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偷尸者早已视花焰为瓮中之鳖,兴奋地享受追逐她的乐趣。在身后边追边赶,嘴里吼叫着:“臭娘们,你再跑快啊!把力气用完才好,等会儿连挣扎的劲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我们摆弄吧!”

    “哈哈哈哈哈没劲有什么意思,有点动静才有情趣,我们这么多人,有的是花样能玩死你!”

    他们奸笑欢呼着,可才一转弯顷刻鸦雀无声。

    岑无妄一身红色站在夜色下淡淡地注视着他们。他们只觉得此刻时间极为漫长,走夜路撞鬼,行山路坠崖也不过如此,几人呆愣地僵在原地,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岑无妄目光在他们身上轻轻扫了一圈,还没开口说话,几人膝盖一软竟不约而同地都跪了下来。

    为首的人连忙抛下手上的法器,举起双手一脸无措道:“魔尊大人?我,我们,不不不,不是我们啊!我们是来无为关抓叛徒的!无意惊扰到您。天地可鉴!我们不敢冒犯您的!”

    岑无妄只是静静地睨着他们,便压迫得他们的心脏快要爆炸,只好半真半假吐出真实目的:“是,我们心有不轨,可都是这个女人逼我们来的!我们是无辜的呀!”

    花焰听闻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么多人追着我砍,方才不还叫嚣得很猖狂,怎么转头就买委屈,说被我逼迫做事?当这里的人眼都是瞎的吗?”

    他们亦知自己借口荒谬,连忙找补道:“我们不敢欺骗关主大人,这个女人才是主谋,她,她心肠歹毒,心机深沉!为了抢到圣女无所不用其极,我们看不下去才反水除她的!”

    花焰懒得再反驳,否则实在像内讧之人相互推诿。

    此刻岑无妄冷着脸,显然对他们的三言两语不感兴趣,反正对他而言,不过是捏死几只蚂蚁,何必分心听这些闲话。

    花焰与其与他们争论,不如寻一个合适的时机表露出自己的身份。

    毕竟若她是死在岑无妄手里......

    花焰难以想象,这事可真是大了!

    可这群人见岑无妄不为所动,其中一位眼神左右飘忽,突然挪着膝盖,猛地爬到岑无妄腿边,指着花焰道:“对!!这个女人还说,说要假装被花焰附身,借着花焰的名头迷惑你!欺骗你!让你带她魂位复原到花焰身体里时,再趁机伺机夺取花焰的神力!她不仅要将神力纳为己用,还要杀了关主,成为无为关的新主人啊!这女人狼子野心,我们是来阻止她的关主!我们是您的人啊!”

    花焰:......

    花焰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连忙咬着牙,转头探看岑无妄的态度,生怕他抬手间取了自己性命。

    可只见他瞳孔如墨,黑如深渊之底,让人捉摸不透。

    岑无妄厌恶在脸上一闪而过,道:“谁允许你们开口唤她的名字?”

    岑无妄右手一抬,身后立刻出现了数不清的红鳞,红鳞相互缠绕旋转,连成一阵玄红风暴,看着华丽却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朝着跪在地上的那群人掠过,风暴席卷过后,那群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以为是自己命大,遇上岑无妄失手了,正要跪地谢他,可身体才微微动弹,肉身一痛便瞬间爆开化成血雾,细密的血珠连成红色绸布,摇曳着血腥残忍之景。

    “这么些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花焰看着猩红的血幕叹息一声,实则在疯狂为自己谋活路:“你千万别冲动,要不我真的太冤了。”

    花焰看着岑无妄走到自己面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灵光一闪,神色凝重道:“岑无妄,你原先眼尾有颗极小的红痣,我说我喜欢看它,你总是沉默不语。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是烛龙才有的守宫砂,告诉我后又不怕我拿它调侃你。”花焰强撑着继续说话,眼前的岑无妄已经模糊不清,在彻底晕过去之前,笑了笑道:“抱歉,我又誓言了。我本来答应你,知道这事后绝不再在你面前提及,可眼下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岑无妄,虽然荒谬,可我真的是附到这人身上了,你能不能信我。”

    花焰声音越来越小,意识也逐渐陷入黑暗之中,昏昏沉沉间只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住,无数坚硬的鳞片刮蹭着她的肌肤而过,湿漉漉的液体蹭得她浑身粘腻,它越绞越紧,花焰想挣扎出来却无济于事,反而在纠缠中热得出了薄汗,那东西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要将二人融为一体。

    花焰难受得厉害,可她眼前漆黑一片,感知不到任何外界的动静,每一次摩挲无异于在极限撩拨着她的神经。

    花焰眼角不知何时染上了泪,她咬着牙将温热的手心抵在鳞片上,它好像未曾预料到花焰的触碰,竟静止在了原地,花焰见机立刻将灵力聚于掌心,一掌拍了出去,紧接着全身一松,花焰一股脑便坐了起来。

    她未从方才的压制中恢复,嘴唇微微张开,急促地呼吸着空气,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花焰坐在地上,视线慢慢聚焦,一眼便看到自己身处洞穴之中,而面前的是个巨大的神龛,神龛大殿中央,正摆放着一个美人榻。

    榻上一女子,头戴银灰冠,主冠及两侧流苏上,皆点缀墨绿宝石,侧卧时一身墨纹白袍散开,如同一幅晕开的水墨画。她在榻而眠,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可惜脸上没有血色,让人嗅不到一丝生人气息。

    即使如此,那张脸依然美得让人不敢亵渎。可花焰早已对此习以为常,毕竟这就是她自己的脸,看得久了,什么样子也不会觉得奇怪。

    她突然惊醒,从自己的容貌转向四周,意识到她已经回到了岑无妄的寒食渊,转头向四周寻那人的身影。

    “岑无妄,出来!”花焰正身处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洞穴之中,四周漆黑一片,实在难以找到人的踪迹

    她话音刚落,神龛背后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紧接着一只龙首蟒身的妖物从声响处游出,它身躯粗约五尺,红色鳞片磨蹭着紫檀木而过,却没有留下一丝划痕,亲昵地缠上神龛后,脑袋轻轻搭在重檐的屋顶上,寻了个舒服惬意的姿势睡了过去,全然不顾自己脑袋上负手站着的家伙。

    花焰双眼微眯,又唤一声道:“岑无妄,下来。”

    龙首上的岑无妄眼神闪烁,但还是轻轻一跃,走到了花焰的面前,道:“何事?”

    花焰听他若即若离的话语,紧皱眉头道:“什么何事?你守着我的尸身,就是想待我有一天回来后,问我一句何事吗?”

    岑无妄冷冷看着花焰,缓缓开口道:“你觉得我要说些什么?说你隐瞒身份,骗我真心交付?说你与天较劲无果,结果拿我取乐,说你放不下使命,所以抛下我不告而别?”

    花焰愣住,一下子泄气道:“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花焰身为圣女,早已厌恶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实则镜花水月的虚浮身份。

    所以她遇到岑无妄那一刻,将他视为自己反抗身份的证明。她明知不该,依然揣着坏心去撩拨,又在与他羁绊正深之时抛下了他。

    花焰以为他能护着自己的事情,是已经消气了,可显然岑无妄只是忍住委屈,在看到她那刻终于爆发出来。

    岑无妄冷笑一声,道:“我不该记清楚吗?你死之后,只有我能记得这些事,我又怎么不反反复复拿出来品味呢。”

    花焰小声呢喃道:“那你干脆让我的尸身成为修行者的法器,灵药,让他们炼化就好!何必还因为我给自己惹上那么多麻烦,你分明是最讨厌麻烦的。”

    花焰左思右想,自己确实是个可恨无耻之人,哪里值得被这样对待。

    岑无妄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道折扇般的阴影,依然是副淡淡的模样,只听他轻声道:“算了,已经过去了。”

    “我......”花焰心脏一缩,想解释什么,可说什么好像都像借口。

    花焰上前一步,可岑无妄见她靠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与她保持着距离。

    花焰心中不是滋味,后退到原先的位置,垂着头一言不发。

    “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挂怀在意。”岑无妄冷淡道:“世间陷入灾祸,以你的身份职责是必须要救他们,我知道的。”

    听着略显生疏话语,花焰有些后悔问出那些问题,现在看看,她简直是把脸伸出去,明摆着找打呢。

    二人保持着沉默,气氛逐渐凝固,花焰抬眸看到他身后的似蛇似龙的家伙,只觉与他原身几乎一样,也是一条烛龙,不由问道:“你是怎么将我救回来的?我那是真的灰飞烟灭,可不是去阴间叫个魂便能解决的。”

    “烛龙天生便可掌春秋冬夏,控日月交替。我好歹是与天地同生的魔物,将你破碎的灵魄找回来,于我而言,并不是难事。”

    岑无妄言语间说得救她,好像不过是个顺手的事情,话里话外都在让她千万不要误会,他并不是为爱所困,苦苦寻她灵魄求她复生之人。

    真是遭报应了。花焰心想。原先好不容易见到了他的几分七情六欲,一转头又回到原地,甚至比之前还坏。

    花焰歪了歪脑袋,一言不发便往他的身后走着。

    岑无妄视线跟随着她的身影,只见花焰走到神龛旁边,抚了抚那条烛龙,道:“这烛龙......”花焰抚摸着它的鳞片往上,见它没有拒绝,顺势坐在了它的身上。

    岑无妄眼神一暗,看着花焰的视线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危险。

    花焰不明所以地看了回去,道:“我要是没有认错的话,岑无妄,这烛龙是你分了性命而成的分身吧。”

    岑无妄冷冷地看着她,依然不予回应。

    花焰的手继续轻轻抚着烛龙的背,缓缓道:“神龛供奉于我,分身献身当守灵兽,如此费神费力的招灵阵法,稍有不慎便反噬得你油尽灯枯。怪不得那群人都敢到无为关作祟了,怕是误以为你现在好欺负了......”

    花焰见岑无妄对她那么疏离,不由想证明什么,她将眼前的种种联系在一起,迷雾便被一层层拨开,说到最后,花焰只觉气血攻心,忍着痛,咬着牙道:“你快把自己掏空了救我,为何还说什么‘不是难事’?岑无妄,我对你而已是个怀人,但我可不傻的。”

    最后一句话说完,花焰才松了口气,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洒在了暗红的鳞片之上,她整个人也随即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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