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面（5）
“这个应该不会吧？”老管家有些犹豫。
“原配夫人陷害继子继女的案件并不少见。”谢晚镜强调，“也许这也是其中一桩。”
“这……好吧。”老管家犹豫过后还是说了，“我们现在的夫人，原先只是妾室。本来就很受宠，后来虽然脸花了，但因为那次舍身挡在老爷面前，老爷便更加宠爱和心疼她，千里迢迢派人到京城寻了昂贵的膏药给她。
“原先的那位正室夫人因此心生妒意，在那药膏上下了毒，导致我们夫人脸上的疤痕更加严重，再无彻底痊愈的可能。后来事情败露，老爷就将之前的正室夫人给休弃了，下放到乡下的庄子里，将我们现在的夫人扶正。”
“那之前的那位现在如何了？”谢晚镜急忙问。
“早些年便听说人已经不在了。”老管家长长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们家老爷也是不容易，早些年妻妾相斗，家宅不宁，后面夫妻倒是和睦了，但却没个一儿半女的。”
白启元摇了摇手中扇子，问道：“那萧家这家业可怎么办？”
“原本还有可能招个女婿入赘的，现在估计老爷会从其他旁系中找个侄儿过来培养培养，继承家业吧。”想到此处，老管家也是满脸愁容。
“你们夫人那边的家世如何？”谢晚镜问。
“我们夫人嫁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来萧家。不过有听以前的老人说，夫人是老爷在外地谈生意的时候，看上的孤女。他们在外头好上，有了孩子以后，才带着夫人和孩子一并回了萧家。”老管家道。
和老管家告别后，谢晚镜坐上马车打道回府，脑海里还不断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话。
方才萧夫人想说但是没有说出来的，该不会就是萧财主原配夫人的事，所以才会去看萧财主的脸色，最后也不敢说。
谢晚镜正想着事，耳边传来某个人刻意的轻咳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谢晚镜没有理睬，白启元自顾自说了起来：“刚才萧夫人有话没有说完，他们肯定隐瞒了什么。谢大人心太软了啊，不如把他们抓起来打一顿，保管该招的都招了。”
白启元半开着玩笑，一边望着旁边马车的车窗，等着那位年轻俊秀的知县大人掀开帘子与他争辩。
但这次，谢大人倒是没有露脸，只有那清越的声音传了出来：“白公子所言极是，本官也怀疑你今日在公堂上没有说实话，所以劳烦公子随我们回衙门挨一顿打吧。 ”
*
回到县衙，天色已晚。晚饭过后，谢晚镜准备先沐浴，再处理事务，毕竟今天到外面跑了一天。
柳云在一旁侍候她，往桶里倒着热水。
谢晚镜跨着长腿迈进木桶里，缓缓坐下，浑身被温水包裹着，她舒服得喟叹一声。不用缠裹胸，冬天可比夏天自在多了啊。
她本身就不是丰腴的身材，冬天穿得穿得厚厚的，官服又宽松，单用眼睛看，完全看不出什么来。
柳云私底下和谢晚镜待着的时候，有时像个话痨子一般。谢晚镜也鼓励她有不懂的，想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提出来，说不定想到了被她忽略的细节，也算帮了她。
这会儿，柳云也坦荡荡地问道：“大人，我觉得那白公子今天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横竖问不出什么，打一顿，说不定就都说了。”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个案子结了，以后怎么办？青宁县小小一个县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萧财主在青宁县盘踞多年，还是很有地位的。我们初来咋到，势单力薄，不好和他们有过节。”
谢晚镜打着哈欠道，“白启元他一个外地人，说得倒轻巧，留下我们在青宁县举步维艰，不值当。”
柳云正给谢晚镜揉按肩膀的手顿了一下，小声问：“这算不算趋炎附势，欺软怕硬啊？那以后那些普通老百姓，我们就可以打啦？”话刚说完，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小心窥视着谢大人的脸色。
“成语用得不错，还一下用了两个，有进步。”谢晚镜不知道小侍女心里的想法，她正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打倒不至于怎么打，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严刑逼供可不是什么好法子，我们得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被后面的按察使发现了，更是讨不得半点好处。”
柳云心中松了一大口气，真心感叹道：“审案子可真难，每一个细节都要询问，问到的还不一定有用。这一天听下来，我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塞满了棉花。今天在萧家听着，我都觉得萧小姐的死是被人陷害了似的。”
谢晚镜不知可否，一天忙活下来，她身心疲惫，昏昏欲睡，享受着柳云力度适中的揉按，只含糊说了一句：“案子没有明了的时候，哪里都是疑点，看谁都是坏人，很正常。”
柳云点头，却还是道：“但我感觉那位白公子不像是坏人。我就没有见过像他这般，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当然，本来见到自家主子第一眼的时候，柳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后来才知道自家主子其实是个秀丽佳人。
“那极有可能他就是最坏的那一个。”谢晚镜轻笑一声，挥了挥手，“你也累了，先下去吧，记得关门。”
柳云闻言，答了一声好，便拿着脏衣服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谢晚镜一人，她脑海里幽幽回想着今天的案子。打算挑个萧财主不在的时段，再去萧家登门拜访。萧夫人看起来爱女心切，丈夫不在眼前，她十有八九会把知道的都说了。
*
回到客栈安顿好马匹，再饱餐一顿后，白启元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自己的路引放在别人那里实在不放心。万一被弄丢了，他可没地方哭去。
于是，白启元换了一身夜行衣，又回到了白天才来过的青宁县县衙。
衙门的人大多住在公堂背后的住所里，知县也不例外。白启元很轻易便找到了知县大人的住处。
他先是摸到书房附近，但见到书房亮着烛光，还有人影在里面，估摸着知县大人就在里边，便放弃了进书房的打算。
除了书房，他的路引还有可能被知县大人放在了卧房里面。于是白启元换了个方向，直奔知县大人的卧房去。
好巧不巧，卧房那边也燃着灯，只是灯光暗淡，也没有见到有人影。
来都来了，白启元自然是不死心的。他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远远抛过去敲了一下门。等待了一会儿，没有见到有人出来，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趁着周围没人，白启元翻身落地，将那卧房的门快速捣鼓了几下，便把门给打开了。
卧房里的陈设朴素简单，只是其中一面木质屏风占了不少的地方，尤其惹眼。白启元心里暗赞一句这谢晚镜也算个清贫好官后，便不再多想。
他快步穿过屏风，一心只想着快点找到自己的路引离开，但没走几步，就被屏风后的景象惊得生生止住了脚步。
卧房内的烛火昏暗而柔和，屏风后雾气缭绕，一双修长纤细的手臂正交叠在木桶边缘。
手臂的主人正闭着眼睛，将下巴搁在手臂上歇息，神情宁静，眉眼如画，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着红润。几缕黑发落下，缠绕在白玉般的手臂上，对比分外明显。
白启元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神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美人儿，正是白天见到的那位穿着官服一脸严肃的青宁县知县，谢晚镜。
如果不是已经见过了面，他恐怕会以为这是知县大人偷偷藏在卧房里的绝色佳人。
此等美景固然好看，但此地不宜久留，白启元转身要走。然而过道过窄，他又心乱如麻，匆忙转身要离开时，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紧紧挨着他的铁盆。
待白启元伸手要去扶时，那铁盆已经轰隆隆响了好几声。白启元的脑海也跟着不断轰鸣，心中的那根弦哗地一下崩了个稀碎。他有些绝望地想，这下不会真的玩完了吧。
清脆响亮的金属撞击声猛地将不小心睡着的谢晚镜给惊醒了。
睁眼便看到面前站着身穿一身黑衣的白启元，谢晚镜迅速地将身子往木桶里下沉得更低，怒喝道：“给我滚出去！”
白启元放好了那个惹祸的铁盆，乖乖走出屏风外，还特意走远了一些，直到走到房门后，背过身站着。
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随后是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响。听着这些声音，白启元完全能够想象到谢晚镜现在在做些什么。
他盯着眼前的门板，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喉结不禁滚动了几下。
虽然同是男子，看到也没有什么大碍，何况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木桶把肩膀以下都遮挡住了。
但回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白启元也莫名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他试图深呼吸，控制住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还是好好想想等下要怎么向谢大人解释，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原配夫人陷害继子继女的案件并不少见。”谢晚镜强调，“也许这也是其中一桩。”
“这……好吧。”老管家犹豫过后还是说了，“我们现在的夫人，原先只是妾室。本来就很受宠，后来虽然脸花了，但因为那次舍身挡在老爷面前，老爷便更加宠爱和心疼她，千里迢迢派人到京城寻了昂贵的膏药给她。
“原先的那位正室夫人因此心生妒意，在那药膏上下了毒，导致我们夫人脸上的疤痕更加严重，再无彻底痊愈的可能。后来事情败露，老爷就将之前的正室夫人给休弃了，下放到乡下的庄子里，将我们现在的夫人扶正。”
“那之前的那位现在如何了？”谢晚镜急忙问。
“早些年便听说人已经不在了。”老管家长长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们家老爷也是不容易，早些年妻妾相斗，家宅不宁，后面夫妻倒是和睦了，但却没个一儿半女的。”
白启元摇了摇手中扇子，问道：“那萧家这家业可怎么办？”
“原本还有可能招个女婿入赘的，现在估计老爷会从其他旁系中找个侄儿过来培养培养，继承家业吧。”想到此处，老管家也是满脸愁容。
“你们夫人那边的家世如何？”谢晚镜问。
“我们夫人嫁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来萧家。不过有听以前的老人说，夫人是老爷在外地谈生意的时候，看上的孤女。他们在外头好上，有了孩子以后，才带着夫人和孩子一并回了萧家。”老管家道。
和老管家告别后，谢晚镜坐上马车打道回府，脑海里还不断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话。
方才萧夫人想说但是没有说出来的，该不会就是萧财主原配夫人的事，所以才会去看萧财主的脸色，最后也不敢说。
谢晚镜正想着事，耳边传来某个人刻意的轻咳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谢晚镜没有理睬，白启元自顾自说了起来：“刚才萧夫人有话没有说完，他们肯定隐瞒了什么。谢大人心太软了啊，不如把他们抓起来打一顿，保管该招的都招了。”
白启元半开着玩笑，一边望着旁边马车的车窗，等着那位年轻俊秀的知县大人掀开帘子与他争辩。
但这次，谢大人倒是没有露脸，只有那清越的声音传了出来：“白公子所言极是，本官也怀疑你今日在公堂上没有说实话，所以劳烦公子随我们回衙门挨一顿打吧。 ”
*
回到县衙，天色已晚。晚饭过后，谢晚镜准备先沐浴，再处理事务，毕竟今天到外面跑了一天。
柳云在一旁侍候她，往桶里倒着热水。
谢晚镜跨着长腿迈进木桶里，缓缓坐下，浑身被温水包裹着，她舒服得喟叹一声。不用缠裹胸，冬天可比夏天自在多了啊。
她本身就不是丰腴的身材，冬天穿得穿得厚厚的，官服又宽松，单用眼睛看，完全看不出什么来。
柳云私底下和谢晚镜待着的时候，有时像个话痨子一般。谢晚镜也鼓励她有不懂的，想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提出来，说不定想到了被她忽略的细节，也算帮了她。
这会儿，柳云也坦荡荡地问道：“大人，我觉得那白公子今天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横竖问不出什么，打一顿，说不定就都说了。”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个案子结了，以后怎么办？青宁县小小一个县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萧财主在青宁县盘踞多年，还是很有地位的。我们初来咋到，势单力薄，不好和他们有过节。”
谢晚镜打着哈欠道，“白启元他一个外地人，说得倒轻巧，留下我们在青宁县举步维艰，不值当。”
柳云正给谢晚镜揉按肩膀的手顿了一下，小声问：“这算不算趋炎附势，欺软怕硬啊？那以后那些普通老百姓，我们就可以打啦？”话刚说完，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小心窥视着谢大人的脸色。
“成语用得不错，还一下用了两个，有进步。”谢晚镜不知道小侍女心里的想法，她正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打倒不至于怎么打，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严刑逼供可不是什么好法子，我们得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被后面的按察使发现了，更是讨不得半点好处。”
柳云心中松了一大口气，真心感叹道：“审案子可真难，每一个细节都要询问，问到的还不一定有用。这一天听下来，我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塞满了棉花。今天在萧家听着，我都觉得萧小姐的死是被人陷害了似的。”
谢晚镜不知可否，一天忙活下来，她身心疲惫，昏昏欲睡，享受着柳云力度适中的揉按，只含糊说了一句：“案子没有明了的时候，哪里都是疑点，看谁都是坏人，很正常。”
柳云点头，却还是道：“但我感觉那位白公子不像是坏人。我就没有见过像他这般，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当然，本来见到自家主子第一眼的时候，柳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后来才知道自家主子其实是个秀丽佳人。
“那极有可能他就是最坏的那一个。”谢晚镜轻笑一声，挥了挥手，“你也累了，先下去吧，记得关门。”
柳云闻言，答了一声好，便拿着脏衣服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谢晚镜一人，她脑海里幽幽回想着今天的案子。打算挑个萧财主不在的时段，再去萧家登门拜访。萧夫人看起来爱女心切，丈夫不在眼前，她十有八九会把知道的都说了。
*
回到客栈安顿好马匹，再饱餐一顿后，白启元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自己的路引放在别人那里实在不放心。万一被弄丢了，他可没地方哭去。
于是，白启元换了一身夜行衣，又回到了白天才来过的青宁县县衙。
衙门的人大多住在公堂背后的住所里，知县也不例外。白启元很轻易便找到了知县大人的住处。
他先是摸到书房附近，但见到书房亮着烛光，还有人影在里面，估摸着知县大人就在里边，便放弃了进书房的打算。
除了书房，他的路引还有可能被知县大人放在了卧房里面。于是白启元换了个方向，直奔知县大人的卧房去。
好巧不巧，卧房那边也燃着灯，只是灯光暗淡，也没有见到有人影。
来都来了，白启元自然是不死心的。他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远远抛过去敲了一下门。等待了一会儿，没有见到有人出来，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趁着周围没人，白启元翻身落地，将那卧房的门快速捣鼓了几下，便把门给打开了。
卧房里的陈设朴素简单，只是其中一面木质屏风占了不少的地方，尤其惹眼。白启元心里暗赞一句这谢晚镜也算个清贫好官后，便不再多想。
他快步穿过屏风，一心只想着快点找到自己的路引离开，但没走几步，就被屏风后的景象惊得生生止住了脚步。
卧房内的烛火昏暗而柔和，屏风后雾气缭绕，一双修长纤细的手臂正交叠在木桶边缘。
手臂的主人正闭着眼睛，将下巴搁在手臂上歇息，神情宁静，眉眼如画，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着红润。几缕黑发落下，缠绕在白玉般的手臂上，对比分外明显。
白启元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神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美人儿，正是白天见到的那位穿着官服一脸严肃的青宁县知县，谢晚镜。
如果不是已经见过了面，他恐怕会以为这是知县大人偷偷藏在卧房里的绝色佳人。
此等美景固然好看，但此地不宜久留，白启元转身要走。然而过道过窄，他又心乱如麻，匆忙转身要离开时，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紧紧挨着他的铁盆。
待白启元伸手要去扶时，那铁盆已经轰隆隆响了好几声。白启元的脑海也跟着不断轰鸣，心中的那根弦哗地一下崩了个稀碎。他有些绝望地想，这下不会真的玩完了吧。
清脆响亮的金属撞击声猛地将不小心睡着的谢晚镜给惊醒了。
睁眼便看到面前站着身穿一身黑衣的白启元，谢晚镜迅速地将身子往木桶里下沉得更低，怒喝道：“给我滚出去！”
白启元放好了那个惹祸的铁盆，乖乖走出屏风外，还特意走远了一些，直到走到房门后，背过身站着。
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随后是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响。听着这些声音，白启元完全能够想象到谢晚镜现在在做些什么。
他盯着眼前的门板，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喉结不禁滚动了几下。
虽然同是男子，看到也没有什么大碍，何况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木桶把肩膀以下都遮挡住了。
但回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白启元也莫名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他试图深呼吸，控制住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还是好好想想等下要怎么向谢大人解释，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