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清明于心,前路漫漫亦灿灿。”

    这便是了然大师给宋昔闻的解签,她怔怔许久,终露出一抹浅笑。

    “大师说话,当真直白。”

    “姑娘说什么?”

    云霜离得最近,听见宋昔闻喃喃,以为是在和她说话,忙凑过来问。

    宋昔闻摇摇头道:“没什么。”

    云霜听言不再追问,反倒对眼前困惑抱怨起来,“绳子解得差不多了,偏就这两个生了死结,怎么也打不开。”

    宋昔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竟是自己的签和另一个缠绕不开,又见其他尽数捋顺,三人齐齐费力于此,便道:“小师傅,这会儿耽误了不少工夫,你还是先紧着其他的签回吧,待我等解开这俩,尽快送去前殿就是。”

    庙里求签规矩向来是一炷香应解,此刻已超了时间,香客怕是陆续来寻,小僧犹豫片刻,听劝而去。

    云霜看小僧远去,苦着脸看向宋昔闻,“姑娘,这都成死结了,怎么解?”

    宋昔闻道:“无碍,解不开就算了,待有人来寻,若是不怕忌讳,我扯了自己的便是。”

    云霜皱眉道:“庙宇结缘物,总不好随意损坏,横竖不是咱们惹的祸,凭什么……”

    “我求签解惑,又非祈福许愿,不必那么多讲究。”

    宋昔闻说着莞尔一笑,“何况我已过目签文,心中有数,自然坦荡无畏。”

    如意见其心情愉悦,想来签文甚好,便也附和道:“是,我家姑娘向来大气,不必拘泥这般小节。”

    正说话间,有一着素衣玉冠,文人模样的贵公子朝这边走来,目光落在了宋昔闻手中红绳签文。

    宋昔闻甫一对视,怔了怔神色,遂上下扫量,心里暗暗嘀咕,原来七年前的齐铭洋竟是这般俊秀模样。

    齐铭洋拱了拱手,施礼道:“冒昧打扰,在下是来寻签的。”

    宋昔闻故作不识,回其一礼,上前将打结在一起的两组签文给他过目。

    “耽误公子取签了,方才小师傅签盘散落,这两组绳结不解,我三人已尝试分开半响无果,实在难办。”

    宋昔闻说罢,见其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又主动道:“不瞒公子,橙色签文正是我所求之,其上内容实属私事,不便分享,若公子不嫌弃签上挂着我的断绳,我便扯开归还。”

    齐铭洋一惊,不曾想这看似柔弱的小女,竟这般果敢气魄,结巴道:“这,这实在委屈姑娘了。”

    宋昔闻见他并不介意,抬手用力一拽,便将自己的签文与绳分离。

    “无碍,我不觉得委屈就是。”

    说罢,她将蓝色那组签文交与身侧如意,吩咐道:“还给公子吧。”

    齐铭洋接下,又道:“虽因签文闹了乌龙事,却也有缘,不知姑娘名姓为何?”

    宋昔闻听了,迟疑片刻,方道:“有缘之人非泛泛,若他日再见,我定与公子互通姓名,今日就如此罢了。”

    不等齐铭洋再开口,宋昔闻已换了左右云霜如意,先行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云霜才小声发问:“姑娘为何不愿告其姓名?”

    宋昔闻自然是知道对方是谁,亦知过阵子便要嫁与他,只想着这时提前相识实在不必,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瞧他那眼神儿,怕是倾心于我,奈何我已身许侯府,与他无缘。”

    宋昔闻随便应付了句,云霜倒当了真,一副凑热闹的模样。

    “怪不得!我就看他眼神儿不对!”

    一侧如意忽然叹了口气,莫名其妙道了句:“了然大师果然灵验!”

    另两人闻言侧首,云霜先问道:“如意姐姐怎么突然说这个?”

    如意道:“方才解绳之时,无心瞥见了那位公子的签文,问的便是姻缘,我瞧解言并不称心,倒像是偶遇姑娘这般,有缘无份。”

    宋昔闻驻足,问她:“签文何解?”

    如意道:“回首缘浅,遥望离心,终归惘然。”

    宋昔闻听到这三句,竟有些糊涂,论前者种种皆清晰明了,怎么这番既回首,又遥望,意思上倒确不是个好结局。

    不过,她现下躲不开嫁入侯府的命运,亦无心情爱之事,选他来嫁,只想联手互利,为目的所成,旁的概不干涉。

    所以,他喜欢谁,和谁有缘无份,都与她没有关系,待她扳倒齐铭川,自会和离。

    天色渐晚,夕阳流影。

    主仆三人凑在人堆外围遥遥看了眼百年菩提,遂原路返回,由高处缓步而下,迎着晚霞光晕,又是别一番景象。

    行至山脚,宋昔闻瞥见珠串摊位比来时清冷不少,来了兴趣,改路而去。

    “诶呦,这位贵人长得天仙似的,必定瞧不上凡物,不如来瞧瞧请主持开过光的琉璃,漂亮又好看,辟邪保平安。”

    宋昔闻才一走近,便被狠狠夸赞,定睛一看,原是个朴素的老妇,人长得憨厚,嘴也甜,倒是有些好感,果真留步。

    宋昔闻目光一一划过摊上琳琅满目的手串挂珠,有些眼花缭乱。

    “我原以为寺庙附近最好卖的是木玩、菩提之类,怎得你这尽是各色琉璃?”

    老妇笑笑呵道:“横竖都要有个好寓意,菩提开了光好,琉璃开了光也不差,再说那木串惧水,又要以油盘养,时时佩戴多有不便,倒不如这琉璃方便又衬人。”

    宋昔闻听言,笑了笑道:“大娘此言,也不无道理。”

    老妇见人开怀,又卖力推销起来,“来这庙里的各家小姐见了琉璃尽是喜爱,便说不能开光驱邪,也值个漂亮!”

    话说到这份儿上,宋昔闻不买个五六七八串,想是没脸走开的。

    她转过身,朝自己的两个丫鬟道:“各挑两串喜欢,当是月例外的嘉奖!”

    如意和云霜当即大喜,连连谢过主子,便认真投入挑选之中。

    宋昔闻在她们开口之前,先拿起最先入目那串晴蓝色琉璃珠串,直言道:“这个我要送给嫂子,你们再选旁的吧。”

    摊主老妇见这小姐送礼的挑了,丫鬟也赏了,偏就自己还未有物,再次展开热情搭话道:“贵人可是没有入眼的?”

    宋昔闻又扫量一圈,方道:“大娘这儿样式多,我看花了眼,有些选不出了。”

    老妇听闻,从桌上挑拣一番,寻得一白灰相间琉璃串,递上前道:“不若戴个驱邪的珠子,若有晦气扰身,绳断免灾。”

    宋昔闻倒也爽快,接下套在了手腕,彼时云霜和如意也挑好了心仪的珠串,一并付了钱,两方皆心满意足。

    三人去寻马车与小厮,路上互看珠串,说说笑笑,怎料走近过去,竟有几个壮汉侯在车前,把小厮被绑在了一旁。

    如意反应最快,赶忙拉住宋昔闻道:“有歹人,姑娘快走!”

    只是可惜,对方也发现了她们,立刻迈步追了上来。

    白日里寺庙人多,各家马车都停在旁角,现下人尽去了,周遭空无依靠,她们便是再快,也跑不过几个壮汉。

    转瞬间,主仆三人被挡住了去路,其中领头那人作势恐吓道:“再跑,就打断一条腿!”

    宋昔闻是死过一遭的,如今再怕也不至于失去理智,此刻歹人挡于眼前,马车至于身后百米,若能在说话间慢慢踱步,兴许能寻得生机。

    她沉了沉气,壮着胆子与其斡旋道:“你们要做什么?”

    领头那个斜嘴一笑,只道:“哥儿几个行走江湖,什么营生都干过,最近晃荡到了这边儿,干起来略卖的生意,既能得钱财,又能让哥几个快活快活!”

    他这说着,旁一油头胖子嘿嘿笑了起来,“一下来了三个,可值不少钱!”

    “蠢货!发卖三人能有多少银子?不若一封书信送去我家换的多些!”

    几个壮汉表情因被骂而变的阴狠。

    宋昔闻说话间,已经借机撤后了好几步,旁人见了只当她是害怕。

    “生是清白,死亦坦荡!今日你们若敢碰我!我定与你们鱼死网破!叫你们惹出人命官司!什么也捞不着!”

    领头那个似乎不耐烦了,招呼左右道:“别再听她废话,抓住活的!”

    几人正要出动,宋昔闻突然朝他们身后大喊一声:“我们在这儿!快来!”

    几人同时回头,意识到被骗,气愤转身,又迎上三人齐刷刷砸过来的珠子,一时乱了行动。

    再去追看,那主仆三人已经跳上了马车,领头人气急大喊道:“快去!别让她跑了!”

    三人都不会驾车,却也顾不得多想,如意拉起缰绳就甩,宋昔闻和云霜立即解绑被扔在车头的小厮。

    拉开距离,本是能跑的,谁知前方突然来了辆马车别路,气的宋昔闻直想骂人。

    未及她开口,车上忽然出来一个人,身形挺拔,气质高贵,眉宇之间颇为英武,正是她前世夫君齐铭川。

    宋昔闻更想骂人了。

    心中恨意翻滚,待她彻底安抚下去,齐铭川和其护卫,已将追车那几名壮汉全部打倒在地,转而来了眼前。

    “姑娘受惊了。”

    齐铭川仍是从前那副君子模样,彬彬有礼道:“在下忠靖侯府齐铭川,方才远处路过,见有几人追赶,这才过来出手,姑娘可有受伤?”

    宋昔闻不愿与他对视,低下头去看手腕珠串,她刚刚左右手各戴了一串,情急之下,扔出去的是那串驱邪的,留下这晴蓝珠子要送给嫂嫂。

    啧,早知道留下那串用来砸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负心人好了。

    齐铭川不知她心中嘀咕,只见她沉默,便又关怀道:“姑娘可是吓坏了?姑娘家在何处?日头下山了,我送姑娘回去吧。”

    宋昔闻听言,心中鄙夷,若是七年前的她,定然抵挡不住这宛如话本子里的英雄救美,可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宋昔闻这么想着,皱着眉头去看了眼被打在地的几人,此刻正被护卫捆绑,仔细观察并无重伤或见血。

    再收回视线看眼前齐铭川,忠靖侯府世子,本是她门当户对的郎君,却因她今生重来,拒嫡选庶,使众人费解,也令他失了风头和面子。

    那伙歹人说行走江湖,怎么偏就目标明确的侯在了她的马车前?

    齐铭川再晚来一点她就能逃脱了,怎么看起来还是被他路过救了?

    仔细盘算,未免都太巧合了些,宋昔闻嗅到一丝刻意的味道。

    “不必了。”

    宋昔闻微微一笑,冷淡而有礼,“承蒙公子搭救,已十分感谢,不敢再劳烦。”

    齐铭川表情微僵。

    宋昔闻将对方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不屑更甚,转身进去马车内,唤小厮驾车。

    齐铭川见状,慌忙道:“京都路况复杂,姑娘并不熟悉,还是由我相送吧!不劳烦!”

    听到这话,宋昔闻冷笑一声,七年前的齐铭川显然心思还不够缜密。

    她掀开车帘一角,冷眼看向他,质问道:“我并未报出身份,公子怎知我不熟京都?”

    齐铭川一时哑口。

    宋昔闻放下车帘,先换小厮启程,再扔给齐铭川一句:“兄弟妻,不可欺,我将成世子弟媳,还是留些距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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