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堵口子都等你,没钱还瞎凑啥热闹?”

    “那可不,今天镇上好几千号人总有,饭店里拢共也就六十个位置!”

    “前面要点啥大菜,这半晌都没动静!”

    “往后稍稍,卤味多少钱来着?”

    刘婶率先转身,将注意力放到窗口前的争吵,微微撑起身子,看不见人群中心。

    “吃你们的,别管她们吵吵。”

    耿老太太笑吟吟,对国营饭店中的吵闹熟视无睹。

    “你们都点的啥,咋还能直接上一盆米饭的?”

    等待位置的男工看着盆底还没吃完的米饭,桌上盘底的酱汁,光瞅着就格外馋人。

    边月正拿着跟酱骨架咳得正欢,同被挤出国营饭店的赵婶子眼睛对上,满脸愤恨。

    隔着不算透亮的玻璃,屋外的阳光格外温暖。

    正在嘴中的肉,也不知道该不该嚼下去。

    “啊?”

    闫妍把上一勺米饭咽下,碗里空空,却没人帮忙夹菜,疑惑出声。

    边月猛的扭过头,“哦,还没吃饱呢?”

    被酱汁包裹得均匀的米饭,才放在女儿面前,身边多出个人。

    “诶,我们先等着位置的,咋还想插队不是?”

    靠墙上的男工直起身,紧盯着一看就是赶着上公社来看热闹的赵婶子。

    “你们给我钱偷了?”

    [不是,这啥逻辑?]

    [?]

    别说弹幕不理解,连旁边警惕的男工都忍不住发出疑问,“这老些,你有那鼻子钱么?”

    “咋,看不起人似的,这光得跟才舔过样的盘子,她们点的能有两块不?”

    赵婶子把下巴抬起,这不大的盘子只有些许酱汁,就算旁边是啃干净的骨头,那另外三盘估摸着也是放馍、饼啥的。

    再把视线放到每个人碗中,那浓郁的酱骨架香味中好像多了其他的肉味,皱起眉头。

    “谁稀罕你那几分钱,刚还搁路口堵人,觉得我俩偷集体东西,咋,不把脏水泼我们身上,不乐意呗?”

    边月用馍将手上的酱汁擦干,没给人一点好脸色。

    “你们全吃肚里,想不认也谁管得到你们,我刚走几步,刚在供销社买东西,钱就给人偷了,不是你们还有谁?”

    赵婶子一想到在自家姐妹前炫耀自个揣的钱票,看热闹的时候都还在,往外头挤的时候,只看到这俩家子偷鸡摸狗地往外跑,一看就是干坏事的样子。

    “咳咳-”

    耿老太太拿出自己的拐杖,重重杵地。

    咋,她老太太还有偷人钱,还请人吃饭,搞得正大光明的本事?

    “诶,让让!老师,不好意思啊,这酥黄菜来晚了。”

    服务员因为在人群中窜梭而高高举起的盘子放在桌上,又紧接着倒杯热茶送到老人手中。

    切成菱形的鸡蛋皮裹上面糊,在精确控制的油温中炸得嘭起,再裹上均匀的糖浆,看着有些像拔丝地瓜,像外头灿烂的暖阳,明亮且鲜明。

    “没事,忙去吧!瞅着啥,都给你们吃这老些肉,咋不伸筷子了?”

    耿老太太率先夹一块放进嘴里。

    条条糖丝拉出,堪比头发丝的粗细,末端都能被风吹起,让三个孩子都张大嘴巴,哪里吃过这样有趣的糖!

    [哈哈哈,赵婶子脸都瘪下来了。]

    [再嚷嚷?吃饭都落不得清静。]

    [哦哟,这糖看着好多,好吃不?]

    [里头竟然是蛋皮诶!]

    “咔嚓—”

    比蚕蛹不相上下厚度的酥黄菜,那外皮瞬间再齿间破碎。

    软糯的鸡蛋皮,那层薄薄的面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微不可觉的淡淡面粉甜香,很快被融化糖浆盖住,两者完美结合,丰富的口感层次,促使着人下手。

    “哟,师傅啥时候乐意做这菜了?”

    “嗨,之前不还给领导们做蛋清羊尾,那可比这还费劲。”

    “可惜就闻见个味道,麻花也不错的,甜香甜香的,花我俩天工资吃舒坦了。”

    “酥黄菜也没多费时的玩意,跟拔丝地瓜似的,咋还跟蛋清羊尾一块比上?”

    “哈哈,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酥黄菜看着步骤简单,自个试试,光能给炸得跟油条似的鼓囊囊,你以为谁都能行啊?”

    赵婶子脸一下垮下来,找错人不是啥大事,看着人在面前吃上国营饭店师傅难得做上的菜,她就彻底没了心气。

    [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多人看着,我都吃不下饭。]

    甜而不腻的酥黄菜,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一岁长牙小孩,一网打尽。

    “婶子,耿婆婆请我们吃饭,人都不认识你,还偷你钱啊?”

    边月在外酥里嫩的酥黄菜诱惑下,抽空怼了句赵婶子。

    闫洋觉得自己再也塞不下的胃旁边,好像又冒出个胃,就算把整盘都能吃下。

    赵婶子愤愤转身出门时,却被她家姐姐和婶子叫住。

    “诶,飞燕,你咋跟那阔绰人对上?”

    边月咬下最后一块酥黄菜,和吃得撑肚的孩子们,同刘婶扶着耿老太太回小院。

    空出的位置马上被抢占住。

    “还能加一盘酥黄菜吗?”

    “你看我像不像酥黄菜?”

    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不仅机械厂中间的空地上,公社里也找了块空地支上设备,刚吃完晚饭的点,各家孩子早早端着凳子去占位置,等天黑。

    难得放一回电影,边月和刘婶也积极参与,坐在中间位置,离幕布不算远。

    耿清纾受不住寒,没跟着大部队出门,守在小屋看着天中的圆月。

    盈盈的月光照在地上,更多的小孩跑到聚众的空地上。

    伴随着光线的打出,黑色屏幕上冒出几个白色的大字——上甘岭。

    [哇哦,还好主播占据最好位置!]

    [好老好经典的电影。]

    这会儿竟然有些悄摸摸提着篮子,窜梭在人群中,小声问道:“瓜子花生苞米磕,有没有人要的。”

    孩子们有些意动,刘婶从口袋中不断掏出瓜子,人手一份。

    “咔嚓-”

    边月抱着闫妍,嗑着瓜子,眼前是惊心动魄的电影,头顶是月光。

    “诶诶,让让,我早占好的位置,咋还给坐上了!”

    人多起来,这样的争执声在各处冒出。

    刘婶四下打量一番,王家屯的大多数人离开,除开王婶那样家里有人在公社里的,领着傻愣愣的王狗蛋在后头。

    “娘!”

    “咋了?”

    “吃!”

    闫妍被发出声的电影吓到,转过来在边月怀里剥着瓜子,不时投喂。

    难得热闹的中秋一晃眼结束,直到最后的农忙国庆节前,人都在公社中。

    边月把做饭的主场转移到公社中,每天炖上滚烫羊汤,有了闫洋这个烧火工和刘卫溪、闫妍俩洗菜工,总归省事不少。

    刘婶心疼,但最后还是在机械厂分的员工宿舍中租了个屋,狭小的上下铺,以后让孩子上学可方便。

    头天晚上把骨头丢在清水中,靠着微弱的柴火慢慢烧一夜,大早起床开始忙碌将嘎达白焯水,切好葱花等配菜,还煮了六个水煮蛋,泡在羊肉粉中,吃得喷香。

    准备好一切,才推着小车向外出发。

    闫妍被闫洋照看着,帮耿老太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刘卫溪站在小摊边上,有些紧张,心里打着鼓,即便巷子中还有许多投机倒把的人,她躲闪开路人的眼神,不敢对视。

    “今天辣不辣?清汤?来碗羊肉粉!”

    清汤配的是羊肉片,腥臊难处理的羊杂才熬红汤,边月烫粉的速度越来越熟练,与刘婶的配合得流畅。

    还没等到空碗的刘卫溪站在旁边,回忆起早饭羊肉粉的美味。

    漂浮着配菜的浓厚骨汤,白净如同米皮样的米粉,是从未吃过的口感,她吃过最最接近的也不过是大拉皮,也差十万八千里。

    更别说那吸汁可比拉皮强,嗦到一半,加勺辣椒油,些许陈醋,全然变风格。

    将咬开的水煮蛋泡在汤汁中,做碗捞起配着酸菜颗粒,满口丰富口感的配菜,鸡蛋的腥气完全消去的同时,将汤汁变得浓稠。

    最后有滋味的汤汁一口喝完,只留下空空的碗。

    “诶,给我就成!”

    刘卫溪接过空碗,放在盆中,从热水壶中倒出水冲洗干净。

    “还是一缸子,能加肉不?”

    胡甜被胡厂长使唤出门跑腿。

    反正有人补贴,她要给自个多捞点玩意。

    边月原本是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加肉的,跟刘婶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试探着说道:“你先看要多少,我们看着要钱?”

    [不成,这样让我想起我家这边网红一条街的卤味,巨坑,巨贵!]

    [定量好做生意吧,万一人不乐意花这么多钱咋办?]

    “碗里这个量,八分。”

    刘婶一锤定音。

    “成,一块一毛四是吧?”

    胡甜忍不住咂舌,还好都她老爹出钱,不然自个一天工资都花出去。

    刘婶熟练地切下足足六份羊肉,被边月放在笊篱中汆烫两秒后再放在米粉上,浇上汤。

    刘卫溪忙得手没干过,在吃粉大部队边上忙碌着,本来担心害怕抛在脑后,只想快点把用光的碗补上,乐于看到这样自带碗的顾客。

    “我多夹点菜成不?”

    “成,都是些不值钱的小菜!”

    忙碌过饭点,空荡荡的小菜都没阻挡人想吃的心,打包带回宿舍,摘点自己种的小青菜烫好丢里头就成,一直到米粉和汤都没了。

    心里会算计的刘卫溪一共数了四十七碗,这一中午就卖了十四块一,有样学样加肉的阔绰人不多,总销售额到十四块四毛二。

    往回的路上,推车重量变轻,更方便推回小院。

    边月们恰好错过吃过饭才来巡视的工商局员工,但还想多挣些钱的老人家被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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