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妘真的做到了心碎的声音，也只有自己可以听到。她不害怕，不迷茫，不激动。她平静地接受一切，没人能看到她的心有多痛，她心痛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她醒着的时候从来不哭，可是每次起床的时候，她就会发现自己的泪水打湿了半个枕头，她比东宫太子更隐忍。
现在府里全部是各种暗探，皇帝的人、太子的人、赵王的人，充斥在府里，还有突厥的公主。这似乎是一张大网，在等着猎物上钩，只要她乱动，无论网到了长孙家还是李安民，都是给了朝廷口实。
嫁给太子就嫁给太子吧，她身为世家子弟，有世家子弟的责任。她绝望了，从她决定踏出长安，走向五原去救铁勒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心死了。
李安民快疯了，长孙妘和他完全断了联系，给她传递的信息完全没有回应，他甚至动过起兵造反打下长安的念头，可他也表现得很平静。他花钱买通了兵部官员以及朝中大佬，给自己谋了一份都运粮草的军职，借着和兵部协理民夫调配的机会回到了长安城。
他面色如常地处理着手头上的事情，怎么办？怎么办？他设想了一万种可能，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接受长孙妘成为太子妃。哪怕造反，哪怕暗杀太子，哪怕他李安民身死族灭也不能接受。
现在要见到长孙妘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忙了，阿史那燕公主！
这小公主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若不是没有办法，他又怎么会去求她呢。他经常这样想，要不两个都娶了，日后造反做皇帝一个当皇后一个当贵妃好啦。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日后的时候，再过七八天长孙妘可就真的成太子妃了，也许还真的会成为皇后。
他在府里一个人的时候，时常喃喃自语道，就算有人偷听能听懂他说什么。“杀，杀，都杀了”
他在突厥人里面有内线，这些事的原委他大概都清楚了，要是长孙妘做太子妃了，他第一个想杀的就是杨昭，其次就是阿史那燕。
可就是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小公主，现在却不得不去求她。
再见到阿史那燕的时候，李安民心中的恨意消失了一半，阿史那燕的府邸里，两个人相对而坐。李安民在脑海里酝酿了无数次的话，此刻全派不上用场。“你为何害我！”“你答应报答我的事现在还作数吗？”“公主求您帮个忙好不好。”
太原公子，人中龙凤。当他面对阿史那燕公主的时候，他竟然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安民哥哥，对不起！”阿史那燕倒也坦然，她没有想过瞒得了李安民。反正长孙妘要当太子妃了，杀了她也无济于事了。
她眼泪汪汪的，低着头，但凡阿史那燕丑一点，李安民就是一巴掌招呼上去了，可是这娇滴滴的公主，怎么下得去手。
李安民也没有原谅她，“公主殿下，可否帮李某一个忙。”李安民拱手，大礼相向。
看到李安民客气的样子，阿史那燕哭得更加厉害了，她连退了好几步，似乎想夺门而出。
真不是李安民沉不住气，同样是突厥人，哭泣的阿史那燕的杀伤力比成千上万拿着弯刀弓箭的突厥人强多了。
李安民叹息一声：
“你别哭了，好不好。我都想哭了，我不为难你，我想见长孙妘，你愿意帮我你就帮，你不愿意帮我就不帮，我自己去见，被参，被抓，被罚，被杀我都认了。我见不到她我都不能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阿史那燕第一次见到这男儿表现得这样无奈，这样无助，当年他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跨上战马冲出重围的时候，他的眼神都不似这般无助，让人心疼。
阿史那燕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李安民看了好久，李安民在阿史那燕纯净眼睛里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他也盯着阿史那燕，他说不出口，但是他的眼神里满是恳求和期待。
阿史那燕不哭了，她笑了，噗呲一笑。“她不会想见你的，明天你装扮成我的侍卫，你也会说突厥话，他们认不出你，我下午去国公府，你晚上再去见她！”
“谢谢，”李安民心中一松。
“我喜欢你，我对你说过吗？”阿史那燕想起了杨昭“我心悦于你”，是啊，东宫太子都敢表达出自己的爱意。她突厥公主草原女儿有什么不敢的。
“安民哥哥，我不会把你让给她的！”这话刚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李安民那疲倦和忧伤的神色让她心疼了。
她不再哭了，阿史那燕只能轻叹一声：“可惜我这绝世容颜，似水华年，为君心如死灰，为君肝肠寸断。”
阿史那燕的车队又开进了国公府，这段时间她常来，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亲卫们被安排在前堂等候，阿史那燕和长孙妘又开始忙活起婚礼女方的事宜。
阿史那燕发现，长孙妘的记忆力似乎变差了，刚说过的事转眼间就忘了，精神偶尔也会恍惚，但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即便这样，长孙妘还是很敏锐。在她的闺房里，周围没人时，她把阿史那燕拉到一边，轻轻地问她：“你今天哭过了？”
阿史那燕心里一惊，倒也没否认：“你要做皇后了，我要是嫁唐国公，你不会生气吧？”
“会！”长孙妘沉着脸说道。
“凭什么？你都已经是太子妃了，他娶什么人，我嫁什么，你还在意？”阿史那燕生气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杨玥也好，窦蓉也好，还是其他长安的贵女也罢，我都不会生气。唯独你嫁给他我会生气！”长孙妘冷冷地对阿史那燕说。
“厉害呀，我长孙妘何曾这么狼狈过，把我逼到这种境地的就你一个。”长孙妘低声说道。
“你不一样吗？呵呵，我常常想，要是没有你该多好！姐姐，要是我们喜欢的不是同一个人该多好。那样你真能成为我姐姐。”阿史那燕想起那些日夜哭泣的日子。她伪装了很久，终于不用再装了。
长孙妘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她盯着阿史那燕，目光变得柔和：“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怕你，我是真怕你，唉！算了算了，你还是赢了，我会生气，说不清楚了，结束了。我要做太子妃了，你随意！”
按常理阿史那燕应该高兴，应该大度地安慰长孙妘，可她没按长孙妘设想的来。阿史那燕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睛红红的，似乎要哭出来。她努力平复情绪，掏出手帕擦干眼里的泪水，然后站起来，走到长孙妘的梳妆台前给自己补了补妆。
“你待在这里别走开，我把其他人支开，只有半个时辰。”阿史那燕恢复了正常，说完走出房门，轻轻关上了门。
正当长孙妘感到莫名其妙时，房门被推开了，来的不是阿史那燕，而是身着突厥侍卫装扮的李安民。
“你，”长孙妘好多话想说，可却不知该怎么说。
李安民走到她面前，紧紧抱住她，她等这个拥抱等了好久。她安静地枕在他怀里，千言万语此刻都化作泪水，她没有放声大哭，甚至都没有抽泣，只是静静地在他怀里不停流泪。
等了很久很久，李安民搂着她，他的胸膛和肩膀宽阔，在他怀里很温暖。
“我和你哥联系上了，我们反了吧！”李安民轻声在她耳边说。
长孙妘擦了擦眼泪，从他怀里钻出来。她苦笑一下，然后摇摇头。
长孙妘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李安民。她伸出手抚摸着李安民的脸颊。她缓缓说道：“李安民，我爱你。”
“跟我来，我带你走，天涯海角，四海为家，再也不管这些事了。我不做国公了，你不做郡主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李安民眼眶红了，可没让眼泪掉下来。
长孙妘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爱上你的时间太晚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好像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命运弄人，算了吧！李安民”她又哭了，眼里满是泪水，不停地往下掉，可脸上却带着笑。
“我带你走！”李安民拉着她，他好心痛，他第一次遇到想共度余生的人，他好想守护她，可却只能看着她被夺走，心如刀绞般痛。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不这么难受呀！”长孙妘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拔开刀鞘，放到自己脖子边上。
李安民吓坏了，连忙要夺过匕首，长孙妘说：“别动，这是我淬炼的毒匕首，见血封喉。”
“为什么？为什么？”李安民连退几步。
“我只想你们活下去，要是我死了你们能活，我死！”长孙妘已经止不住泪水，泪水划过脸颊，不停地滴落。
“我不造反，我也不带走你，别死，你死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你做太子妃吧，你做皇后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死，你死了，我和你哥真的会造反的，我知道现在造反不会成功，可你要是死了，我们也不管了！”李安民这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大将军，眼泪也止不住了，心痛得站不起来，蹲在了地上。
长孙妘把匕首收了起来，慢慢地，两个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谁都不再流泪哭泣。
李安民站起身，他身材修长挺拔，浓眉像剑一样，剑眉下，双眼明亮如星星，深邃又清澈。他们谁都不再说话，长孙妘紧紧盯着李安民，目光炽热专注，仿佛要把这个男人的每一处样子都深深印在脑海里。
今夜分别之后，就成了陌生人，对吧？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就在此刻，记住彼此吧！
“李安民，我再也不敢给你承诺，也不敢再答应你任何事情。李安民，走吧。你走了我或许能好受一些，你别逼我，你再逼我，我怕我真的没有勇气活下去了。”一向骄傲的妘郡主此刻仿佛放下了所有自尊，眼神里满是哀求。
“呵呵”李安民一声苦笑，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走过的路都没有今夜这般艰难。他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孙妘一个人瘫坐在床边，双眼空洞无神地仰望着。窗外下起了雨，刚开始，雨点稀稀疏疏地落下，打在窗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渐渐地，雨点变得密集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声音越来越大，像无数只小鼓在不停地敲响，又似万马奔腾，气势磅礴。长孙妘就这么呆呆地听着雨声，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她和这越来越大的雨声。
李安民悄悄地坐上了阿史那燕的马车，在某一刻，他心里甚至涌起一股冲动，真想一刀结果了阿史那燕。接着再偷偷潜入东宫，把太子杨昭也给杀了。
他没有对阿史那燕说任何话，在来见长孙妘之前，他的眼中还闪烁着光芒，还怀着希望，想着带她远走高飞。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心气彻底消散了。
阿史那燕在侍卫与婢女的簇拥下，上了马车。她看到蜷缩在车厢一角的李安民，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刺猬，那个在战场和朝堂上从未失败过的大将军，何曾这般狼狈。
阿史那燕没吭声，坐在了李安民对面。马车缓缓前行，车厢里只有雨声和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阿史那燕轻拍着车窗，轻声哼唱着。窗外的雨时大时小，她没看李安民，目光望向窗外，神情迷离。李安民一动不动，双手抱膝，蜷缩在车厢一角。
借着昏暗的灯光，阿史那燕瞟了一眼李安民。当初他在绝境时她救过他，当初她和哥哥走投无路时他收留过他们，好像彼此扯平了，互不相欠。
可她怎么能放下李安民呢？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男人，曾经是那么光芒四射，光彩照人。曾经的他身姿挺拔如松，眼睛明亮璀璨，他曾经爽朗豪迈，曾经优雅从容。然而此刻，他却如此落寞地蜷缩在那里，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力量。
“我快到府了，要把你送到哪儿？”阿史那燕问了一句。
“你在前面把我放下，谢谢了。”李安民蹲了好久，似乎恢复了点精神，起身坐在车厢边上。
“安民哥哥。”她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李安民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只是红红的眼睛证明他刚刚哭过，而且哭了很久。
她不敢和李安民对视，虽然心里没有愧疚，却也怕李安民突然爆发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她扭过头去，车内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若隐若现，美丽极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阿史那燕倒是很坦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李安民默默走下马车，阿史那燕望着李安民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地说了一声“保重！”
李安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雨还没停，淅淅沥沥地打在阿史那燕的马车上，天气有点凉。阿史那燕站在雨中，久久凝视着李安民消失的地方，她推开马夫递过来的雨伞，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她就站在那里，心如刀割，却欲哭无泪。
她醒着的时候从来不哭，可是每次起床的时候，她就会发现自己的泪水打湿了半个枕头，她比东宫太子更隐忍。
现在府里全部是各种暗探，皇帝的人、太子的人、赵王的人，充斥在府里，还有突厥的公主。这似乎是一张大网，在等着猎物上钩，只要她乱动，无论网到了长孙家还是李安民，都是给了朝廷口实。
嫁给太子就嫁给太子吧，她身为世家子弟，有世家子弟的责任。她绝望了，从她决定踏出长安，走向五原去救铁勒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心死了。
李安民快疯了，长孙妘和他完全断了联系，给她传递的信息完全没有回应，他甚至动过起兵造反打下长安的念头，可他也表现得很平静。他花钱买通了兵部官员以及朝中大佬，给自己谋了一份都运粮草的军职，借着和兵部协理民夫调配的机会回到了长安城。
他面色如常地处理着手头上的事情，怎么办？怎么办？他设想了一万种可能，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接受长孙妘成为太子妃。哪怕造反，哪怕暗杀太子，哪怕他李安民身死族灭也不能接受。
现在要见到长孙妘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忙了，阿史那燕公主！
这小公主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若不是没有办法，他又怎么会去求她呢。他经常这样想，要不两个都娶了，日后造反做皇帝一个当皇后一个当贵妃好啦。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日后的时候，再过七八天长孙妘可就真的成太子妃了，也许还真的会成为皇后。
他在府里一个人的时候，时常喃喃自语道，就算有人偷听能听懂他说什么。“杀，杀，都杀了”
他在突厥人里面有内线，这些事的原委他大概都清楚了，要是长孙妘做太子妃了，他第一个想杀的就是杨昭，其次就是阿史那燕。
可就是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小公主，现在却不得不去求她。
再见到阿史那燕的时候，李安民心中的恨意消失了一半，阿史那燕的府邸里，两个人相对而坐。李安民在脑海里酝酿了无数次的话，此刻全派不上用场。“你为何害我！”“你答应报答我的事现在还作数吗？”“公主求您帮个忙好不好。”
太原公子，人中龙凤。当他面对阿史那燕公主的时候，他竟然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安民哥哥，对不起！”阿史那燕倒也坦然，她没有想过瞒得了李安民。反正长孙妘要当太子妃了，杀了她也无济于事了。
她眼泪汪汪的，低着头，但凡阿史那燕丑一点，李安民就是一巴掌招呼上去了，可是这娇滴滴的公主，怎么下得去手。
李安民也没有原谅她，“公主殿下，可否帮李某一个忙。”李安民拱手，大礼相向。
看到李安民客气的样子，阿史那燕哭得更加厉害了，她连退了好几步，似乎想夺门而出。
真不是李安民沉不住气，同样是突厥人，哭泣的阿史那燕的杀伤力比成千上万拿着弯刀弓箭的突厥人强多了。
李安民叹息一声：
“你别哭了，好不好。我都想哭了，我不为难你，我想见长孙妘，你愿意帮我你就帮，你不愿意帮我就不帮，我自己去见，被参，被抓，被罚，被杀我都认了。我见不到她我都不能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阿史那燕第一次见到这男儿表现得这样无奈，这样无助，当年他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跨上战马冲出重围的时候，他的眼神都不似这般无助，让人心疼。
阿史那燕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李安民看了好久，李安民在阿史那燕纯净眼睛里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他也盯着阿史那燕，他说不出口，但是他的眼神里满是恳求和期待。
阿史那燕不哭了，她笑了，噗呲一笑。“她不会想见你的，明天你装扮成我的侍卫，你也会说突厥话，他们认不出你，我下午去国公府，你晚上再去见她！”
“谢谢，”李安民心中一松。
“我喜欢你，我对你说过吗？”阿史那燕想起了杨昭“我心悦于你”，是啊，东宫太子都敢表达出自己的爱意。她突厥公主草原女儿有什么不敢的。
“安民哥哥，我不会把你让给她的！”这话刚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李安民那疲倦和忧伤的神色让她心疼了。
她不再哭了，阿史那燕只能轻叹一声：“可惜我这绝世容颜，似水华年，为君心如死灰，为君肝肠寸断。”
阿史那燕的车队又开进了国公府，这段时间她常来，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亲卫们被安排在前堂等候，阿史那燕和长孙妘又开始忙活起婚礼女方的事宜。
阿史那燕发现，长孙妘的记忆力似乎变差了，刚说过的事转眼间就忘了，精神偶尔也会恍惚，但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即便这样，长孙妘还是很敏锐。在她的闺房里，周围没人时，她把阿史那燕拉到一边，轻轻地问她：“你今天哭过了？”
阿史那燕心里一惊，倒也没否认：“你要做皇后了，我要是嫁唐国公，你不会生气吧？”
“会！”长孙妘沉着脸说道。
“凭什么？你都已经是太子妃了，他娶什么人，我嫁什么，你还在意？”阿史那燕生气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杨玥也好，窦蓉也好，还是其他长安的贵女也罢，我都不会生气。唯独你嫁给他我会生气！”长孙妘冷冷地对阿史那燕说。
“厉害呀，我长孙妘何曾这么狼狈过，把我逼到这种境地的就你一个。”长孙妘低声说道。
“你不一样吗？呵呵，我常常想，要是没有你该多好！姐姐，要是我们喜欢的不是同一个人该多好。那样你真能成为我姐姐。”阿史那燕想起那些日夜哭泣的日子。她伪装了很久，终于不用再装了。
长孙妘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她盯着阿史那燕，目光变得柔和：“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怕你，我是真怕你，唉！算了算了，你还是赢了，我会生气，说不清楚了，结束了。我要做太子妃了，你随意！”
按常理阿史那燕应该高兴，应该大度地安慰长孙妘，可她没按长孙妘设想的来。阿史那燕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睛红红的，似乎要哭出来。她努力平复情绪，掏出手帕擦干眼里的泪水，然后站起来，走到长孙妘的梳妆台前给自己补了补妆。
“你待在这里别走开，我把其他人支开，只有半个时辰。”阿史那燕恢复了正常，说完走出房门，轻轻关上了门。
正当长孙妘感到莫名其妙时，房门被推开了，来的不是阿史那燕，而是身着突厥侍卫装扮的李安民。
“你，”长孙妘好多话想说，可却不知该怎么说。
李安民走到她面前，紧紧抱住她，她等这个拥抱等了好久。她安静地枕在他怀里，千言万语此刻都化作泪水，她没有放声大哭，甚至都没有抽泣，只是静静地在他怀里不停流泪。
等了很久很久，李安民搂着她，他的胸膛和肩膀宽阔，在他怀里很温暖。
“我和你哥联系上了，我们反了吧！”李安民轻声在她耳边说。
长孙妘擦了擦眼泪，从他怀里钻出来。她苦笑一下，然后摇摇头。
长孙妘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李安民。她伸出手抚摸着李安民的脸颊。她缓缓说道：“李安民，我爱你。”
“跟我来，我带你走，天涯海角，四海为家，再也不管这些事了。我不做国公了，你不做郡主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李安民眼眶红了，可没让眼泪掉下来。
长孙妘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爱上你的时间太晚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好像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命运弄人，算了吧！李安民”她又哭了，眼里满是泪水，不停地往下掉，可脸上却带着笑。
“我带你走！”李安民拉着她，他好心痛，他第一次遇到想共度余生的人，他好想守护她，可却只能看着她被夺走，心如刀绞般痛。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不这么难受呀！”长孙妘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拔开刀鞘，放到自己脖子边上。
李安民吓坏了，连忙要夺过匕首，长孙妘说：“别动，这是我淬炼的毒匕首，见血封喉。”
“为什么？为什么？”李安民连退几步。
“我只想你们活下去，要是我死了你们能活，我死！”长孙妘已经止不住泪水，泪水划过脸颊，不停地滴落。
“我不造反，我也不带走你，别死，你死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你做太子妃吧，你做皇后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死，你死了，我和你哥真的会造反的，我知道现在造反不会成功，可你要是死了，我们也不管了！”李安民这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大将军，眼泪也止不住了，心痛得站不起来，蹲在了地上。
长孙妘把匕首收了起来，慢慢地，两个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谁都不再流泪哭泣。
李安民站起身，他身材修长挺拔，浓眉像剑一样，剑眉下，双眼明亮如星星，深邃又清澈。他们谁都不再说话，长孙妘紧紧盯着李安民，目光炽热专注，仿佛要把这个男人的每一处样子都深深印在脑海里。
今夜分别之后，就成了陌生人，对吧？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就在此刻，记住彼此吧！
“李安民，我再也不敢给你承诺，也不敢再答应你任何事情。李安民，走吧。你走了我或许能好受一些，你别逼我，你再逼我，我怕我真的没有勇气活下去了。”一向骄傲的妘郡主此刻仿佛放下了所有自尊，眼神里满是哀求。
“呵呵”李安民一声苦笑，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走过的路都没有今夜这般艰难。他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孙妘一个人瘫坐在床边，双眼空洞无神地仰望着。窗外下起了雨，刚开始，雨点稀稀疏疏地落下，打在窗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渐渐地，雨点变得密集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声音越来越大，像无数只小鼓在不停地敲响，又似万马奔腾，气势磅礴。长孙妘就这么呆呆地听着雨声，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她和这越来越大的雨声。
李安民悄悄地坐上了阿史那燕的马车，在某一刻，他心里甚至涌起一股冲动，真想一刀结果了阿史那燕。接着再偷偷潜入东宫，把太子杨昭也给杀了。
他没有对阿史那燕说任何话，在来见长孙妘之前，他的眼中还闪烁着光芒，还怀着希望，想着带她远走高飞。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心气彻底消散了。
阿史那燕在侍卫与婢女的簇拥下，上了马车。她看到蜷缩在车厢一角的李安民，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刺猬，那个在战场和朝堂上从未失败过的大将军，何曾这般狼狈。
阿史那燕没吭声，坐在了李安民对面。马车缓缓前行，车厢里只有雨声和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阿史那燕轻拍着车窗，轻声哼唱着。窗外的雨时大时小，她没看李安民，目光望向窗外，神情迷离。李安民一动不动，双手抱膝，蜷缩在车厢一角。
借着昏暗的灯光，阿史那燕瞟了一眼李安民。当初他在绝境时她救过他，当初她和哥哥走投无路时他收留过他们，好像彼此扯平了，互不相欠。
可她怎么能放下李安民呢？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男人，曾经是那么光芒四射，光彩照人。曾经的他身姿挺拔如松，眼睛明亮璀璨，他曾经爽朗豪迈，曾经优雅从容。然而此刻，他却如此落寞地蜷缩在那里，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力量。
“我快到府了，要把你送到哪儿？”阿史那燕问了一句。
“你在前面把我放下，谢谢了。”李安民蹲了好久，似乎恢复了点精神，起身坐在车厢边上。
“安民哥哥。”她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李安民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只是红红的眼睛证明他刚刚哭过，而且哭了很久。
她不敢和李安民对视，虽然心里没有愧疚，却也怕李安民突然爆发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她扭过头去，车内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若隐若现，美丽极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阿史那燕倒是很坦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李安民默默走下马车，阿史那燕望着李安民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地说了一声“保重！”
李安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雨还没停，淅淅沥沥地打在阿史那燕的马车上，天气有点凉。阿史那燕站在雨中，久久凝视着李安民消失的地方，她推开马夫递过来的雨伞，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她就站在那里，心如刀割，却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