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焰隐约看到女子一身华服,端坐在殿堂之上,身侧老道黄冠道袍,一身道骨仙风之派,她挥了挥手,让弟子领殿下俯身跪拜者退下。

    见殿堂之内只剩她们二人,她冷脸提着拂尘,尘杆重重打在女子背上,道:“圣女,方才守朝拜时为何左顾右盼?你心不静,如何安抚世人惶恐之心?”

    花焰不由眼神一闪,突想了起来!

    那女子原来就是她。

    可那时的花焰好像感受不到疼痛,反而一脸懵懂地问她的师父道:“为什么我是圣女?”

    “命运如此。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情,你应当洁身累行,想想如何成为天下行为之表率,成为真正的圣女。”

    花焰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有道:“可是,世人为何不成为自己的表率,难道不是只有自己才能安抚自己的......”

    花焰话未说完,又是一杆打在了身上,疼得花焰眼前一黑,四周景物随即一变,花焰见岑无妄独自站在长廊之上,黑发慵懒半束,松松垮垮的搭在红衣之上,转头看到她来时,好像笑了一下,问道:“你来找我了,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四周景物被蒙上一层白纱,花焰看不清岑无妄的脸,她愣了一下,道:“当初我,我很珍惜我们相处的时光,我没有将与你的情感当作我反叛的任性,我是真心的。”

    岑无妄好像没有听见,那抹笑容挂在脸上似有似无,花焰看不明了,心却像被刺了一下。

    “可我不知如何对你说,我好像怎么做,做什么都是错的。”

    岑无妄歪了歪头,缓步走向自己,花焰终于看清那抹笑容,整个人顿时皱眉警惕起来。

    那表情虚假僵硬至极,根本不是岑无妄会露出的模样。

    待他走到自己面前,见自己浑身展露敌意,不由冷起脸,道:“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挂怀在意。。”

    “闭嘴,别说了!”花焰霎那间想起这是岑无妄才对自己说过的话,不由怒声呵斥。

    可那东西用岑无妄的脸继续喋喋不休,道:“世间陷入灾祸,以你的身份职责是必须要救他们,我知道的。”

    “将你破碎的灵魄找回来,于我而言,并不是难事。”

    “别说了!”花焰又吼一声,可那东西愈加兴奋,眼里带着异样的光,一字一顿道:“你觉得我要说些什么?”

    花焰抬手聚灵,正准备全力一掌击去,可那东西表情呆愣了几分,眼睛再聚神后看到花焰,蹙着眉惊急慌张道:“花焰,停下!”

    可花焰全然怒火攻心,明明身体虚弱匮竭,依然不要命般地攒着灵力。只见那东西朝她吼着,花焰不耐烦地正要攻击过去,却见他将自己揽入怀中,而她的手拍在他的胸口上,灵力没有随攻击消散,反而源源不断回到自己体内。

    “别怕,没事了。”岑无妄低声道。

    花焰猛地睁开双眼,从噩梦中惊醒任心有余悸。

    梦魔最爱进入濒死的修行之人梦中,垂危弥留便代表身体主人意志正薄弱,它可轻易趁虚而入,享受别人多年修炼的成果。

    多少修行之人上游一线生机,却被这东西盯上,便在梦里无声无息了解了性命,旁人也不会对此有何察觉,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可花焰那么细微的痛苦,岑无妄却发现了。

    他从见花焰的第一面,就摆出一副对她淡然置之的态度。可做的每一件事,又处处展露着他的在意。

    “岑无妄,你还在吗?”花焰她此时已被安置在一间清雅的竹屋内,窗边桌子上的香炉飘烟,一盆真柏在窗纸上倒影出一片禅意。

    她压着嗓子唤了一声岑无妄,久久未得到回应。撑着手慢悠悠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凌乱的发丝撩至身后,满眼疲惫走下了床。

    她推开房门阳光正好,在蜿蜒曲长的廊桥上着看着熟悉的景色,廊侧正好建在湖水之上,底下碧波荡漾,水面上飘荡着成片的龙舌草,白花黄蕊,幽静洒脱。

    “世人都道岑无妄穷凶极恶,残忍不仁,谁能想到他的住所倒是清新雅致。”

    岑无妄久居无为关深处的深渊之下,这里曾埋葬着无数妖魔的尸身,被魔族称为寒食渊,亦是被视为禁地的存在。

    可这里早被岑无妄一手修整,只见四周山丘环绕旷野,绿树倒影湖泊,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而岑无妄真正住的居所,竟也不过是一所临湖的木屋而已。

    木屋第一层架空,木板台阶连着二层月台,台上一张桌子,桌上的棋盘与奁壶布满灰尘,显然许久没人动过。花焰穿过月台在走廊上转几个弯,终于到了一间屋子门口。

    门上牌子写着喜乐堂,就是不苟言笑的岑无妄的住所。

    花焰抬手敲了敲门,道:“岑无妄,你在吗?”

    ......

    花焰等了许久,屋内无人回应。

    花焰双手抱胸,低头看着门上江海波涛的花纹,陷入沉思:“按理来说,我这身体灵力平平,应当不至于一掌把他打得昏迷不醒了吧?”

    “有人在吗?”花焰凑耳在门上听着,见依然没人回应,将手搭在门环之上,莞尔道:“没人是吧?那没有关系,我进来后就有人了。”

    说着便推门而入,堂屋两侧书架上摆满了竹简古籍,一旁的书桌更是被埋在了书堆之中,若不是还有个镂雕螭龙纹笔挂立在上面,当真让人以为只是个杂乱的书堆。

    花焰往卧室处去,只见落地罩上飘着层层轻纱,内室景象朦胧,但依然能栅足案上点着香炉,而坐在案前正提杯饮茶的,不正是她唤了半天的岑无妄吗!

    “若我不进来,你想躲我到何时呢?”花焰拨开轻纱,岑无妄眼神不敢放到自己身上,径直走到他面前坐下,道:“你要是生我的气,就任我自生自灭。既然把我带回来了,何必自己又缩在角落不敢出门,倒是像我要欺负你似的。”

    岑无妄斟茶的手一顿,将茶壶放在桌上,漠然道:“我向来喜静,你是知道的。”

    花焰抢过他面前杯子,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道:“可我是最不安分的,你又哪里不清楚呢?”

    说完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挑着眉稍,晃了晃手中的杯子,道:“这茶水都冷透了,大人性子冷漠,怎么还要用冷茶降火呢?”

    岑无妄握杯的手一颤,随即垂下眸子,道:“你来找我何事?”

    花焰浅浅一笑道:“这话说出口,就是想赶我走的意思了。”

    “不是。”岑无妄面无表情,却有些认真道:“我以为你会有话想对我说。”

    花焰放下茶杯道:“是啊,我们应该有很多可以聊的。今日来找你,也是因为有件重要的事需要问问你。”

    岑无妄抬起头,看着花焰那双墨黑到能蛊惑人的眼睛弯了起来,因为受伤而苍白的嘴唇缓缓开口,只听她道:“我想让你帮我回到原来的身子里,这事真的很急。”

    岑无妄恍惚片刻,紧接着偏了偏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才道:“好,我会的。”

    花焰眨眨眼,问道:“然后呢?”

    岑无妄手向前一摆,袖子搭在桌面上,道:“你可以回去了。”

    花焰双手撑住脸颊,道:“看我想多看你一会儿,省的你对我避而不见,后面我看不见你会难受的。”

    岑无妄闻言一愣,随手拿起旁边的古籍翻阅起来,道:“你这具身体是半死之身,通过吸取你灵魄的灵力,才勉强维持住生人的样子。所以你少动少闹,少有起伏过大的情绪,否则都会伤害你的灵魄。”

    岑无妄摆着冷脸地向她解释她身体的状况,故意避开花焰的话,道:“你先回去休息,等我找到回原身的方法自然叫你。”

    “可是,你是不是拿错医术了?这分明是你们魔族的医书,你难道想用救魔物的法子来诊治我吗?”花焰手腕一转,食指指着自己,眨眨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

    岑无妄脸色一黑,连忙将书合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直接将桌上的书全部放回身后的书架上,道:“我随便看看而已。”

    “是不是我那一掌伤了你了?”花焰表情忽然变得正经,想起梦里的场景心有余悸,看着岑无妄问道:“你总是想我出去,出去可以,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岑无妄瞳孔眼神很淡,如同他表露的情绪一样,道:“没有,不碍事的。”

    花焰双手撑着案几站了起来,可还没用力整个人眼前一黑,险些又晕倒过去。

    岑无妄连忙走到她身边,紧皱眉头道:“花焰,稳住心神。”

    本来花焰觉得自己已然并无大碍,现在看来只是岑无妄用了什么法子,才让她感受不到痛苦。

    花焰现在才知道岑无妄说得对,她现在这个脆弱的样子,确实只应该在床上待着。

    可花焰也说过,她是最不安分的,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她乐意才最重要。

    “岑无妄,我想看看无为关,我们好久没有出去一起喝酒了,方才的茶水一点也不好喝。”

    “别胡闹。”岑无妄正呵斥着,突然门外传来诡异的响动,随即狂风袭来,将屋外的门猛的吹开。

    岑无妄斜眼看了过去,眼底满是威胁道:“是你们自己走出来,还是我把你们拖出来?”

    此时白雾在外廊上弥漫开来,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雾中现身。

    “看看你怀里的美人,这就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白者手持笏板,眼尾一道红色茱萸纹印记,开口便带来一阵凉意。

    身旁黑者茱萸纹印在眼下,手持着一把玄色金丝花纹油纸伞,他看向花焰道:“也不怪你着急。这人灵力消散的厉害,若不是你强行为她续命,怕是她灵魄早就枯竭,如今也只是一堆白骨了。”

    岑无妄听完更是不悦:“我找你们过来不是说风凉话的!”

    “你还是先听风凉话吧,毕竟我们之后的话,只会更加难听。”白者将笏板提到嘴边,遮住偷笑的嘴角,反而更有嘲讽的意味。

    “你不是找我们看如何帮她回到那具有神力的身体里吗?我们查到答案了。”黑者严肃道,转头与白者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看向岑无妄和他怀里的花焰,道:“她回不去的,在这破烂身体里等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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