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越走近越发现,汉江城门口的流民看上去跟武阳县城门口的流民似乎不太一样。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干净,城外搭了一溜的草棚,流民们虽然也瘦,但也不是瘦得过分到皮包骨头那种。

    几个人走进的时候,那些流民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太关注江原他们。见他们身上背着货物,也没有上前乞讨。

    “真是怪事,同样是流民,怎么这里的流民看上去竟然不像流民?”

    江原也很奇怪,走进草棚,草棚里的大娘正在哄孩子。江原问:“大娘,你们也是从江北逃难来的吗?”

    大娘点点头:“我们是竹尉县的,那边糟了灾,吃不上饭,就拖家带口到这汉阳县来了。”

    沈空明问:“那这草棚是?”

    大娘回答道:“这是县令大人让搭的,县令大人是好人呐,为了让我们这些无处可去的百姓有地方住特地派人搭的这草棚,不然呐,我们怕是早就被冻死咯!”

    江原与沈空明对视一眼,有朱县令在先,说实话江原现在对这种话多多少少有些不信了。

    “不知大娘可知汉江县令名讳?”沈空明问道。

    大娘摇摇头:“我一个乡野村妇哪里知道县令大人叫什么?只晓得县令大人姓叶。”

    大娘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问到:“瞧你们的模样也不像来逃荒的,问这些做什么?”

    沈空明上前解释:“我们是附近村里来的,进城做些买卖,自然要打听打听,若是个贪官岂不是要贪了买卖钱?”

    这话也不算假,毕竟先前卖夜灵芝的钱就被武阳县令贪去了。

    大娘听他这么说脸色才好些,她安慰道:“放一万个心吧,叶县令才不会贪你们的钱呢!”

    江原问出自己的疑问:“既然叶县令人这样好,为什么不放你们进城呢?”

    大娘叹了口气道:“原先也是收容咱们进城的,可是有些人手脚不老实,就被撵了出来,连累其他人也不能进城。好在虽给我们撵出来了,也给我们住处吃食,总比饿死强。”

    这个叶县令还挺有原则,江原颇有些意外。

    沈空明若有所思,见杨忠几个似乎还有防备,便道:“何妨先进城看看,汉江和武阳隔了山,就算得罪了武阳县那边,这边也未必知道。”

    江原点头:“没错,况且咱们还挑这么些油,若不卖了,还得挑回去。”

    进了城,已是傍晚,好在赶的及时,再晚些怕是要进不来了。

    “这样晚了,不如先找个地儿歇脚,明儿初七,正好赶上汉江的集市。”刚进城杨忠就提出建议。

    江原点头赞成,于是几人沿着街道随便找了几家客栈,问了价钱,大差不差,挑了家干净的住下了。

    既然是出来买卖,总是要有成本的,花生原料和机器本就不在成本里,就算加上几人的人工和住宿吃饭,这次卖花生油的利润依旧高得吓人。

    可江原付钱的时候杨忠和杨喜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忠道:“我出去随便找间便宜的柴房住就好。”

    江原摇头:“我们三个女孩子住一间,你同沈空明住一间,已经够节省了,若是要再添间柴房,岂不是要多加钱?”

    杨忠看了眼沈空明,挠挠脑袋。

    他住哪里倒是无所谓,可是他心里头知道沈空明跟他这种大老粗不一样,人家是朝廷的官员,就算是现在隐居山中,总归是跟他们不一样的。

    江原注意到了杨忠的窘迫,瞧了眼沈空明,神色微妙。

    沈空明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投以微笑:“如此安排甚好。”

    既然沈空明都这么说了,杨忠也不再坚持,几人天黑前住进店里,同店家要了点餐食将就吃了。

    进了屋,见床铺不算小,三个女孩子都瘦瘦小小的,肩挨着肩挤在一起睡倒也能接受。

    江流早就习惯了和阿姐谁在一块儿,杨喜却有些不大好意思,她平日里都和阿娘睡一起,从来没有跟别人睡过呢。

    江流睡相不好,总喜欢抱着江原的胳膊,杨喜偷偷地看了眼姐妹二人,心里好生羡慕。

    “阿喜睡不着吗?”江原注意到了旁边不时传来的细微动静。

    杨喜赶忙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姐妹的感情真好。”

    江原笑道:“阿喜跟杨嫂感情也叫人羡慕啊,小妹,和我的娘亲没的早,自然要比其他姊妹关系更好些。”

    杨喜闭上眼,嘴角勾起:“我打小就希望有个姐妹,见到阿原姐姐和阿流妹妹这样好的姐妹,就好像我的心愿也满足了一样。”

    江原侧过身,轻轻揽着杨喜:“阿喜真是个好姑娘。”

    说完这句话没多久江原就沉沉地睡去,杨喜也侧过身,三个女孩子紧紧依偎在一起,直至远处传来鸡鸣。

    次日一早,几人早早挑了油去集市上,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摊子摆上了。

    离开客栈前江原和掌柜的借了笔墨,拜托沈空明在白布上写上“花生油”三个字。

    路上的时候她捡了两条树枝,把写了字的白布上下用树枝固定住,再用一支长一些的支起来,一个简简单单的招牌就做好了。

    江原站在招牌前端详,她不太懂书法,但也看得出沈空明的字写的真的很好。

    晨光熹微之时,街上终于有了客人,只要一有人过来,江原就热情地招呼道:“买油吗?”

    一个衣着朴素但是打扮精致干净的大娘挽着竹篮停下问:“你们这卖的是什么油?”

    江原赶紧揭开陶罐盖子,扑鼻的香气立刻迎面而来。

    “这是花生油,您闻闻多香啊,买一点儿回去吧!”

    大娘弯腰一闻,神色讶异:“这样香?”

    “不管是煎炒蒸炸,怎么做怎么香,也不贵,大娘感兴趣不妨买点回去尝尝?”

    那大娘闻言有了兴致:“不贵?你们卖多少钱一斤?”

    “一百文一斤。”

    大娘站直了身子,这个价钱在油铺可买不到这样好的油。

    她取出篮子里的油罐递给江原:“那你给我打个半斤。”

    江原喜笑颜开,撸起袖子打油:“好嘞!”

    开了张之后就好卖多了,江原事先知道了油价,他们的价格是有绝对的竞争力的。

    不多时街上人越来越多,人来人往的,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这边油又香又便宜,不少人排队过来买。

    五个人手里都没停,没多久他们挑来的快十罐花生油就快见底了。

    江原腰上的钱袋沉甸甸的,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还有吗?”江原转头问杨忠。

    杨忠把空罐子放回筐子里,转头道:“没了。”

    江原站起来,掐着腰。最多也就半个时辰吧,他们就已经把剩下的油全卖完了。

    看来当时那卖面的店家说的不错,来城里卖果然卖的快。

    收摊时不时还有人来问还有没有花生油卖,江原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今日的油都卖完了,下回再来买吧。”

    收拾好东西,街上人来人往还是很多,各个铺子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江原蹲在地上翻动钱袋,这次赚了不少,正好给村里添置点东西。

    正要起身,忽然眼前一黑头晕目眩,一旁的沈空明立刻扶住了她。

    “没事吧,江姑娘。”

    江原摆摆手:“没事,只是有点低血糖。”

    早上想来赶个早,几人都没吃早饭,又忙了快一个时辰没歇,再加上刚才起的急了,有点头晕也正常。

    恢复过来后,江原见不远处包子铺冒着袅袅的白色雾气,她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握在手心里。

    “我去买几个包子来。”

    沈空明想要叫住她,最终还是没叫出口。

    江原小跑到包子铺,缭绕的蒸汽下包子白白胖胖,面香混着馅儿香。江原吞了吞口水,问了价格,肉的素的都买上一笼。

    纸包的包子有些烫手,江原掀起衣摆用衣摆包着小跑回去。

    走到一半却见摊子那边不对劲,她立刻收敛了笑容,加快步子疾跑回去。

    “你做什么!”

    杨忠满面怒火,正要冲上去却被杨喜和江流拉着。

    来人穿着宝蓝直裰,腰上系着黑色系带。他一脚踢翻几人收拾好的篮子,篮子里的油罐立刻翻滚出来,裂的裂,碎的碎。

    “谁叫你们来扰乱行情的,油价向来由我们油行定,你们这样一搞,谁还来油行买油?这不是毁人生机吗?”

    江原听明白了,上前几步,把手里的包子交给江流,站在几人身前,挺直腰杆。

    江原问:“你莫不是油铺的掌柜?素来粮价盐价由官府定,从未听闻油价还得听你一个油铺的话。”

    那人仰着头,面色不善:“油价交给油行来定,这就是汉江县的规矩,如今你们坏了规矩,我已然派人报了官,到了县令面前,我看你们还怎么张牙舞爪!”

    几人争执间,官府的人果然已经赶过来,衙役们左右看了眼,油铺掌柜立刻弓腰谄媚,指着江原几人道:“大人,就是这几人,以低价卖油,公然破坏汉江的规矩!”

    带头的衙役抬手对身后的衙役道:“把这几人抓起来,带回衙门。”

    见几人被抓,油铺掌柜幸灾乐祸地看着江原,没想到带头的衙役上前一步把他也给扣住。

    “笑什么笑,你也跟我们回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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