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不长,两军都无打持久战的意思。

    倭寇没有预料到此处有兵力分布,正因如此,魏晏也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蛊庄众人几乎全部撤走,这几日的欢乐热闹的假面被撕破,只余这战争后的满地残骸。

    雨下了一天一夜,在第二日晌午放晴,建起美丽的七彩虹桥。

    大族老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伤了元气,如今只能躺在病床上,要恢复好长一段时间。

    沈菁前去探望时,他还是噙着那幅温和的面容。

    “晚辈想求一朵琉璃花以解牵丝蛊。”

    “你这小辈胆子够大,方才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大族老笑了笑,调侃了沈菁几句。

    “我这不是有求于您,且蛊庄众人对我照料颇多,怎能不报这份恩情?”

    大族老笑呵呵地敲了敲沈菁的头。

    接着早有预料地从床下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沈菁接过打开,只见盒内流光溢彩,正是蛊庄的族花琉璃花。

    “多谢族老!”

    沈菁走后,房间中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拿着琉璃花的沈菁去寻了杜仲,只见他面色间偶有疲倦之态,身形亦比之前高挑了不少。

    这是将体内的蛊虫引出而产生的结果,以身饲蛊固然能稳定其性情,可若过了头忽然失控,人同样会陷入险境。

    杜仲不再是那张娃娃脸,蛊庄的担子几乎都担在了这个少主的肩上。

    他兀然转头,正好瞧见沈菁,面上忽而展开笑意。

    “郡主,可是有结果了。”

    沈菁将手中木盒交给他,他打开一看面上更为欣喜。

    “太好了,郡主,若是不出意外,你的牵丝蛊三日内必然可彻底解开。”

    针灸、药浴三日内轮转不停,最后沈菁感觉从那屋里出来时感觉自己身上都快被腌透了,哪里都是那股清苦的药味。

    “郡主,你的蛊解了!”

    面前的杜仲异常欣喜。

    “多谢你,杜仲,这是我的随行腰牌,若有需要,带着它到安来钱庄,他们会帮你!”

    沈菁解下腰牌,将它递给杜仲。

    杜仲愣了一下,随即接过了。

    “有缘再见!”

    “嗯!”

    杜仲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进入蛊庄的大部队中去了。

    劫后余生的蛊庄要大举迁徙,离开故土。

    看着浩荡的人群离开,带起尘土飞扬。

    沈菁转头,是祁渊在她身后。

    “我们也走吧!”

    两人驾马向远方驶去,是盛朝的方向。

    岭南大军在边境多处发现蛊人,因着有蛊庄的帮助,事态很快平息下来。

    因着边境大胜,魏晏及祁渊都被圣旨唤回京城,以示嘉奖。

    既然同路,沈菁自然是跟他们一起的,路上指不定遇到什么危险,跟着武安侯府的人起码有些保障。

    走过岭南边境,沈菁最后看了它一眼,随即便通往京城的归途。

    京城在北方,天气愈发寒冷。

    走至周边时,能看到人们都已经穿上了厚重的棉衣。

    马车前面是骑马的祁渊和魏晏,二人是武将,穿的不是那么厚。

    沈菁坐在轿中,手里还捧着个汤婆子,她身体太过虚弱,一路上的颠簸更是让她前几日发起高烧来。

    这才刚刚好些,颂儿也不让她随便出门了,掀开车厢帘子的一角。

    能感受到猎猎的冷风吹来,就这一角,原本温热的车厢被吹的寒冷。

    华丽的马车之外,被休整的整齐地土地上,竟一个行人都没有。

    如今正是晌午,前方就是京城,天子脚下,怎会如此冷清。

    沈菁咳了咳,苍白的手显得格外瘦削。

    颂儿赶忙帮沈菁把帘子关上。

    然后将手放在沈菁的额头上,试探她的温度。

    “郡主,您就听下医师的劝告吧,这几日温度刚刚降下去。”

    颂儿将沈菁披风上的领子掖了掖,被柔软的兔毛包裹住,生生包成了个雪团子。

    无奈的语气总是让沈菁的心肠软下来。

    乖乖地听话照做,心头的疑惑却并未散去。

    前方就是京城,进去便知晓了。

    在靠近时,城门禁闭,魏晏正要出示令牌,勒令守城将士开门。

    一支羽箭自远方袭来,正中马蹄下侧,马儿被惊起,连带着车厢晃动了起来。

    沈菁暗道不好,守城将士不可能认不出武安侯府的令牌,就算认不出祁渊的脸,更不可能认不出魏晏的脸,京城中必然出事了。

    在场的三人几乎同时这样想着,祁渊看向那支羽箭,面色愈发冷肃。

    上面刻着铸造局的金印,就是说,这群人手中有武器。

    因着是奉旨归京,本就不方便带众多士兵,有僭越之嫌,总共就带了二百亲兵。

    魏晏驭着马,心头焦急。

    忽然城门打开,一群士兵从中出来像包饺子似的将这群人团团围住。

    来势汹汹且人数众多,魏晏正要一声令下,让众亲卫杀出一条血路来,去最近的官衙府邸去求援来救人时,祁渊按住了他的手。

    若他猜测不错,京畿府下十三县都已经被幕后之人完全掌控,要不然何以他们一来消息就传的这般快,只怕他们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沈菁从车厢中走出,看着城墙上随时准备射箭以及周围拿着刀剑对准自家人的士兵,无端感受到一阵心悸。

    低垂下眸子,藏住了锐利锋芒的眼睛,因着服了琉璃花,牵丝蛊对沈菁不再有威胁,反而可以利用它来反向追踪下蛊的人。

    这是残存的牵丝蛊对母蛊的臣服,袖中的盒子开始剧烈地颤动着,这说明下蛊人就在眼前。

    环顾这一方天地,沈菁抬起头来,蓦然向上看去,守城将领身后有一人穿着黑色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面容,这幅样子倒是让沈菁想起那个在穆秋身后的人。

    也是这般,宽大的兜帽掩住身形,让人看不清。

    似乎是感受到了下方传来的视线,他往后缩了缩,似乎很怕别人认出来。

    “奉圣上口谕,武安候世子对镇国郡主图谋不轨,意图谋篡,拿下!”

    一声尖细的阴柔声音传来,宣旨的是一位面上被涂了一层厚厚白粉的年轻太监。

    随着声音落下,周边的人已经始动手,将随行的亲兵刀剑全部卸下。

    可恨的是,他们将那麻绳系到众人的脖子上,牵着他们往前走,那是只有对犯下罪大恶极的犯人才会有如此侮辱的系法。

    在场的是在战场上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怎么能受此侮辱。

    “镇国郡主,您受苦了。”

    上面宣旨的太监殷勤地下来迎接沈菁,脸上尽是笑意,看着他那张谄媚的脸。

    沈菁抬了抬脚,示意这人来当下马车的人肉板凳。

    这太监面上僵了僵,这年轻的小太监怕是还不懂这京城中的规矩,特别是作为仆从。

    随后才弯下腰来,沈菁踩着他的背一步步下来。

    走在地上还拧了拧脚底,像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那太监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想必是个刚刚上来不久的,喜怒形于色,只怕是个马前卒罢了。

    “这些人是我的随行亲卫,除了那个什么世子,剩下的人一个也不许带走。”

    沈菁倨傲地抬头,朗声说道。

    那太监本也不在乎其他人,只当是这位郡主行事跋扈了些,上面只让他带着武安候世子走,没说其他人。

    至于那个长得较为好看的,他只当是郡主的面首。

    便朝着押解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人。

    沈菁知道,魏晏现在被救出来的可能性不大,又打了个哈欠,返回自己的轿子中了。

    只是颂儿正要掀帘子时,沈菁点了点祁渊。

    “对,就是你,过来伺候本郡主。”

    祁渊连忙下马,展示出一个面首应有的殷勤,进了轿中。

    “起轿!”

    太监尖细的声音又响起,不过这次显得格外悠长。

    一点点抬着轿子进了京城中,周围当然不仅是被沈菁扣下的武安侯府中人,还有入城时的士兵看守着。

    毫不意外的,街道中冷清的很,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连往日最热闹的来福酒楼都不开门了。

    至于平日摆小摊的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轿子平稳地抬着,没有让沈菁感受到一点颠簸。

    轿中的氛围一片肃穆。

    像是想起了什么,祁渊在沈菁的手掌心开始写字,并亮出手中的青色腰牌。

    “魏晏临走前将他手中的腰牌给了我。”

    沈菁接着在他手上也写着。

    “演个戏。”

    只听车厢里发出一声撞击声,似是茶盏被摔碎的声响,接着便是几声数落。

    周围的看守的士兵也只当是这位郡主脾气大,没当回事情。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郡主府。

    颂儿扶着沈菁下了马车,祁渊倒是做足了小白脸的做派,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头发上湿漉漉的,好想还沾上了些茶叶。

    原本愤懑不平的太监马桥方才听到马车中一阵撞击,见到这人比自己还惨,心里平衡了不少。

    “关门!”

    就愣了这么一瞬,厚重的房门在马桥面前猛然关上,给马桥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赶忙跑了过去,只碰到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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