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您看看啊,我今个儿见老陈卖猪肉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说这话竟一时喘不上来气,面上泪痕未干。

    “怎么,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拨开喧闹熙攘的人群,裴璟看到了被扒拉在地上行动受阻的赵玉鸣,他面带愁容,整个人身上散发着灰败的气息。

    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知府,连自己的管辖区域才刚刚弄明白,又遇到如此棘手的案子,实在是很难办。

    “怎么回事?”

    裴璟问道。

    赵玉鸣将地上悲伤的妇人扶着站起,接着苦笑一声。

    “接到消息后,我便立即赶来了,不曾想到那彩蝶已经袭伤了人,这位大娘是他的妻子。”

    裴璟抬眼望去,不远处果然有一具被白布蒙着的疑似尸体。

    他看着周围聚集的人群,问道。

    “彩蝶袭击人的场面,有人看到吗?”

    如此喧闹的人群,仅伤一人,从几日前他与那蛊人的场景来看,是非常不现实的。

    赵玉鸣安抚好那位大娘后,走过来,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已经询问过了,彩蝶是忽然出现的,当时这老陈正在买东西,彩蝶颜色绚丽,非常容易辨认,见到的人说,它是直直冲着老陈去的。”

    裴璟眉头一皱,看向围观的众人,很多的人是在看热闹,有的认识发出同情或者唏嘘。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窥视的目光,他猛的转头。

    疾步向那白布覆盖的担架上而去,就在快要接近,还有一丈的距离时。

    裴璟瞳孔微缩,看到白布露出的一只那只苍白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快离开那里!”

    来不及过多解释,裴璟大声嘶吼着。

    一旁的官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能见到裴璟的口型,像是在说些什么。

    视线一转,身旁那覆在人身上的白布不知什么时候被掀开,露出已经完全腐烂的皮肉。

    只感受到血肉迸溅在脸上的温热触感,身下腐烂自心口处爆发一阵冲击力,接着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轰隆!"

    一阵爆炸声传来,围观的群众都被这声音吓一跳,一时间骚乱不断。

    裴璟反应的较快,只是后背受到了爆炸时的冲击。

    不过在一旁的官兵可没有这么好运,身上满是血迹和红到糜烂的肉块。

    最可怖的是,裸露的皮肤上沾染到血肉的地方很快开始腐烂。

    “啊!啊!”

    痛苦的惨叫声响起,那两名官兵开始控制不住地用手抓向身旁的人。

    被抓伤留下痕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昏迷倒地。

    他们无法用意识控制身体,只能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最后提醒他们的裴璟,眼神中透着挣扎和寻求解脱。

    裴璟微愣一瞬,不再纠结,拿起胸口处的匕首,朝着那两人的脖颈处划去。

    鲜血撒到一旁的大树上,在上面烙出了道道红褐色的痕迹。

    种种事情发生下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而在一旁还在思考如何安置陈大娘的赵玉鸣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先是突如其来的爆炸,又是发狂的官兵,还有方才手刃两人的裴璟。

    他赶忙走到裴璟的身旁,害怕地躲在他身后,用手抓住他垂落一节的衣袖。

    “裴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回家经商不做这个官还来得及吗?”

    赵玉鸣语气慌张,口不择言的话让裴璟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做好你的知府,快叫人来收拾这里,还有给那些被抓过的人隔离开,仔细盘问在场的所有人。”

    他自是赶忙照办,生怕下一秒那匕首就落在脖颈上了。

    周围人来来往往,裴璟看着那匕首的血迹怔然。

    匕首锋利十分,雪白锃亮,亮的能照清楚他的脸,那张陌生的,经过易容跟自己原本相似的脸庞。

    血迹没有停留在上面很久,只有一些残留的血珠告诉裴璟,方才的温热是真的。

    令他感到可怕的是,自己竟然如此轻而易举,毫无波澜地手刃了两个在路上还曾与自己说过话的人。

    自己真的如同娘子所说是一名普通的镖师吗?

    看着刃面上的自己,裴璟忽而发现了什么,竟笑了笑。

    不规则的豁口仿佛给了他些安慰,自己之前怕是用这匕首切过什么坚固的物品。

    如此华美的物品,被自己暴殄天物,自己当不是经常做这档子事的人,要不然怎么会对自己的武器如此不爱惜。

    心中像是散去了某些阴云,他的心思忽而活跃起来,没有那么压抑沉重了。

    看向远处忙活的赵玉鸣,裴璟朝向那两名官兵的方向走去。

    仔细看清过腐烂皮肤的每一寸,没有碰到血肉的皮肤依旧光洁,显得人只是昏迷而非死亡。

    腐烂的地方在肌肤上坑坑洼洼,显得十分诡异。

    而心脏处停止了跳动,与之前与他打斗的老人不同。

    当时那老人晕倒之后,虽离的很远,但他依旧能听到那沉重的心跳声,与其说是心跳,不如说是那彩蝶撞击胸腔想要飞出的声音。

    而这两人身上没有,但这腐烂的症状倒是与从破屋中搜寻出来的那几人符合。

    疑惑在心头盘旋萦绕。

    肩膀忽然被拍了拍,赵玉鸣忽然出现在身后。

    “裴兄,你是怎么看出那具尸体有问题的啊?”

    裴璟神色淡然,远离这人两步并顺手打掉了他搭在胳膊上的手。

    “一个常年杀猪的人不会有那样的手,即使是经过保养也显得太过稚嫩,还有就是”

    话说到这里,裴璟忽然停住了,身后的赵玉鸣急的不行,追问道。

    “还有什么?”

    裴璟忽然转头,望向前方,神色凝重。

    他又感觉到了,那种窥伺的眼神,仿佛一条在草丛中伺机袭击的花斑毒舌,随时吐着信子,在你松懈时致命一击。

    毫不意外的,只能看到普通的百姓,但又不能一一排查,不仅麻烦打草惊蛇,还有可能一无所获。

    裴璟眼神微眯,接着冷冷说道:“没什么,你这个官真不愧是买来的。”

    不错,自清水县一别后再见已是知府的赵玉鸣,从布衣到正四品,正常哪里能升这么快这官是买来的,正大光明,走过公文手续的。

    赵玉鸣只是摸了摸后脑勺,接着吐槽道:“不说就不说吗?干嘛拉踩人家。”

    懒得理这人,赵玉鸣又指派着人干活去了。

    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没有多远,就能一片集市,有卖菜和肉的,牛羊鱼的腥味一股脑儿地窜进鼻腔。

    有看到一个卖猪肉的铺子里没人,那切肉的刀还插在那里,买卖的人有的还在念叨,这卖猪肉的老陈去哪里了。

    买的顾客往往等不了太久,这处迟迟没人,便寻另一处去买了。

    裴璟走向那铺子,因穿着锦袍,与这集市颇有些格格不入,引来了好些目光。

    伸手拉开桌子下面的抽屉,很轻易就拉开了,里面是沾着油渍的铜钱,还有些碎银子。

    铺子开在大庭广众之下,钱财如此轻易示人,就算是信任周边的品行,也防不过小人。

    这抽屉原本是上锁的,想来是主人走时太急,连着这锁也给忘记了,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连钱也不带呢?

    听方才赵玉鸣所说的,这陈家娘子在郊外的布坊里染布,离这铺子很远,应当不是他娘子来找的。

    这样想着,手往里摸了一下,一些白色的粉末沾到了手掌上。

    靠近时能闻到刺鼻的香味,像是檀木的味道。

    拿出绢丝手帕,将上面一点点刮干净,最后在手帕上聚成了一小堆。

    收好手帕后,裴璟转身去了离这里最近的酒楼。

    恰逢午时,感觉到饿意,去酒楼吃了糯米鸡,出来时被一个孩子撞了下。

    被撞的一瞬间,裴璟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小孩是个贼。

    腰间的钱袋正好松开掉落到这小孩手里时。

    裴璟立刻伸手抓住了他脖颈处的一块玉牌,触之温润,雕刻有道,是上好的和田玉。

    他僵硬在原地,连那钱袋子都默默放回原位了。

    “爹啊,我不是故意的,您别打我了,给我口饭吃就行,千万不要把我卖了啊!”

    这人抓住裴璟的大腿,整个人赖在那里,开始哭叫着撒泼打滚,裴璟整张脸都黑了。

    酒楼前,人流来来往往,听着这声都聚集起来,看到这个做爹的衣着华贵,这儿子却是如此蓬头垢面,纷纷谴责起来。

    裴璟扶了扶额头,实在不想认这个好大儿。

    他还抱着自己的腿不让自己动弹,真是难缠。

    “就是他,这个小乞丐偷了我的钱袋,老大快给我做主啊!”

    一个瘦的像猴子似的人指着这孩子的方向,叫嚷着。

    一群人朝着裴璟的方向走来,手上还拿着刀,看上去气势汹汹。

    裴璟心生不妙,这孩子招惹的麻烦可真不少。

    “这孩子跟你什么关系,没关系就赶紧走开!”

    为首之人身形壮硕,光着上半身,胸腹间还有着老虎的刺青,看上去凶神恶煞。

    裴璟不偏不倚就站在他正前方,清瘦的身姿跟这位勇士相比显得格外没有震慑力。

    “实不相瞒,这小孩是在下失散多年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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