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七星溯洄术

    眼前,一片又一片巨大的七色黄蓝星光漩晕散去之后,任关山睁开眼,不知为何,她回到了幼时方出生不久,阿姊、阿娘阿爹都在世之时,他们犹早已蒙尘的记忆之中一般,坐在骁骑将军府后院的亭子之中,笑呵呵地朝她招手。

    “关山,快过来啊,怎愣着了?”

    任关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身上是小花袄,脚上是一双小花鞋,如若未记错的话,头上应是双丫鬓。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型,果真如此。

    她回到一岁那载了。

    任关山别过眼,打量了一下周遭,与当年的将军府别无二样,连后院的那两棵腊梅树皆复刻矣,看来作法那人,不是个善茬,她嗤笑一声,待她出去,定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可打造出这般相像的地儿来,还真是教那人煞费苦心了。

    下一息,一道久违的女声撞入耳中,声音打造得很像,倒是让她也怔了几遽,只听她道:“关山。”

    “瞧阿姊这儿——咚咚咚!”

    任关山不禁看过去,视野之中,少女面带笑容,弯着腰,边摇着鼗鼓边缓缓后退,用其引诱她走向她。

    任关山还是如一岁那载之时一般,亦步亦趋地走向她,只不过,这回与那时不同的是,那时想要的是鼗鼓,而这回,她想要的是阿姊,但结果却还是扑了个空。

    阿姊、阿娘阿爹似一阵雾气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任关山被此惊得心神不定,可她很快又发觉这是幻境,利用她的记忆为她量身定制的一场幻境,念及于此,她立马施法稳了稳心神,随后,又一招碎了这一连的幻境。

    下一幕,任关山又接连来到了任家灭门、阿姊死之后。

    任家灭门,她为令阿姊高兴,便偷习禁术,孤身去手刃了灭门仇人,那日,她满身是仇人的血,但却未教阿姊发现半分,到后来的阿姊突发事况、暴毙身亡,她不由的接手阿姊官职、为狗皇帝在风雨之中杀人挡刀的六载。

    任关山笑意未褪,作法那人是真的很想杀了她,毕竟,她已然急得从她记忆之中寻她所谓的软肋了,可惜,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步,那便是,她任樾是没有软肋的。

    任关山面不改色地破了这幻境,当她看见,记忆之中的幼时小废物之时,唇边的笑意扯得更深了。

    或许,她知晓那人是谁了。

    ……

    须臾,任关山便破境而出,还顺道把那小废物拉了出来,她看了眼一旁奄奄一息的谢知韫,暗道废物,但又往回想,她甚为好奇,他心脏分明中了她的匕首,她可确认,她插得很深,甚至还可听到心跳停止之声,之后,他又因她被强行拉入了这幻境之中,竟只是奄奄一息的程度?

    究竟是命大,还是他身上有别的秘密呢?

    还未待她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此事背后的罪魁祸首便现身了,可只有凌城一人,这倒是让任关山有些瞧不上,那小废物谢知韫的兄长了,竟只教一女子出来挡刀,委实好笑。

    任关山看向凌城,道:“你是皇帝的人。”

    凌城破罐子破摔似地,回看她,笑道:“阁主果真是聪慧,这般快破了境不说,竟还忖度到了此事,我还以为,这术幻出的幻境,可拖阁主些个,未曾想,倒是我倨傲视人了。”

    “那,再让我忖度忖度,你不只是皇帝的人罢?”任关山笑着走向她,围着她走了一圈,打量道:“我听闻,凌使者在民间颇为有名,天命凰女,得其者得天下,正巧,我们东澧天子最是信这类谬论之人的,故,定会不择手段得到你,至于你鬼灭楼的身份,也应当是他安插的才对罢。”

    “那一载,我如若记得不错的话,是孙渊急迫的欲要除掉我,推一个新的傀儡上位之时,而那个人,最合适的便是你,只不过,他疑心很重,须验证你的忠心,於是,便将你安入了鬼灭楼,可他未曾设想,你竟是身为人族的他最为厌恶的幽冥之人,更未曾设想,你会有反叛之心。”

    “至于,你另一个主子……”任关山摇了摇头,又忖度一番道:“不会是天罡,应是介于东澧与天罡之间的。”

    任关山在凌城震惊了一瞬,却又很快平淡下来的面色之中,笑着继而道:“月夷罢?”

    凌城甚为好奇,问道:“阁主何时查到此处的。”

    任关山道:“当你准备离间我与我那徒弟之时,当扶邈投入阴阳阁之中,你应当知晓,你早已暴露马脚了。”

    闻言,凌城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释然地笑了,道:“阁主果真如传闻之中那一般,狡猾伶俐、计谋类类啊,也当真担得起阴阳阁阁主、天下之一这位置——”

    “阁主既皆知晓了,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任关山停下脚步,道:“不,我不杀你,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鬼灭楼早已亡,这七星溯洄术现下可谓是只有你一人才会使得,此术对壮大阴阳阁用处甚大,我又怎舍得杀你呢?”

    凌城不可思议,笑道:“阁主又怎知,我定会为你、为阴阳阁,舍弃东澧与月夷两块肥肉呢?”

    “只有我,才可保你与你的家人平安。”

    凌城听此,心中更是不可思议,为任关山为她作此不可思议,可她这回,却默然了好几刻,似是在思虑什么,最后,凌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手作揖道:

    “凌城愿为阁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谢知韫被卖至醉香楼一事,任关山直接寻上了大理寺,可因此事牵连了北疆王室,会着轻处理,再加之,那北疆亲王亲自下场,为他的好儿子求情,孙渊对那谢知韫也并非很是看重,故此,大理寺便不会多管此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见此,任关山又为谢知韫告上了朝廷,毕竟,直上朝廷于孙渊而言,便如若打他的脸,此行,便是在斥责他管教无方、误人子弟,才会教大理寺这般敷衍了事,又或许是说,大理寺之人皆如他那般刚愎自用、碌碌无能。

    当然,她也不担心那狗皇帝会因此之事罪罰[1]于她,因此事,本就是那狗皇帝不占理,即便真的想罚她,也不敢罚得太过,因那狗皇帝可还要为保他那民心呢。

    至于她为何不顾一切为谢知韫翻案,也并非什么对他的师徒情谊,他是她的棋子,自要安于最为肯綮之地,又加之,新官上任自要三把火,她得助他,利用此事在朝中立以一定的威信,不然,他之后的官场之路,会寸步难行。

    朝廷之上,文武百官立于二侧,任关山同谢知韫站在了长道中央,龙椅之上的孙渊低眸俯视着台下二人。

    孙渊一身龙袍,低喝道:“大胆任樾,竟为一早已结之案直犯朝堂,你可知,这是杀头的大罪!”

    任关山垂首作揖,回道:“回陛下,谢谌是下官任樾唯一的徒弟,身为他的师父,下官不希望他在担任官职之前,受到任何不好的影响,即便,那人是陛下您。”

    孙渊瞬息便被其之言噎着了,但还未待他说上什么,任关山便又道:“陛下,谢闫世子是北疆王室之人,可谢谌亦是也,就因下官徒弟性子沉闷、不善言辞,他所受的委屈便不算什么了么?陛下,您不觉这般有失了公允么?又加之,他可谓是东澧今载的状元郎,今载的状元郎在东澧受了侮辱,竟还不可平反,那若是教别的国听了去,还以为我们东澧,就是这般对待新晋状元郎的呢?至那时,东澧非但失了民心,还会沦为天下之人的笑柄,他们会笑,九州第一大国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谢知韫看见师父这般为他翻案,心中不由的一动,随后,便愈来愈快,他眼眶湿润,唇边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孙渊被其怼得脸通红,然座下都文武百官听此,大半心中皆表示认可,证据确凿,又同为北疆王室之人,更是今朝状元郎,哪有因性子而决断一案的呢?於是,那群官员接二连三地站出来,为任关山与谢知韫讲话,那其中,要么就是阿姊生前的友人,要么就是商昇为她在朝中拉拢的势力,他们纷纷站在了任关山、谢知韫二人身后,口中所道之言,也是字字珠玑。

    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势头大涨,孙渊寡不敌众,最终,被逼得不得不答应翻案此案,他打断道:“好了,朕答应你便是,此案翻案,只不过,任樾,虽说你是为了自个儿的徒弟直犯朝堂,为其讨公道,可还是失了规矩,再加之,你杀了那侮辱谢世子之人,故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勒令你在家禁足罢官几日,那几日,会有新的骑射先生担你的职,而你,没朕的解禁令,不准出来,在家中好好反省罢。”

    “下官叩谢隆恩。”任关山道。

    “臣等叩谢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与之而来的,是任关山、谢知韫二人身后的其它官员作揖之声。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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