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公社里开始抓投机倒把的人了?”

    边月正在地里忙碌着,旁边是刘婶。

    她难得去跟刘卫同夫妻那儿住了一天,还带着刘卫溪,这在镇上的一天可没闲着,打听不少事。

    “那可不,我都问清楚,是人工商局逮的,就我们刚收摊那会儿,旁边那些个老人家可没放过一个!”

    刘婶愤愤,紧皱着眉头,话语间的不满都要冲破天,还把声音压低。

    在忙碌的苞米地里,风吹着,吹得人心底直凉。

    这一回不知道有多少人进牢里去,她们那天如果再晚一步,也叫天天不应。

    小推车锁在小院中,耿老太太又是个嘴严的,就是保不齐隔壁院子婶子,还有机械厂那边的工人会不会出卖她们。

    特别是像赵永超那样有矛盾的工人。

    只能庆幸每次上公社卖东西都带着头巾,只要换个花色,谁也没证据说是她。

    [哎哟,咋这会儿开始抓人了,还赶着假期,生意最好的时候!]

    [那可不,要再晚点,我都怀疑是年底冲业绩!]

    [懒得喷,还不让人摆摊做生意,不都劳动换取的报酬。]

    [做得好吃也是本事呢!]

    “啪嗒—”

    被掰下玉米棒子丢地上,硬实干透的声。

    秋风还在呜啦啦吹,中午都没停歇。

    工商局的人也很苦恼,这一群老头老太太,别说写字、认字,那能说个一二三的人都屈指可数。

    还问不得,老人家那嘴皮子动起来可能耐,三句话就给话题扯走,变成唠嗑,更别说凶了。

    早有预期,都仗着自个年岁大,那顽固不化的样,看得每个办事人都牙痒痒。

    “投机倒把是违法的知道不?”

    “咋给我拷上,都说是给城里亲戚送的东西,山上果子多得是,那不嫌城里供销社贵,人让我给送点来。”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那条巷子,而不是到亲戚家里?”

    问询人员用锐利的眼神盯着人。

    “我在那歇歇脚,咋了?嫩大俩框子,你这胳膊腿还没到公社就趴下了!”

    老头两手撑在木板上。

    “你!与多名工人有交易行为,投机倒把是要坐牢好几年的,你要是把你知道的人都指出来,能少呆阵儿。”

    “嘿,我说你这人咋真轴,都说给亲戚送的,那人给我回点礼咋了?上山摘果子还费事呢,没见你乐意白做事!”

    这样的对话时有发生,混不吝的老头老太太们,没有松口。

    要真被问询人员吓得啥都说,她们也不会在那条巷子里出现就是。

    怕是心头怕,胆子要放大。

    “没一个招的,全关着,家属都来公安局闹了,你们抓这么些老人干嘛?”

    “上头让抓,我还能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要不是离国营饭店更近些,我也得试试那巷子里的吃食,都说好吃!”

    “可别跟别人说这话!”

    “害,下班整一杯去?”

    王家屯的苞米都熟透,还有旁边的黄豆,一扯,只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边月外套上苞米杆子的灰和碎片,用手绢打干净后,才喝下温开水,悄悄兑了红糖,甜滋滋的。

    心底还是担忧,一时半会儿做不了生意不是什么大事,但那些被抓走的人,万一给她也指出来,俩孩子可咋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也别先挂着脸,不如晚上做肠粉吃好了,反正米浆都磨好。]

    [主播的摆摊事业中道崩殂啊!]

    [好诶!反正米粉暂时卖不了,天冷也会放坏。]

    [关键是,现在又是十月份,这个月的粉丝礼物还没发呢!]

    [土鸡×1]

    [花生油×1]

    [牛排×1]

    [...]

    [成,怪我多说,看主播又能吃上好吃的,我嫉妒啦!]

    [鱼露呢,有没有能打赏的大佬,每天都要骂这个破直播间,“打赏仅限内测用户”。]

    [花生酱!]

    [必须是卤汁啊!]

    边月这个无情的掰苞米机器人,只觉得弹幕吵闹。

    天色渐晚,身子骨好的年轻人都有些受不住高强度的劳作,选择坐地上扒苞米。

    将多余的叶子捋到后头,只留紧挨着苞米的几片叶子,好让苞米能扎成捆拉到晒谷场上去垒上。

    孩子们疯跑在田间地头,割草喂猪、牛的,把青草丢河里喂鱼吃,还有慢慢变糠的甜杆,掰下,坐在河边,一起吃着。

    水面的跟甘蔗渣样的东西漂浮着,会勾引鱼虾前来。

    今年春放的鱼苗还不够大,捞小白条和小河虾,够数的话,剖膛开肚后加上盐,慢慢在锅里焙干,是孩子们喜爱的小零嘴。

    边月下工回家把窗台上晒干的小虾米收起来,第一回做米粉的时候,还因为跟肠粉做法类似,被诟病米浆配比不对,浇得过多。

    “娘!我作业写完啦,吃肉!”

    就算闫洋也觉得自家娘手艺好到连素菜都炒得香喷喷的,那也备不住除开中秋,每天都纯素啊!

    “你就离不开那肉!”

    边月把人瞪一眼,开始忙碌。

    参考着搜到的教学视频,准备好一系列材料:泡好的干香菇,切碎的肉沫,蒜末,火腿肠,鸡蛋,现摘的韭菜等。

    闫洋守在锅前,按照吩咐,把灶里火点燃。

    边月锅里下油,先炒了一碗香菇碎。

    再将蒜头、干葱头、几颗辣椒下锅,炸至金黄酥脆,胡萝卜、香菇、芹菜在里头炒出香味,最后放易炸糊的香菜,浇一勺米酒烹香,一盆水没过食材。

    丢一颗冰糖,又加一勺盐。

    等到汤汁煮到出现奶白色,生抽、老抽齐上阵,虾皮调味,煮开后盛到盆里闷出香味。

    边月最后将米浆的配比改良,同样是用的早稻米,因为生长周期短,导致米质疏松、缺乏光泽,但不适合做饭的它,营养价值丰富,米香纯粹,是做粉的不二选择。

    米粉的早稻米和水配比在一比一,而肠粉的比例在二比三,只需往里再多加现在重量四分之一的水。

    准备就绪,锅里的热水烧得正旺,边月将之前做苕皮的簸箕拿出来洗干净,架上蒸架。

    用苞米叶沾花生油均匀抹上,才不会让没红薯粉浆粘稠的米浆到处乱跑。

    边月搅匀快沉底的米浆,舀上大半勺,均匀覆盖住簸箕,进锅蒸制。

    赶在第三个簸箕进锅的时候,第一份肠粉已然熟透,泛着油光,薄得透亮的粉皮被刮下,紧紧贴在一块,带着纹路凸起,真倒符合它的名字。

    接下来的粉浆进锅前,或是淋半碗鸡蛋液,或是搅一勺肉沫,切碎的火腿肠、成段的韭菜和葱花香菜点缀其间。

    “我要加鸡蛋、肉、肠的!”

    闫洋往灶里塞入一把秸秆,积极举手。

    [肉沫香菇火腿肠粉。]

    [招牌全家福,谢谢!]

    [我想吃牛肉的!]

    [火腿玉米。]

    [要再来点生菜就好了。]

    边月不断刮下刚做好的肠粉,又熟练地刷油浇米浆,等待片刻后,白净的粉皮。

    “娘,吃!”

    闫妍没找到桌子,这会儿蹲地上,将碗放在小凳子上,碗里的几条一看就弹滑的粉皮,沾上的酱汁,半透却是浓香。

    勺子轻松将肠粉分开,送进嘴中。

    “好吃!”

    闫洋早迫不及待,等点好的肠粉下锅,他原先期盼的目光消退。

    自己吃,咋这么舍不得放料呢!

    但等吃进嘴里的时候,鲜而不咸的酱汁,底下的米皮爽滑,鸡蛋紧紧融合在其中,香味十足,细碎的肉沫不时带来小惊喜,更别说那细碎的火腿肠,在花生油的香气带领下,愈发出彩。

    只可惜细细的肠粉,一条下肚,跟没吃似的!

    “咋样?”

    “好吃!滑溜溜的,好香啊,跟芝麻油香味是不一样的诶。”

    边月这锅做好,转转酸涩的手腕,攒上一小盆的肠粉被灶的余温烘着,还保持着本身的香气。

    给自己配上满满一碗,加香菇碎的,加鸡蛋液的,加火腿肠的,加肉沫的,淋上褐色的酱汁,顶上的油花是花生油的香气。

    直播间灯光刚打开,这碗里的肠粉肉眼见的透亮。

    筷子挑起粉皮,白、绿、黄、粉,丰富的配料滑落的速度赶不上边月的手速,黏糊滑溜,将酱汁保留在褶皱间的粉皮给她一个惊喜。

    与米粉的爽滑格外不同,这一不小心就被筷子划拉开的粉皮,真薄如纸,早稻米那浓郁的米香,和丰富多彩的酱汁配合,互相映衬。

    边月清晰感受到酱汁中香菜、葱头、芹菜霸道的香味,些许辣椒的香、香菇的鲜,回味中胡萝卜自带的清甜,是冰糖比不过的,要是再来一勺红剁椒,颜色好看的同时,层次更加爱丰富。

    [吃播看够啦,该我们吃了!]

    [呜呜呜,啥时候才能送礼物,咋还给人往外推的。]

    满口鲜香,牙齿咀嚼间,韧弹的香菇碎,筋道紧实的肉沫,软弹的火腿,脆嫩的菜叶。

    边月吃完一大碗,再次回归到锅前,按照弹幕的点单开始动作。

    同米粉一样费时费力的肠粉,似乎没有米粉的操作方便,而且不一定能受到公社里的欢迎。

    哪个在厂里工作的,吃一条肠粉就能饱?

    几乎快用完一半的米浆,才把上月贡献榜前二十发完。

    边月洗漱完躺炕上,闫妍坐旁边,按着不断抖动的胳膊,厨房里闫洋在收拾。

    即便女儿的手力气不够缓和酸痛的胳膊,儿子收拾得叮叮当当,白天愁的问题都抛在脑后。

    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忙着掰苞米的几天,边月没空上公社,也不知道每天大街小巷中不断有巡视的人。

    一连几天,直到消息下来。

    “婶子,是真的!我上公社买报纸去,要买啥玩意不?”

    林支竹坐在冯悦背后,晒成小麦色的人,眼睛亮亮。

    更别提在学校的那几个老师,都给学生们放假,也往公社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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