。暮翎绾脸色一沉，闪身避开，随后迅速摸向腰间，向下一扯。长鞭发出破空一声，朝身前击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听动静，来了三个人么？
“上。”
来人说得一口标准的汉话，不是绛娄人？
“找死。”暮翎绾勾唇，她抬腕，长鞭一扫，一名刺客闪避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守边的将士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力，听到动静，迅速集结杀来。
旁边一人见形式不好，凉凉道:“蠢货，这样会引来人的。”下一刻提刀向暮翎绾刺来，“速战速决！”
躺在地上的“蠢货”被抽中了腰子，脸色又红又白，痛的抽搐两下晕厥过去。
暮翎绾下腰避开攻击，抬手长鞭在空中滑了个半圈扫了出去，二人齐齐躲过。那二人躲过后再度横刀砍来，又被暮翎绾侧身避过。兵营里的守卫已经围了过来，剩下两个人身手相对好一些，但抵不过人多势众，几招过后也被迅速制服。
暮翎绾顺手把脏了的鞭子放到旁边的念箐手上，道:“好生伺候。”
暮翎绾在别的时候情绪都比较稳定，唯独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在看不清的时候。
刚刚过了几招，暮翎绾觉得对方的招式娄里娄气的。
“是。拉下去！”渐青收了剑，挥手朝身后的兵示意。
下一秒暮翎绾觉得被什么往边上一拉，她心下一惊，直到一股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高高抛弃的心方轻轻落了回去。
一只箭矢已没入地里，箭端闪着恶毒的银光。
“追。”白瑾卿一改往日温和，声音透着一股冷意。
白瑾卿拉过暮翎绾的手，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指间微微蜷缩了一下。
似是感受到了暮翎绾的抗拒，白瑾卿握住对方的手一僵，下一秒道:“怎么，我如今连拉你的手都不可以了吗？”
倒也不是。
暮翎绾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下一秒觉得袖子一重，对方已经从拉她的手转移到拉过她的袖子。
暮翎绾一时间有点愧疚。倒也不必如此。
白瑾卿似乎有意把路程拖慢，也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清的缘故，暮翎绾觉得这一路格外漫长。但如果要问是不是因为尴尬，那倒也不至于，毕竟先前在玉堂宫，两个人再炸裂的事都经历过。
“为什么偏偏是我？”暮翎绾突然开口，下一秒又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淮序和你相处的时间不会比我短。”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真的知道自己对我是什么感情吗？
白瑾卿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面色复杂的看了暮翎绾一眼，道：“我不至于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淮序与你不同，我与他有交情，但这种交情更多是由利益维系的。”
这一点从他们第一次合作就已经注定了。
程睿帐前的帐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下来了，里面的人似有所感，烂醉如泥的躺在床上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成了夜晚黑幕的背景音。
暮翎绾一愣，想了几秒，开口道:“那为何一定是......”
暮翎绾一时不好开口。
“你觉得我对你是高山流水之谊？”
“不知道。”而且好像重点不完全是这个。对方却在听到这个回答后脚步一顿。
怎么不走了？
下一秒身前的人传来声音。
“暮宜承，你听着，我喜欢你，是如见巫山沧海，从此万水千山无颜色。流光照月，十年灯犹，冷暖先知。你远赴仇敌，我愿身先为刃，你暂避锋芒，我亦惨淡经营，纵横捭阖。我做这些，从未有过称斤约两，只是因为那人是你。”
晚风拂过建沽海面，泛起波澜。烛火星寒，迎风而立的草木舞动了枝丫，叶片轻轻作响，在人们看不见的暗处疯狂生长。
暮翎绾闻言先是一怔，在反应过来后心猛的狂跳，几次启唇，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那是横亘的疤痕，是心魔未尽。
不知又走了多久。
“到了。”白瑾卿站在帐外，出声提醒。
“多……多谢。”暮翎绾冲白瑾卿一笑，强装镇定的稳住步伐朝营帐内走去。
掀起的帘帐再度落下，白帐隔绝了视线。
“主子，人追丢了。”念箐单膝跪地。
“无事，这么几个人就敢来刺杀，如果不是自不量力那么也不会是泛泛之辈。不是那么好抓的。”白瑾卿道。
白瑾卿提步向前。
被捆在地上的几人见到白瑾卿，各个面露凶光。
“好凶啊。”白瑾卿轻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他声音透着寒意。几人接触到白瑾卿的眼神，顿时感觉好像有一条毒蛇吐着信子顺着脊背往上爬。
“谁派你们来的，嗯？”
此言既出，一人桀桀一笑，用汉话只道:“有种弄死我们。”
剩下几人已用外邦语咒骂起来。
念箐在边疆呆的最久，听懂了几句熟悉的，已经皱起了眉头，但做主子的还在这里，他心头火起，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把他们的手指砍下来。”
“是。”押送他们的兵士收到指令，手起刀落，零部件滩了一地。帐中一时间惨叫不断。
“有人说了么？”
惨叫声淡了下去，众人咬牙缄默。
“杀了我！”
“念箐。”白瑾卿一笑，温言唤了一声。
“是。”念箐同情的看了一眼地上几人，将腰间的火折子取了递了上去。
白瑾卿接过火折子，走到刚刚叫的最大声的那人面前，缓缓蹲下了身。火苗靠近了那人断了指的手掌，伤口还在冒着血泊。那火在伤口处静静的烤，皮肉由红转黑，那人手脚被捆，剧烈挣扎起来，左右见状死死把他给摁住。白瑾卿取出匕首，在焦黑的皮肉上慢慢的刮，帐内又是惨叫一片。
一旁的几个见状，脸色俱是惨白，白瑾卿扫视了一样地上众人。
“还是没人说么？”
念箐闻声就要上前。
“我……我说，你走近……点。”出生的人气焰给压下去许多，连带着声音都小了。
“主子，小心有诈。”念箐出言提醒。
“无事。”白瑾卿勾了勾唇。
“你再……走近点。”
白瑾卿又向前走了两步。
下一秒，眼前人猛的暴起，连带着被困住无法动弹的身体向前扑去，他的脸因身体的剧烈疼痛而显得更加狰狞，一番挣扎过后却连白瑾卿的衣角都没咬到。
白瑾卿一笑。
念箐收到白瑾卿眼神，再度上前。
那人带动着扭动的身体挣扎了一阵，双目赤红，一口牙尽被敲碎。
“青詝阁。”左侧的人终于招架不住开口。
三字即出，旁边的士兵停了动作。白瑾卿上前，把那人后背处的的衣领往下一拉，果然。
“看来还没死绝啊，剩下的人在哪里？”
“没……没有……别人了……只有我们几个。”
“啊！”那人惨叫一声，尖刀已插，入大腿，白瑾卿缓缓转动刀柄，“想清楚了？”
“杀了我！”那人嘶声大吼。
“你是他们的首领吧？你觉得你都被抓了，剩下一帮乌合之众，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你今日被抓只是因为自己动作不够快吧？”
“你早知道我们会来，你是故意设的圈套？！”那人情急之下不顾疼痛，一口气说完了一句话。
白瑾卿轻笑。一旁的念箐眉头狠狠一跳，这主子忽悠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别让人跑了。”
念箐迅速会意，他应了一声，走进帐内。随即挥了挥手，另外三人领命，下一秒地上那几人口中被塞上了白布。
把脚钉在了地上，就跑不了了。
“今晚的事不要告诉她。如果她回头要审，尽量让她在外面，找人代劳，免得脏了她的眼睛。”白瑾卿抬步出去，留下这么一句。
念箐愣了两秒，随后迅速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
“是。属下明白了。”
“白子瑜，保重！”
白瑾卿动作很快，他已打点好沿路，确保能与清明军里应外合。
白瑾卿策马，最后在暮翎绾身前停下，开口:“遇到事情不要自己硬抗，让人传信给我。行事让念箐跟着，我这边结束，就带兵去找你。昨日那几个人是青詝阁的余孽，眼下不能保证是否清理干净，所以你万事小心。”
“好，注意安全。”
“昨天晚上抓来的人呢？”暮翎绾转头询问一旁的念箐。
他目光闪了一下，随后道:“给捆了押到空置的帐篷去了，找人看着了。”
暮翎绾抬脚走出去几步，却发现他一向机灵，今日却没跟上来。
她皱了皱眉:“带路。”
“是……是。”
昨夜为了“伺候”好这几个新来的，念箐专门在角落找了一间出来。
暮翎绾还没走进那间营帐，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弥漫空气中，暮翎绾眉头轻轻一皱。
及至帐前，念箐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把那帘帐掀开。
料是先前闻到那气味暮翎绾心下做了准备，但看见眼前一幕还是微不可查的怔了神。只见那三人蜷在一侧，四肢血肉模糊，浑身痉挛，地上干涸的血迹已经发黑。
暮翎绾抬脚走进去，“你弄的？”
“……是。”念箐迟疑一阵。
“昨天晚上用刑审过了？”
“是。”有了第一句回答，渐青克服了欺骗暮翎绾的心理障碍，第二句不假思索直接答是。
“我竟然不知，你不光轻功可以，这‘招待’人的手法也这般厉害？这白子瑜手底下的人还真是卧虎藏龙。”
“不……不敢。”念箐忙低下了头，内心叫苦不迭。
那四人听到人声，身体俱是一僵，有一个强忍着疼痛直接往后挪了挪，脚却动弹不得。
暮翎绾见此情形有些气笑了，她这会想审只怕都没地方下刀了。她移步上前，掰过刚刚动作最大的那人的脸，冰凉的手指触碰到那人脸上，那人明显瑟缩了一下。
“你们这里面领事的是谁？”
“哈。”其实他想说的是“他”。
那人一张口，暮翎绾发现对方的牙齿已经被全部拔掉了。她顺着那人的目光，朝他左侧那人看去。
左边那人身体微不可查的一僵。
暮翎绾松开了那人的脸，转而问向旁边的人，内心祈祷这人的牙齿还在。
“你是领事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暮翎绾见他吐字清晰，讲了一口流利的汉话，内心松了一口气。
“我认得你，你是跟在问初身边的人。我问你，你认不认识殷苍梧。”
“你问这个做什么？”
暮翎绾脸色一沉，抬手至对方伤处，下一秒狠狠往下一按，还未结痂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我问，你答，嗯？你不会想在无谓的问题上和我犟吧？”
那人闷哼一声，咬牙道，“听过。”
“说说看。”暮翎绾抬手，接过渐青递过来的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
“越鸟纹……原来是绛娄一个……特殊族群的标志……这个族群因为信仰越鸟神女到了几尽疯狂的地步……这也是他们团结的根源……他们的族长就叫殷苍梧。”
“他们？”
“是……这个族群……早在四五十年前就因为……战乱散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是其中……其中分支出来的一部……被赋予与生俱来的使命……和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们的使命，就是焚膏计划？”
“……是。”
“全杀了。”暮翎绾起身。
“是。”
一侧的人闻言狠狠一抖，最后闭上了眼睛。人会为了与生俱来的使命孤注一掷，但他没有三头六臂，从决定刺杀的那一刻起，他也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注定的结局，不管是否成功。
暮翎绾走出营帐之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走了几十米开外，她依然能感觉到那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离得远了，暮翎绾道：“让程睿准备一下，明日丑时出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