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羡在车队是出了名的劳模,赶着年尾休年假,像是她的风格。

    乔朵朵送她坐上回安城的高铁,到底是连一趟班都没上完,昨晚眼睛红肿跑回来,就知道是真的完了。

    早点结束也好。

    “回去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

    “放心吧,我没事。”

    你看,你总是这样,嘴硬心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在被子里哭了一整晚。

    乔朵朵跟餐车要了一个冰袋,“喏——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万事都会过去,别让奶奶担心。”说着把冰袋塞进姜之羡手里,“我走了,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乔朵朵跟姜之羡能成为朋友,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她俩同样的清醒、通透。

    当初乔朵朵劝过她没结果,就不要开始。

    她没听,又或是听了,却没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悸动。

    回程路上,姜之羡努力平复情绪。

    没绷住……

    眼前掠过的倒影无一例外成了他和她过往的幻灯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段序臣我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可那又能怎样呢,你的笑,你的恼我都忘不了,我习惯了你把手放在我头发上,还有你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现在我把你弄丢了,段序臣……

    我恨,恨你,恨自己,恨这个世界,更恨命运的不公,泰安那晚,你在床头偷看我,我都知道,你的呼吸那样温柔,独属你的味道我拼了命想留住,可我还是不争气的睡着了。

    从此,你就再不属于我了……

    段序臣!我只为你哭这一次!

    她说到,也做到了。

    他们默契的消失在彼此世界,这次不会再有例外。

    就在姜之羡回安城独自舔舐伤口这段时间,中国乃至全球发生了巨大的灾变。

    一觉醒来,全城戒严,小区大门封锁,电视上不断播报的死亡人数,令人们意识到新的一年并没有如大家期盼中的那样顺利。

    大疫。

    中国十四亿人口万众一心,第一座方舱医院仅用29个小时便建成,后面雷神山建筑面积近8万平方米,1600个隔离床位也仅用12天就建成。

    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坚强意志,在灾难面前,中国人始终坚持着顽强不屈的奋斗精神,在这份勇毅面前,姜之羡失恋这件小事儿就显得格外不起眼。

    所幸疫情并未严重波及北方小城,姜之羡被封在家里,正好跟奶奶互相照顾,若是留在京都,想她也是放心不下奶奶。

    姜之羡办了一张出入证,方便出入买菜,不过疫情的近一个月,她也就出去了三四趟,好在超市东西齐全,没太为吃饭伤神。

    在家呆了近两个月,姜之羡似乎已经忘了失恋这件事,能吃能睡,睡前还要洗个热水澡。

    “你这孩子!”奶奶夺下浴巾,给她擦拭发丝上的水珠。

    “每天洗澡都要半个小时,也不怕在里面晕倒!”

    姜之羡笑嘻嘻把浴巾从奶奶手里拿下来,老人家这是怕了,隔壁张叔家的女儿在浴室洗澡,洗着洗着晕过去,脑袋磕在洗手台,划出一道十厘米的疤痕。

    “奶奶!小敏姐那是因为低血糖才会晕倒,跟洗澡没关系。”

    姜奶奶不信这些,反正她就是知道洗澡时间长会晕倒,“可是……可是……”老人家可是半天,晃神看见姜之羡眼睛,“洗个澡怎么眼睛还红红的?”

    “啊,有吗?”姜之羡背过身去,佯装照镜子,“可能是眼睛里进水了。”

    “嗯,就是眼睛里进水。”

    夜里,姜奶奶躺在床上,反复回想孙女的话,眼睛里进水?谁洗澡眼睛里面不进水?

    这孩子!

    直至四月底,小范围解封,再到五月,姜之羡回京都上班。

    一切犹如一场梦,她没有被困在梦里,而是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夏天,她接受了齐大妈安排的相亲。

    齐大妈在小区是出了名的难缠,嘴不饶人,处处争先,但耐不住她还是个热心肠,尤其是对姜家祖孙俩。

    姜奶奶年纪大了,不认识什么人,孙女岁数一年长过一年,身边也没个人照应,老太太怕她百年之后独留这孩子一人。

    “你也是知道,羡羡跟着我,没落着好日子过。”

    齐大妈最听不得这些,眼眶一红,当即拍着胸脯保证给姜之羡找个事业好、家庭好、人品好的三好男人。

    第一次见面被安排在了齐大妈家,姜之羡对这种老套的相亲很排斥,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拒绝,她不想奶奶担心。

    知道是她老人家的意思,即便不情愿,她还是去了。

    齐大妈找的第一个相亲对象是姜之羡那所高中的语文老师,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身高和姜之羡差不多,说起话来云里雾里。

    先不说姜之羡,齐大妈就接受不了。

    光听职业和家庭了,把最主要的人给忽略了,姜家丫头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不说配王子,也不能是这个话都讲不明白的大舌头。

    回了家,姜之羡笑的不行,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应该拿别人的短处取乐,便又收了心思。

    不过她真的很好奇,语文老师大舌头,真的没关系吗?

    第二个相亲对象是秋天那会儿,姜之羡下了班回安城,齐大妈特意跑到她家去说的。

    姜之羡瞧着齐大妈神神秘秘又兴高采烈的模样,“挖到宝了?”

    “可不咋滴!”齐大妈怕她们祖孙二人不信,特别拿出手机,亮出一串号码。

    “喏!”

    “这是什么?”

    “孟青海手底下干事儿的人!你别看他进去了,这些年孟青海的老婆很有本事,安城还姓孟!这个——”齐大妈骄傲的展示着手机号,“孟青海老婆的侄子!千真万确。”

    “齐大妈——”姜之羡含笑说话,被奶奶开口拦下,“她齐大妈,我家就是小门小户,那样的大户人家我们不攀。”

    齐大妈兴致冲冲的来,没说两句就被驳了,“欸……这,这是好事啊……”

    能跟孟家攀上亲戚,那是多少人做梦也不一定能求来的。

    怎么你二人还往外推?

    姜奶奶冷着脸下了逐客令,“今日这事就算做罢,您请回吧。”

    齐大妈不明白这祖孙俩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没有错啊!?

    夜里姜之羡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披了件衣服,走到鞋橱边上,特意选了双棉鞋,秋天了,北方的晚风并不温柔。

    再也不会有人给她——

    “嘿!”

    姜之羡苦笑,想多了,都怪齐大妈今日这出戏,本来她都忘了,是真忘了!

    下了楼道,对面垃圾桶上的铁盆还在。

    时常就会听到齐大妈在门边聚一群人,骂一个连自己挨骂都不知道的人,他不就是么……

    唯一不同的是,她替他挨了顿骂。

    现在,乌云被暗夜笼罩,月影从中间撕开一道口子洒向地面,正巧落在她眼前。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第二天一早,果不其然,门口又聚了一群人。

    这次事态更为恶劣。

    “哪个缺德的小畜生把我盛狗粮的盆子扔了!”

    有人提议齐大妈翻翻垃圾桶,没准是当垃圾给扔了。

    “你才垃圾!”齐大妈被气的五迷三道,净听人说垃圾,误以为说她是垃圾。

    叉着腰把提议翻垃圾桶那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这下,齐大妈怕是很难再聚齐这么多人,陪她一起义愤填膺的骂一个不知道自己被骂了的人。

    姜之羡躺在二楼,听着楼底下叫骂,心情舒畅。

    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一件事,爽!

    时间如水,流逝无痕。

    楼下砸门声此起彼伏,姜之羡刚回安城,上了三天班急需补觉,披了件呢子大衣,冲下楼。

    “大姐,别敲了!”

    许是姜之羡头发凌乱,又顶着巨大的黑眼圈,风风火火冲下楼给收电费的大姐吓了一跳。

    捂着心脏缓了好半天。

    姜之羡察觉出不妥,理了理头发,挤出丝微笑,“这家没人。”

    收电费的大姐皱着眉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催缴单,“这家有人住啊……”

    “好吧,随你。”

    姜之羡懒得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既然你说有人就有人。

    转眼间,又一年冬。

    疫情再次席卷而来,这一次人们有了充足的知识储备与应对之策。

    居家隔离更加完善。

    去年还能出小区去超市买菜,今年直接改订蔬菜包。

    每天一测的核酸检测,成了人们放风的最佳时机,也是唯一机会。

    姜之羡幸运的又被隔离在家,早上乘着核酸检测,顺便定蔬菜包,下午便有社区人员专门送到楼上。

    该说不说她真挺幸运,每天都在群里看大家为定蔬菜包发愁,有人不喜欢吃洋葱,有人不喜欢吃土豆,还有挑剔蔬菜包里不放香菜的。

    她不挑食,也没有特别喜欢吃的,总之粮油面蛋在这个冬天也没缺着,祖孙俩的日子还算舒坦。

    外面时不时就会传出些人心惶惶的言论,说是谁谁谁确诊了,就在谁家隔壁,连同前后楼都被封……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姜之羡胆大心粗,根本不在意会不会感染,倒是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性格,在关键时刻起了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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