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之原。

    明月低垂,一道潇洒的身影背光而立,手中的剑凌厉如风,一剑而众草低伏,杀气凛然,恍若索命之剑。

    若水,还是锋芒毕露来得爽快。

    江照月收剑,气息内敛,若水也在一瞬间褪去光彩,变得平平无奇。

    水德尚黑,若水黑曜石一般的剑柄与雪白明亮的剑身相辉映,低调沉稳,锃亮得几乎能映出人影,看起来无害单纯。

    只有敌人才知道,这是一把怎样难缠的剑。

    青幽剑跃跃欲试,江照月低头笑笑:“恢复的好快。”

    虽然有荷花精灵的藕汁相助,但青幽的恢复速度还是出乎江照月预料。

    若水恢复的都没这么快。

    青幽轻巧,握在手中却很沉重。江照月挥出一剑,只划过轻微的风声,附近几片草晃了晃,很快又归于寂静。

    羞涩的青幽沉默了,剑身归于平静,一动不动。

    和宋木桃一起时,青幽也没有这般笨重。

    躁动的虫鸣中,江照月在一把剑上感知到了何为低沉落寞。

    江照月手腕转了转,看着青幽漂亮的剑身反射走月光,忽然将灵力注入青幽,弯眸道:“刚刚我怎么就失误了呢,来来来,再来一次。”

    这是初入门时学得的法子。若是遇上还未开化的灵剑,便将灵力注入其中,虽则花费灵力多了些,但能大大提高灵剑的灵敏性和攻击性。

    宋木桃不认真学这些,青幽作为佩剑,借助主人的眼睛观察世界,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些。

    灵剑也会慢慢进步的,寻找高阶材料塑造灵剑,日日使用,假以时日,定然大不相同。

    江照月再挥出一剑,果然流利很多,但伤害性依旧稍逊一筹,比之若水更是差了一截。

    剑没事就行,江照月心满意足。

    回头时,却见一人宽衣大氅,正站在不远处瞧她,严肃的白杨执事落后一步,警惕地排查四周。

    石韫玉目光中有赞赏,视线一直落在她持剑的手上。

    江照月暗恼,居然没发现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锃的一声收了长剑:“你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又不是不让你看。”

    石韫玉微微昂首:“又不是看你。”转身欲走。

    江照月横剑拦住他,白杨执事也攥紧拳头,随时准备出手。她递剑过去,压低声音:“你给我演示一遍,什么叫好、看的剑法?”

    石韫玉摇头:“粗人才提剑。”

    江照月没被他绕过去,“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用剑?”

    石韫玉坦坦荡荡:“是。”

    江照月一拳打到棉花上,他还笑得开心,只好闷闷地收剑。

    白杨执事看她的目光已经从警惕变成了震惊。

    王有这么好说话吗?

    石韫玉绕到她身边:“讲讲问天宗。”

    “你问这些做什么?”

    石韫玉理所当然:“做个挂牌长老领月例。”

    “就这?”精灵王穷成这样?不可能啊,他一身行头价值不菲,宫殿也挺精致奢侈的。

    “不然呢?”

    江照月回忆:“你可以去广宁仙君处。”

    “为何?”

    “他们师门门风比较好。”

    “那宋过呢?”

    江照月皱眉:“他配吗?仙尊以上才能收挂牌长老,他还差得远,而且品行不不行。”

    “你在谁门下?”

    寒凉的剑悬在他身前,江照月冷冷问:“你故意的?”

    石韫玉微笑,食指推开她的剑:“无意之问。”

    江照月背对他:“快走吧,不想看到你。”

    石韫玉:“那在下就退下咯。”

    江照月拿剑扒拉脚下的草,头也不回。堂堂精灵王,戏精一样,还装委屈,要不要脸啊他。

    她还没委屈呢。

    一本卷轴顺着滑下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石韫玉龙飞凤舞的字迹:“收好,不谢。”

    江照月闷闷打开,目光黏在上面,看得入神。

    是暂时隔绝禁术的秘籍,能压制她身上的禁术,让她暂时不受禁术影响。

    江照月摸着泛黄的卷轴,一时有些后悔。

    算了,他都这么大方了,不生气了。

    ……

    石韫玉垂首看书,白杨执事出声提醒:“王,您可以在暖厅中休息。”

    石韫玉拢拢衣领,摇头道:“不至于。让你查的事呢?”

    白杨执事:“广宁仙君确实有意收江照月为徒,但此事不了了之,最终江照月拜宋过为师。”

    他递上一卷玉简:“这是更细致的情报。”

    石韫玉长长地哦了一声,“退下吧。”

    这是上一任精灵王的宫殿,大气奢靡,无一处不精致,但石韫玉只在正殿活跃。

    他不在此处居住。

    石韫玉展开玉简,没骨头似的倚在王座上,沉静地浏览,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原来是师侄么?”

    ……

    花花起夜,恍惚间见窗外蹲着个黑漆漆的人影,惊恐地叫出声:“啊啊啊江江快跑,有坏蛋!”

    黑影转过头,快速向她而来,花花听不到江照月的回应,忙过去敲她房门。

    熟悉的声音与黑影重叠:“是我。”

    花花顿住,吓个半死:“呼,还好还好,你怎么不睡觉呢?”

    江照月笑笑:“无聊,出来转转。”

    外面什么都看不清,花花不理解但尊重,打着呵欠回房休息。

    江照月也不想这时候出来吓人。

    天知道她半夜失眠是什么感受。

    本来都要睡着了,翻身时碰到枕边的卷轴,忽然就想起石韫玉来。

    这么珍贵的玉简,他这么轻易就送了她,让她一头雾水,忍不住去反复猜想,自己是不是不该那么凶地对待他。

    不就是看她练剑吗,他秘籍都送了,想看多久看多久,毕竟他也只是个体弱多病到提不起剑的人罢了,为什么要为难他?

    江照月拍拍脸,郁闷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她也不想摇摆不定的,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次日。

    江照月坐在溪流边,沉默地看着手心里的小荷叶。

    青葱可爱,圆润小巧。

    第一次见石韫玉时,以他的修为,分明不需要打伞,却还是撑着伞故作风雅。

    江照月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可以锻造一把伞给他,至少锻造过的伞比他那把普普通通的伞强,看起来也更装一些。

    但锻造时出了意外。

    她的灵力偏向溪流,落在这片荷叶上,一不小心就把荷叶炼成伞了,还多耗费了她许多般若果。

    而身边清雅大气的油纸伞还静静地躺在旁边。

    从荷花精灵那里得来的藕汁不多,经不起重新锻炼新伞,江照月硬着头皮找石韫玉,石韫玉诧异抬头:“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眼前的荷叶,“什么法器?”

    江照月组织语言:“就普普通通的伞,能放大能变小。虽然它看起来比较接地气,但防雨效果非常好。”

    江照月把这辈子能想到的话都用上了:“你看啊,下雨天,你把它放出来,就轻轻握着它叶柄,那雨珠在荷叶上乱晃,最后聚到中间,多妙啊。”

    石韫玉沉吟:“若是这雨水压倒荷叶,我岂不是要淋雨?”

    江照月秒接:“不会不会,叶柄有空间法阵,水流涌入叶柄,最后都被积存起来。”

    石韫玉点头:“不错。”

    江照月松了一口气:“我送你……”

    石韫玉继续发问:“就是打个荷叶太不美观了。”

    眼看着眉飞色舞的少女一下僵住,石韫玉举杯饮茶,盖住唇角的笑意。

    江照月想起他的秘笈,忍了又忍,“怎么会,这是高士隐居的风范呢,人家见了只有夸的份,可美观了。”

    石韫玉淡定地嗯了一声,看她一本正经地编着,又问道:“就这么些?”

    “当然不是,”江照月将叶面对准他,“看这些叶脉,也是中空的,里面可以放暗器。只要注入一点灵力,阵法就会被驱动,荷叶……伞旋转,这么多箭矢,总能射中几个人吧?然后你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一阵风吹来,江照月讲得火热,只觉得来得恰到好处,清凉极了。但石韫玉却抵唇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漫上薄红,大氅拢得更紧了些。

    作为一个剑修,江照月深深地同情起他。她厮杀惯了,没考虑到自己的手法对他这样病弱的人来说,或许有些残忍。

    这么久,没见过他发脾气,也没见过他动手,或许他爱好和平?

    她张口:“我可以改……”

    石韫玉赞同:“要改。”

    江照月静候下文,他果然不喜欢动手。

    石韫玉接过荷伞,指尖沿着脉络滑动,看得江照月心惊,紧紧盯着他。

    他道:“不要暗器,把叶脉空间改大,去蘑菇那里多拿些毒药放里面。收集起来的水也导引到叶脉里,做成剧毒水珠。”

    江照月瞳孔紧缩,甘拜下风。

    石韫玉手指顿住,江照月呼吸也跟着停顿。

    他声音与平常无异,温和中含着笑意,像是在和好友谈话:“莲蓬的构造,你清楚吗?”

    江照月表情一言难尽:“将叶脉尽头的切面改成莲蓬状,让毒水喷洒地更密集,提高命中率?”

    “聪明,”石韫玉笑笑,“再加把劲,让荷伞不转动也能发射。把毒水伪装成雨珠,尽量自然地洒出去。”

    最毒男人心。

    江照月聚精会神听他讲,正为接下来的改造头大,没想到他还没说完。

    石韫玉似乎才想起什么:“引雷聚雨阵也要加上,以后我出门拿荷伞遮阳,看人不舒服了就浅浅下个雨,让他们慢慢中毒。”

    江照月咬牙:“是。”

    他是真不把她当外人,可也没把她当人。这荷叶就是普普通通的灵植,就算生在灵之域,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在它上面做这么多大改动,实在是考验人。

    也考验储物袋,江照月这阵子积攒的炼器材料至少要贴进去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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