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今案子未破,在下被困在此地,当然是要想法设法破了这案子,恢复自由身的。我也算见多识广,这种事情,说不定能略尽绵薄之力。”

    白启元亲切地抚了抚马脖子上的毛发,“至于我这马,它自是乖巧懂事,乐于为主人分忧的。”

    谢晚镜思忖着,白启元说得不无道理,而且这人有些古怪,留他在身边也能看出他到底有什么端倪。这般想着,她也就不管他,随他跟着了。

    谢晚镜不搭理他,白启元也不丧气,转而和前头赶车的陈捕头聊了起来。随后在这路上,谢晚镜彻底见识到了白启元这人是如何地巧舌如簧。

    这眼看着还没过多久,他就和忠厚老实的陈捕头从完全陌生到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了。

    陈捕头还主动安慰他:“白兄弟,你尽管放心,我们大人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名次还不低,二甲前列呢。到时候一定会查明真相,绝对不会冤枉了你的。”

    “那我可就要谢谢知县大人了。”他这话说得格外大声,显然是说给马车里的谢晚镜听的。

    柳云听着两人的对话直发笑,谢晚镜扶额叹气,等下她要好好嘱咐下属少在外人面前说起她才行。

    *

    萧财主世代生活在青宁县,乡下积累下来的良田多少姑且不算,即便是在青宁县城中,他也有十来间店铺,确实算得上是县里名副其实的财主。

    到了萧府,下人前去禀告之后,谢晚镜一行人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萧财主出现。

    白启元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把扇子,装模作样地在旁边扇着风。不知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风是往谢晚镜这边的方向扇的。

    白启元正和接待他们的老管家搭话:“老管家,你们小姐尸体不见了的事情,你们家老爷知不知道?”

    谢晚镜听闻此言,抬眸看了过去,白启元所问的,正是她想要问的。

    老管家见白启元跟着知县大人他们一块过来的,又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以为他是知县大人的幕僚。所以启元问什么,他都一一答了。

    “大人,今早我外出听闻此事,回来已经告诉我家老爷了。”

    “那他有没有派人去找?”

    “这个……倒是没有,最近店里生意比较忙。”

    如此不上心,这和萧财主宠爱女儿的传闻并不属实。谢晚镜心中觉得奇怪。

    萧财主姗姗来迟,只解释了一句,临近年终,诸事繁忙,他面上的表情还略带着些许不耐烦。

    谢晚镜问他,他女儿生前是否有仇家。

    萧财主摇头:“她一直在深闺中陪她娘亲,连见外人的机会都少,更别说与人结怨了。”

    说完,他接着道:“这事就全部交由大人处理吧,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忙。”

    谢晚镜心中狐疑更甚,萧财主自己亲生女儿的尸体不见了,却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心思去忙着做别的事情。

    前头听林氏夫妇说萧财主拒绝给自己的女儿配阴亲,她本以为是萧财主疼爱自己的女儿才拒绝的,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谢晚镜还要继续问些什么,身旁的白启元忽然朝着屏风的方向喊了一声:“萧夫人,既然来了,不如出来一起聊聊?”

    谢晚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屏风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看那形状,似是一名女子。

    那女子听了白启元说的话,从屏风后慢慢走了出来,低着头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头发挽成一个规整的发髻,上面插着几根镶宝石的金簪,衣着华美,显然不是一般的侍女侍妾。

    萧财主看到她,连忙站起来,走上去握住她的手道:“你不在里面好好歇息,出来做什么?”

    有小侍女一脸紧张地跑过来,萧财主呵斥她:“让你看好夫人,你怎么看的?”

    小侍女讷讷不敢言。

    萧夫人没有回答她丈夫的话,转头看向谢晚镜他们。她这一转头,除了萧家以外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萧夫人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皮肤白皙,五官轮廓清晰,显然年轻时候的容貌不俗。

    但这样的一张脸上,赫然有一道淡褐色萎缩褶皱的丑陋疤痕,从左眼上方斜斜划到鼻子的右侧,将原本好好的一张脸给毁了。

    众人诧异的目光显然被萧夫人所察觉了,她下意识瑟缩着侧头躲避,但还是开口问到:“你们刚刚是在说,我女儿的尸体不见了?”

    “是的,萧夫人,是昨晚被人发现的,而且被盗走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谢晚镜的诧异只流露了一瞬,转而用寻常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对夫妻。

    萧财主想用身体遮挡住萧夫人,作势要推着她往里面去,“你还是先回屋里去吧,外面这风大容易受寒,等下我回去都一一告诉你。小香,快送夫人下去!”

    人既然来了,谢晚镜断断不会放她走。她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木质把手,发出哒哒的两声,“正好我们也有些事情要问萧夫人,还是先一起坐下谈谈吧。”

    萧夫人闻言已经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只是头还是垂得低低的。知县大人有令,萧财主也不敢明着抵抗,试图争取了一下:“我夫人她身体不太好,大夫吩咐了要多歇息。”

    “无碍,我们只是问几句话,毕竟娘亲总归要比当爹的要更加了解闺女。”谢晚镜继续道,“听说,萧小姐是中碳毒而死的,不知道萧夫人还记不记得当初的具体情形?”

    萧夫人点头:“小女体质随我,冬天畏寒,所以一般冬天都会烧很多的碳,那晚也是一样。只不过平时会有下人照看些,但那天她心情不太好,想自己待着,让贴身婢女都出去了,只她一人在房间。”

    “心情不好?夫人可知是为什么心情不好?”谢晚镜问。

    “这事说来也怪我,之前一直觉得女儿年纪还小,身子弱,没怎么考虑过她的婚事。但其实已经不算小了,所以那段时间和她提了一下,她向来是伤春悲秋的性子,觉得可能要和娘亲生份了,有些难过。”

    她叹息一声,“那天晚上,她可能是觉得风太大了,就把房间里的窗全关上了,盖了被子就睡。等早上侍女去叫她起床,才发现……”

    萧夫人说不下去了,谢晚镜适时插话:“那天早上的侍女,可否叫她出来?”

    跟在萧夫人身边的侍女上前一小步,小声说:“大人,那天就是我发现的。”

    “你把你那天早上看到的,详细说说。”谢晚镜道。

    小侍女声音不大,但周遭都很安静,声音倒是还算清晰,“那天早上,我依照平时一样的时辰去叫小姐起床。敲了几下门没反应,我就直接推门进去了。推开门的时候,我便觉得房间里面很闷,但也没多想。结果小姐躺在床上,任凭我怎么叫怎么推都没有醒来,我才发现她人已经没了……”

    小侍女抖着身子,声音也跟着有些发颤,“可是当时小姐脸色平静,两颊通红,嘴唇也很红,好看得很,像抹多了胭脂一般。明明就是一副气色很好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个死人。这次连尸体都不见了,会不会小姐当时根本就没有死——”

    “大胆,一派胡言!”还不待谢晚镜开口,萧财主便斥骂道,“县衙的仵作已经过来看过了,证明就是中碳毒而亡的,你还在这里瞎扯,吓唬人!”

    谢晚镜点头,解释道:“不必害怕,估计你家小姐是在睡梦中中毒昏过去的。中碳毒而亡的尸体,短期内的症状就是脸部两颊,嘴唇和指甲透着樱桃一样的红色。”

    小侍女哦了一声,瑟缩着退到萧夫人身边。

    谢晚镜再次问起之前的那个问题,只是这次的询问对象换成了萧夫人,“萧夫人,你女儿平时可有什么仇家?”

    “仇家?小女生性善良,平时很少出门,应该没有与人有过什么过节。”萧夫人说道。只是她话音刚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睁大眼睛,看向她的丈夫。

    萧财主神情严肃,隐晦地摇了一下头。萧夫人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这显然是有情况,谢晚镜再问,萧夫人却也只是重复说她女儿没有仇家。眼下再问也问不出别的什么了,谢晚镜打算回府再议。

    向萧家夫妻告别后,谢晚镜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争执声。

    萧夫人责问萧财主:“兰儿的尸体不见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萧财主哄她:“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大夫说了,你不能受到惊吓的……”

    送他们离开的,还是之前那位老管家。白启元同他感慨道:“你们家老爷和夫人感情可真好,真是令人艳羡啊。”

    老管家笑了:“是啊,他们都几十年的夫妻了。虽然我家夫人脸上的疤痕看着吓人,但她年轻时候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啊。而且,这道疤还是因为救我家老爷才有的。”

    “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故事?”白启元好奇问道。

    “也算不上什么故事。”老管家道,“其实就是萧家有钱,被歹人盯上了,夜里进屋抢劫,还想要伤害我们家老爷,夫人上去挡了一刀,那脸就被伤到了。”

    “你们家夫人应该不是你们家老爷的第一任妻子?”谢晚镜突然问,她看两人的年龄差距并不算小。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这事说起来,也算是萧家的家丑了。”他这是不太愿意说的意思了。

    谢晚镜语气郑重:“此事关系重大,和你们家小姐尸体失踪一事极有可能有所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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