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脚,霸气侧漏。

    田桑松了口大气。

    大摇大摆跟在孙一丁身后。

    “至于日后要不要做个人,全凭自愿!”

    孙一丁上了堂,又补充一句。

    单这一句,就令整个柳家祠堂无言以对。

    “夫人!田桑,你们……”孙晟疑惑。

    孙一丁替孙晟整理衣袍,满眼爱意温柔:“你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气坏了身子,咱们以后还怎么愉快的玩耍呀!”

    孙一丁的话透着一丝暧昧。

    更是对在座柳氏宗亲的羞辱。

    孙晟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顿时满脸通红,羞愧难当。

    衣袍整理完,她神色却渐渐暗下去:“你想让儿子去科考,不管是出于对过去的遗憾,还是为了他的前程,你直接告诉我不好吗,非要写个什么狗屁和离书?”

    说完,竟突然给了柳俊才一巴掌。

    柳俊才眨巴眼,脑回路突然清晰起来,赶紧认错:“我错了夫人,以后再不敢了!”

    孙一丁微微一笑。

    突然利落转身,朝着身后一个男子又是一巴掌。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你一个尚未及冠的竖子,擅闯宗祠,还胡言乱语议论长辈,如此不敬不孝,不正是没读书识礼的缘故吗?”

    原是那个说读书无用的人,二房的长孙。

    二房家主柳青脸此刻黑得发青。

    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反驳孙氏。

    还要当着众人的面不情不愿的骂一遍自家孙子。

    再将他赶出去,才能不被诟病。

    孙一丁果真不是个普通经商的妇人。

    这种敌强我若的谈判,她一来就立威加抓把柄。

    顷刻便安稳的坐上了谈判桌。

    “这是我柳家宗祠,你一个外姓人来凑什么热闹……”柳青立刻反扑,看眼院里被捆着双手,双颊红肿的乔管家,“还打伤我的人,我要报官!”

    “瞎嚷嚷什么!”孙一丁依旧气定神闲。

    那些柳氏族老知她不好惹。

    也实在气得没话说了。

    孙一丁冷笑一声,开始她的表演。

    她始终一副笑脸。

    走到柳青面前,说:“二十二年前,家翁病重,郎中开了付天价的药方,而你们这些所谓的同族血亲,非但不肯筹钱给他治病,反而还与人演戏,假装被人追债。”

    柳青别过脸去,无言以对。

    孙一丁又走到宗亲甲面前,“你说他不该再姓柳,他现在是不在柳家族谱上,可我家阿翁在啊,你不让子随父姓,有为礼法,我们保留控告你的权利。”

    宗亲甲亦是无话。

    接下来轮到宗亲乙了。

    他大概知道自己没理。

    还没等孙一丁走到他面前,他就自觉别过脸,用手遮起来。

    “把手放下!”孙一丁突然言辞疾厉。

    宗亲乙迫于威视竟乖乖照做。

    “赘婿怎么了,他是伤天还是害理了?你说他不敬先祖,是你们合起伙来将他赶出族谱的。”

    “就你最是脑残!”

    “你怎么骂人呐!”

    孙一丁不屑,看眼丁对丙说:“实在抱歉,我就是一个无德的无知商妇,骂人那是必备技能。”

    “说你脑残,你还不服气。我孙家是市籍,不能科考,这也是没法的事,但我儿的才德,你们也是清楚的,他若做官,必姓柳,这是我儿的前途,也是你柳家的前途!”

    孙一丁最后这一段话的分量足够撬动柳家这一群顽固的偏见。

    他们交耳盘算着,堂下一片寂静。

    柳俊才满眼欣慰望着自家夫人。

    感叹为何同样的意思,孙一丁说出来就那么舒爽呢。

    孙一丁挑了下柳俊才得下巴,“夫君,暂且收起你的崇拜,留到夜里,咱们夫妻慢慢聊!”

    柳俊才又红了耳根,害羞的眼神无处安放。

    孙一丁给了柳家表态的机会。

    但这么久,愣是没一个人站出来。

    “戏唱完了,那便散场吧,诸位叔伯宗亲即不表态,那边由我这个外人来做个结语。”

    还是没人说话。

    “我记得二叔这柳宅,是当初我孙家给阿翁的聘礼,还有如今诸位手里的田地铺面,十有八九也都是孙家给的,本该是柳家大房的资产,但阿翁的神牌似乎并未供奉在柳氏祠堂。父死子继,那么这些都该是我家夫君的,三日后,烦请诸位清点好名目账册,我会派人过来与你们交接。”

    此话一出,堂下悉数站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若是不服,我们大可去县衙核对契约凭证,看看那些个文书上究竟落的谁的名。哦,对了,归还账册印信的时候,记得额外准备一笔钱,就充做这二十几年强占这些田地铺面的租赁费。”

    说完,不羁一笑,拉着柳俊才从容出了祠堂。

    “夫人威武!”

    田桑冲孙一丁竖起大拇哥。

    孙家家仆也无不解气欢喜,纷纷朝孙氏礼拜。

    祠堂里的那些人吵嚷半天,自知理亏。

    最终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如今柳家当家的二房柳青。

    柳青急得六神无主,一下软了姿态,匆忙追出去。

    一路飞奔,直到中堂才将孙一丁截住。

    硬挤着一张笑脸,一口一个‘大侄新妇’的叫着,“俊才慢走!大侄新妇慢走!都是一家人,不就是晟儿入宗族的事吗,其实诸位宗亲早就想让晟儿入我柳氏族谱的,那孩子才德兼备,正直善良,最是体贴长辈……”

    柳青话还没说完,就看大门一声巨响,又被人强行踢开。

    那三个门仆再次从门外摔飞到门里。

    而这个粗暴闯入者,正是柳青口中那个德才兼备、正直善良的好侄孙。

    孙晟这般,是因为他先赶到求索堂,却没见到人。

    又听那些村妇将学堂里发生的事渲染得血流成河的样子。

    知道孙一丁带人去了柳家。

    怕两边打起来,这才冲动踹了门。

    但进去却发现,一向看不上孙家的二祖父,竟追着他爹娘讨好。

    回乡路上。

    所有人都很欢喜。

    唯独孙晟死盯着田桑,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什么!你们要和离?”

    “什么!要我换祖宗?”

    “什么!我要去科考?”

    ……

    回到孙宅时,已近半夜了。

    天空淅沥下起棉雨,有些潮冷。

    孙家夫妇留田桑吃饭。

    两夫妻端坐高堂,共用一张食几。

    两人眉目缱绻,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堂下孙晟与田桑分坐两侧。

    就连丫头也设了座。

    孙晟正襟危坐,捧茶而不饮。

    就盯着田桑,神情凝重而复杂。

    田桑只歪瓜裂枣的盘在软席上,极力躲闪孙晟的眼神。

    孙晟心中有太多疑惑。

    他一遍遍分析着面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

    总觉得她身上笼罩着一层厚重的迷雾。

    亦或是藏着什么阴谋。

    可观她双眼,顶多就是无知无畏的疯癫。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小聪明。

    他们素不相识。

    今日的事,却不像无的放矢。

    这么曲折的计划,桩桩件件都是打着为他着想的由头。

    她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孙晟想不通。

    他一点都不想就范。

    甚至还想将田桑捆了,直接扭送到县衙。

    但,田桑的肆意妄为确能解他眼下的无力与迷茫。

    而且是唯一解。

    他最终没有戳破她。

    哪怕田桑在前方挖了个大坑,他也会义无反顾跳下去。

    因为大兴城有他的期盼与向往。

    孙晟长舒口气,将手中已然冷透的茶一饮而尽。

    这时,刘管妇领着三名送膳的侍女走进来。

    田桑本以为会是山珍海味肉管够。

    没想到还是老三样,稀饭、胡饼、腌咸菜。

    这是她穿到隋朝连续吃了半月的东西。

    柳俊才看出了田桑的不满。

    宽慰道:“眼下已夜深,睡前吃太油腻不宜健康,改日,改日我亲自下厨,做道炙羊肉款待田家女郎,如何?”

    田桑这才开怀,窸窸窣窣将粥囫囵吞了。

    从柳家一路吵回来。

    孙一丁发现儿子虽然极力怒斥田桑。

    却一句反对的话也没提。

    于是放下碗,问田桑道:“你说你是个孤儿?”

    田桑欣然点头,继续吃喝。

    “既然眼下也是无依无靠,也总得好好活下去,不如就到我孙家做个侍女如何?”

    田桑眼前一亮,心中窃喜。

    这本就是她的目的之一。

    如今当事人自己提出来,再好不过。

    “那就在他院里当个书童吧!”田桑笑得猥琐,指着孙晟道。

    “甚好!”柳俊才大喜。

    “不行!我不同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孙晟自然是不愿。

    可堂上那两位,他的亲生父母,就像看不见他一样,直接就答应了。

    “那我要做那种不干活,每月拿薪水,有五险一金,且包吃包住的书童,更不能限制我的自由,还得允许丫头和狗子随我出入孙家!”

    “那你做哪门子侍女,天底下哪有你这种侍女?”孙晟气得跳起来。

    “田家女郎舍己为人,这次算为我孙家立了大功,你的要求,我允了!”

    孙一丁又没理会自家儿子,乐呵的应了田桑。

    孙晟直接瘫坐下去。

    他满心不忿,又给田桑安了个妖女的名号。

    堂下一片和乐。

    “这五险一金是为何物啊?”柳俊才问。

    田桑怔住,大脑飞速运转。

    半天都没想到合理的解释。

    柳俊才却并不追问。

    他咽下一颗腌胡蒜,又夹起一块腌菲,随口问道:“田家丫头,如今我们夫妻已然决定和离,柳家那边也摆平了,那名额的事,你可是有成算了?”

    田桑让侍女又盛了一碗,再给丫头要了一碗,又将胡饼掰一半扔给黑狗。

    随口应道:“什么名额?”

    现场空气顿时凝结。

    “科考的名额啊,我朝明定,由州里每年向朝廷举荐三名德才兼备之人,入京参加明经、秀才两科考试,得中者方可入朝为官呐!”

    孙晟貌似看出了田桑的窘迫。

    他不羁一笑,“你费尽心思要送我去科考,不会连名额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吧?”

    田桑眉头紧锁,全身瘫软。

    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呼吸急促、心悸、大脑离线。

    她在心里盘算半晌,又是自言自语,又是掐指的,神神叨叨。

    最后,为了不掉马,心一横,又撒了个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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