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民回到府里，独自坐在房间里，脑海里全是长孙妘的影子。他几乎魔怔了，好像长孙妘就在眼前，那天长孙妘跑到他窗前对他说，不要再斗了。那天长孙妘站在营门前拼死守住营门，杀得血流成河，命悬一线。那天长孙妘在凉州军营地里翩翩起舞，却气得他火冒三丈。那天长孙妘在星空下，美得如梦如幻。那天长孙妘在大理寺的院子里晒着太阳，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这四年，恨的是她，想的是她，念的是她。要被人抢走了吗？我还真是个没用的人啊。
“宇文成都！”他很讨厌这个人，但是不可否认现在能帮自己的只有他了。作为骁果军统领，他也不会希望长孙妘嫁给杨昭。
时间紧迫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召集府里的暗卫，要和宇文成都尽快约定见面，他先后派出了三波暗卫去打探宇文成都的消息。
可在他派出暗卫不久，门房就向他通报，有客人来访，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外面早就宵禁了。还能到他府上，肯定是大人物。
他走进大堂，就看到一身黑衣的宇文成都。
李安民没有任何寒暄，他沉着脸对宇文成都问道：“怎么才能杀了杨昭？”
“怎么杀，谁去杀？你杀，还是我杀？”宇文成都反问道。他的眼里也透着寒光。
“哈哈”李安民冷笑，“今天晚上你是来商量怎么庆祝太子殿下大婚吗？”他忍不住握紧拳头，青筋凸起。
“我是请你过来协助我一起查案的。”宇文成都身体挺得笔直，神情冷峻又严肃。他直直地盯着李安民。
“查什么案？”李安民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他现在想杀人，不想查什么案。
“太子杨昭谋逆大案！”宇文成都一字一句说出这惊人的话，李安民眼睛一亮，双手抱拳“李某愿为将军尽全力。”
这个时候临时再找证据已经来不及了，整晚李安民面露凶光，李阀的死士暗线全部被调动起来，东宫的暗线也行动起来。
宇文成都拿他当刀使，这是毫无疑问的，难啃的骨头都让他去做，找证据，挖暗线，杀人放火，严刑逼供的事都由他来做，风险也由他来担。但是他不得不做。
太子有没有谋反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制造出证据，让太子有谋反的嫌疑。把这婚事搅黄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东宫太子也是一夜没睡，他也在等暗卫的消息，长孙家的，李家的，甚至是皇宫里的，这些人不会让他顺心的。
皇帝多疑又残暴，喜怒无常，能在这样的皇帝手下做太子近十年，自然不会是简单的人。
杨昭明里暗里的党羽，遍布朝野，李安民和宇文成都见面的时候他就得到消息了。
他倒是没觉得意外，这两个人不在他大婚前搞事情才奇怪呢。
他倒不担心李安民和宇文成都，他担心的是他父皇，事情太顺利了有点不正常，长孙家坐镇陇西 16州拥兵十余万，他要是娶了长孙妘，那皇帝永远没有更换太子的可能。皇帝会让他轻易娶到长孙妘吗？
这天下，在他父皇的治理下，越来越糟糕，到处是饿死的人，天下的世家大族蠢蠢欲动，真是艰难啊，就算现在登基接手的也是一个烂摊子。长孙妘那么不情愿嫁给他，真的不是皇后的位置不吸引人吗？只是这皇后和太子的位置，也不知道能坐多久。
大家的目标其实都一样，没什么大志向，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他突然有点后悔把阿史那燕卷入这些事了，那个小公主如果有可能还是希望她能如愿，先让李安民死心吧。他在等，李家的暗卫们做了很多事，收买他的属官。
收集他往日发给党羽的密信，这些事他都知道，可是他却装作不知道。
他生怕李安民和宇文成都手里他的把柄不够多，暗中指示自己的心腹泄露一些给李家的暗卫。
他们也没有让杨昭失望，短短三天之后，就有大臣向皇帝告发太子谋反，各类证据齐全，有兵马调动的秘信，盔甲兵器。太子府里的几个僚属作为证人告发。皇帝大怒，立刻下旨封闭东宫。
太子杨昭以下东宫的人都被抓捕，但是皇帝还不敢对长孙家怎么样。长孙妘顿时着急了，她不是担心杨昭，也不是担心长孙家，唯一让她牵挂的只有李安民。
这一件事明显是李安民搞出来的，他回到长安五六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明显和他脱不了干系，可是太子杨昭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吗？
要是这么容易就把太子扳倒了，她又何必向李安民以死明志，又何必在这里流泪呢？
李安民就看不出来吗？他那么厉害的人，走到这一步真是被冲昏了头脑，太子的反击很快就会来了，她想保护李安民，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一步都不敢动。
萧皇后在皇帝的宫门前跪了整整一夜，才为太子换来一个自我申辩的机会。局势瞬间发生反转，那些证据中伪造的痕迹逐渐被一点点挖掘出来，人证也纷纷翻供，太子原来是被诬告的。李家的暗线随之被暴露，而且还有证人当场在朝堂之上指认，称是因为受到李家之人的威逼利诱，迫不得已才顺着他们的话去指认太子。太子所写的密信也被查明是伪造的。
离间皇家，诬陷太子，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这下被捉拿入狱的变成唐国公了，李安民再一次进入了大理寺，这一回可没有长孙妘来护着他了。
就连宇文成都也被调查并羁押在了大理寺。大队的禁军冲进唐国公府，把国公府里的男女老幼全部缉拿，就连李秀宁也面临着牢狱之灾。
虽然早有预料，可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还是让长孙妘更慌乱了。他怎么能这么做，明晃晃的圈套还往里钻。李家被全部抓捕，自己又被困住，每动一步都被人监视着，举步维艰。长孙妘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她即将成为太子妃，即便拿自己做筹码也无法换回李安民了。
正在长孙妘毫无头绪的时候，阿史那燕跪在东宫太子的寝宫门前。太子原本不想见她，然而这位小公主却怎么都不肯走。
若说这二十年来，杨昭自问为哪个女孩子动过心，不是长孙妘，而是阿史那燕。杨昭很喜欢这个突厥小公主，要不是这尴尬的身份，要不是如此如履薄冰的境地，他还真想把太子妃的位置给阿史那燕。
当杨昭见到阿史那燕时，还没等阿史那燕开口，杨昭就先说道：“公主不必忧虑，李安民不会死的，我和公主说的话公主还记得吗？”
阿史那燕红着眼睛问道：“不知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哪句？”
“孤若得势，会将李安民削去兵权，绑给你做驸马！”杨昭平静地对阿史那燕说道。
阿史那燕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她屈身向杨昭行了一礼，“臣女谢过殿下。臣女告退了。”不知为何，阿史那燕相信杨昭不会骗她，杨昭看她的眼神，平静、柔和，喜欢却没有那种贪婪的神色。
正当阿史那燕转身准备离开时，杨昭叫住了她：“等等！”阿史那燕回过头去，杨昭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让身边的宦官拿着送到阿史那燕面前。
“第一，这个令牌可以让你自由出入大理寺，你随时可以去见李安民。第二，请公主替我给长孙妘转达一下，李安民不会死，前提是她不要节外生枝了。身为世家子弟，婚姻、爱情从来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阿史那燕接过令牌，杨昭冷峻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可阿史那燕却从他的笑容里读出了无奈和哀伤。
“殿下，谢谢。”阿史那燕转身离开，杨昭也一直目送着她离去，看了好久好久。
阿史那燕从东宫回来后，直接找到长孙妘，把杨昭的话告诉了长孙妘。金城郡主长孙妘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她的眼神和杨昭一样无奈。
“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阿史那燕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他出来时我已经是太子妃了，而且就算我想对他说，你会完整地替我转达吗？”长孙妘捋了捋头发，认真地盯着阿史那燕。
“不会，换作是你，你会吗？”阿史那燕很坦诚地回答长孙妘。
长孙妘笑了：“我也不会，敬你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祝你们多子多福。”
“明明要大婚的是你，怎么敬我了。”阿史那燕反问道，她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谢谢。”
阿史那燕并不擅长喝酒，一杯下去脸就红了，长孙妘看见她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眼里闪着泪花。
“这世间唯有真情不容他人耻笑。我也敬你，”阿史那燕又端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敬你的真情，敬你的无奈。”她又是一杯一饮而尽，喝完后她脸颊通红，泪眼盈盈。
长孙妘脸上淡淡的妆容也很美，那一双大眼睛明亮而深邃，宛如一汪清澈的湖水，尽管眼眸含泪，却依旧倔强地挂着笑脸，高挺的鼻梁如同精心雕刻般完美，她高贵又冷艳。
长孙妘嗤笑一声：“要是你不这么好，不这样完美，我也许还不那么生气。谁也比不上你，所以我很不开心！你走吧！”
阿史那燕站起来对着长孙妘，微微欠身行了礼，转身走到门口。刚走几步，就听见长孙妘在背后说道：“你刚才说，世间唯有真情不容他人耻笑，阿史那燕你的真情也让我动容！”
阿史那燕回头望了长孙妘一眼，“因为他值得。”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门。
距离皇帝颁布旨意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李安民的案子被皇帝压着，没有给出任何说法。
李安民和宇文成都这两个对头被关在相邻的两个院子里，这两个死对头似乎也认了命，因为出来后长孙妘就要成为太子妃了，他们还有什么可争的。
两个人隔着院子聊天，从古时候聊到现在。宇文成都的祖上是北周太祖的侍卫出身，而李安民的太爷爷李虎是西魏八柱国。当然，他们的家世都比不上长孙妘，长孙妘可是前魏的王族，本姓拓跋，是好几个朝代的王公贵族。历经北魏、西魏、北周，一直到今天的大隋。
他们尽量避免谈论长孙妘。两个人的内心都有一道难以迈过去的坎，不然凭借他们俩的智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就在宇文成都和李安民隔着院子闲聊的时候，牢房的门被打开了，阿史那燕带着侍女拿着食盒来了。
李安民和宇文成都告别，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侍女带了八九个食盒，从食盒里面拿出一桌子菜，还有三壶酒。侍女自觉地退出了小院，留下李安民和阿史那燕。李安民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理会阿史那燕，直接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起来。阿史那燕也习惯了，她没有说任何话，等着李安民吃完。
阿史那燕天天来，每次都带一大桌子酒菜，等李安民吃完，她就收拾碗碟转身离开，一句话也不多说。
李安民放下筷子，拿出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上一杯，一杯接着一杯。阿史那燕也不阻拦他，任由他喝。
这一次她带了很多，李安民喝得脸通红，眼睛也通红，他突然停下来，冷冷地看着她。
阿史那燕轻声问道：“你还要吗？我还有好多，你喝个够。”
李安民闭上眼睛，沉默不语。两个人就这么冷冷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李安民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他终于开口对阿史那燕说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阿燕呀，你出身高贵，倾国倾城，才情出众，何苦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么一个罪人身上呢。”
“我有时候在想呀，你对我的情意能有她十分之一，我也许就死而无憾了，为了她，你出生入死，杀头的事做了好多回了。为了她，你辗转难眠，都不成人样了。你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阿史那燕面容平淡，缓缓地说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知道是这样那你走吧！”李安民盯着她说道。
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我为什么要走，我是这么输不起的人吗？我们在草原大漠出生入死，一起从步离的王帐中逃出来的日子。说实话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我一直以为像我这样的草原女人生来就是联姻的工具，可是你告诉我女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有追求幸福和自由的权利！”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吧，就算当时和你一起死在草原里也是值得的了。至少你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幸福的感觉。”阿史那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我不爱你呀，我骗不了自己的内心，见不到她我会难受，我会揪心，和她斗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我喜欢她很多年了。真的，我不想伤害你。”李安民望向阿史那燕，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阿史那燕笑了，她笑得很甜，也笑得很累，她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倒上酒，喝得满脸通红。她好像听到了一个特别让人捧腹大笑的笑话，笑得抬不起头来。
然后她双手托着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安民，她的笑比她的哭更让人心疼。
“可我爱你呀！见不到你我也会心疼，我也会发狂，我也会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你连我爱你的权利也要剥夺吗？”
“我不想插在你们中间，可是我做不到，真的，我好想好想不爱你，好想忘记你，怎么我就是做不到呀！”阿史那燕轻轻说道，她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不激动。
李安民不再去看她，他已经不敢看她了。他们两个谁也不说话，也不去看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再多的争论已经毫无意义。
阿史那燕收起食盒，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我后天会为她梳妆，为她带上凤冠霞帔。你看，在这感情里不止我一个人遍体鳞伤。安民哥哥，刚才你给我的话，我也同样送给你，放下吧！”
这四年，恨的是她，想的是她，念的是她。要被人抢走了吗？我还真是个没用的人啊。
“宇文成都！”他很讨厌这个人，但是不可否认现在能帮自己的只有他了。作为骁果军统领，他也不会希望长孙妘嫁给杨昭。
时间紧迫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召集府里的暗卫，要和宇文成都尽快约定见面，他先后派出了三波暗卫去打探宇文成都的消息。
可在他派出暗卫不久，门房就向他通报，有客人来访，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外面早就宵禁了。还能到他府上，肯定是大人物。
他走进大堂，就看到一身黑衣的宇文成都。
李安民没有任何寒暄，他沉着脸对宇文成都问道：“怎么才能杀了杨昭？”
“怎么杀，谁去杀？你杀，还是我杀？”宇文成都反问道。他的眼里也透着寒光。
“哈哈”李安民冷笑，“今天晚上你是来商量怎么庆祝太子殿下大婚吗？”他忍不住握紧拳头，青筋凸起。
“我是请你过来协助我一起查案的。”宇文成都身体挺得笔直，神情冷峻又严肃。他直直地盯着李安民。
“查什么案？”李安民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他现在想杀人，不想查什么案。
“太子杨昭谋逆大案！”宇文成都一字一句说出这惊人的话，李安民眼睛一亮，双手抱拳“李某愿为将军尽全力。”
这个时候临时再找证据已经来不及了，整晚李安民面露凶光，李阀的死士暗线全部被调动起来，东宫的暗线也行动起来。
宇文成都拿他当刀使，这是毫无疑问的，难啃的骨头都让他去做，找证据，挖暗线，杀人放火，严刑逼供的事都由他来做，风险也由他来担。但是他不得不做。
太子有没有谋反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制造出证据，让太子有谋反的嫌疑。把这婚事搅黄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东宫太子也是一夜没睡，他也在等暗卫的消息，长孙家的，李家的，甚至是皇宫里的，这些人不会让他顺心的。
皇帝多疑又残暴，喜怒无常，能在这样的皇帝手下做太子近十年，自然不会是简单的人。
杨昭明里暗里的党羽，遍布朝野，李安民和宇文成都见面的时候他就得到消息了。
他倒是没觉得意外，这两个人不在他大婚前搞事情才奇怪呢。
他倒不担心李安民和宇文成都，他担心的是他父皇，事情太顺利了有点不正常，长孙家坐镇陇西 16州拥兵十余万，他要是娶了长孙妘，那皇帝永远没有更换太子的可能。皇帝会让他轻易娶到长孙妘吗？
这天下，在他父皇的治理下，越来越糟糕，到处是饿死的人，天下的世家大族蠢蠢欲动，真是艰难啊，就算现在登基接手的也是一个烂摊子。长孙妘那么不情愿嫁给他，真的不是皇后的位置不吸引人吗？只是这皇后和太子的位置，也不知道能坐多久。
大家的目标其实都一样，没什么大志向，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他突然有点后悔把阿史那燕卷入这些事了，那个小公主如果有可能还是希望她能如愿，先让李安民死心吧。他在等，李家的暗卫们做了很多事，收买他的属官。
收集他往日发给党羽的密信，这些事他都知道，可是他却装作不知道。
他生怕李安民和宇文成都手里他的把柄不够多，暗中指示自己的心腹泄露一些给李家的暗卫。
他们也没有让杨昭失望，短短三天之后，就有大臣向皇帝告发太子谋反，各类证据齐全，有兵马调动的秘信，盔甲兵器。太子府里的几个僚属作为证人告发。皇帝大怒，立刻下旨封闭东宫。
太子杨昭以下东宫的人都被抓捕，但是皇帝还不敢对长孙家怎么样。长孙妘顿时着急了，她不是担心杨昭，也不是担心长孙家，唯一让她牵挂的只有李安民。
这一件事明显是李安民搞出来的，他回到长安五六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明显和他脱不了干系，可是太子杨昭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吗？
要是这么容易就把太子扳倒了，她又何必向李安民以死明志，又何必在这里流泪呢？
李安民就看不出来吗？他那么厉害的人，走到这一步真是被冲昏了头脑，太子的反击很快就会来了，她想保护李安民，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一步都不敢动。
萧皇后在皇帝的宫门前跪了整整一夜，才为太子换来一个自我申辩的机会。局势瞬间发生反转，那些证据中伪造的痕迹逐渐被一点点挖掘出来，人证也纷纷翻供，太子原来是被诬告的。李家的暗线随之被暴露，而且还有证人当场在朝堂之上指认，称是因为受到李家之人的威逼利诱，迫不得已才顺着他们的话去指认太子。太子所写的密信也被查明是伪造的。
离间皇家，诬陷太子，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这下被捉拿入狱的变成唐国公了，李安民再一次进入了大理寺，这一回可没有长孙妘来护着他了。
就连宇文成都也被调查并羁押在了大理寺。大队的禁军冲进唐国公府，把国公府里的男女老幼全部缉拿，就连李秀宁也面临着牢狱之灾。
虽然早有预料，可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还是让长孙妘更慌乱了。他怎么能这么做，明晃晃的圈套还往里钻。李家被全部抓捕，自己又被困住，每动一步都被人监视着，举步维艰。长孙妘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她即将成为太子妃，即便拿自己做筹码也无法换回李安民了。
正在长孙妘毫无头绪的时候，阿史那燕跪在东宫太子的寝宫门前。太子原本不想见她，然而这位小公主却怎么都不肯走。
若说这二十年来，杨昭自问为哪个女孩子动过心，不是长孙妘，而是阿史那燕。杨昭很喜欢这个突厥小公主，要不是这尴尬的身份，要不是如此如履薄冰的境地，他还真想把太子妃的位置给阿史那燕。
当杨昭见到阿史那燕时，还没等阿史那燕开口，杨昭就先说道：“公主不必忧虑，李安民不会死的，我和公主说的话公主还记得吗？”
阿史那燕红着眼睛问道：“不知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哪句？”
“孤若得势，会将李安民削去兵权，绑给你做驸马！”杨昭平静地对阿史那燕说道。
阿史那燕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她屈身向杨昭行了一礼，“臣女谢过殿下。臣女告退了。”不知为何，阿史那燕相信杨昭不会骗她，杨昭看她的眼神，平静、柔和，喜欢却没有那种贪婪的神色。
正当阿史那燕转身准备离开时，杨昭叫住了她：“等等！”阿史那燕回过头去，杨昭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让身边的宦官拿着送到阿史那燕面前。
“第一，这个令牌可以让你自由出入大理寺，你随时可以去见李安民。第二，请公主替我给长孙妘转达一下，李安民不会死，前提是她不要节外生枝了。身为世家子弟，婚姻、爱情从来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阿史那燕接过令牌，杨昭冷峻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可阿史那燕却从他的笑容里读出了无奈和哀伤。
“殿下，谢谢。”阿史那燕转身离开，杨昭也一直目送着她离去，看了好久好久。
阿史那燕从东宫回来后，直接找到长孙妘，把杨昭的话告诉了长孙妘。金城郡主长孙妘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她的眼神和杨昭一样无奈。
“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阿史那燕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他出来时我已经是太子妃了，而且就算我想对他说，你会完整地替我转达吗？”长孙妘捋了捋头发，认真地盯着阿史那燕。
“不会，换作是你，你会吗？”阿史那燕很坦诚地回答长孙妘。
长孙妘笑了：“我也不会，敬你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祝你们多子多福。”
“明明要大婚的是你，怎么敬我了。”阿史那燕反问道，她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谢谢。”
阿史那燕并不擅长喝酒，一杯下去脸就红了，长孙妘看见她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眼里闪着泪花。
“这世间唯有真情不容他人耻笑。我也敬你，”阿史那燕又端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敬你的真情，敬你的无奈。”她又是一杯一饮而尽，喝完后她脸颊通红，泪眼盈盈。
长孙妘脸上淡淡的妆容也很美，那一双大眼睛明亮而深邃，宛如一汪清澈的湖水，尽管眼眸含泪，却依旧倔强地挂着笑脸，高挺的鼻梁如同精心雕刻般完美，她高贵又冷艳。
长孙妘嗤笑一声：“要是你不这么好，不这样完美，我也许还不那么生气。谁也比不上你，所以我很不开心！你走吧！”
阿史那燕站起来对着长孙妘，微微欠身行了礼，转身走到门口。刚走几步，就听见长孙妘在背后说道：“你刚才说，世间唯有真情不容他人耻笑，阿史那燕你的真情也让我动容！”
阿史那燕回头望了长孙妘一眼，“因为他值得。”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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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民和宇文成都这两个对头被关在相邻的两个院子里，这两个死对头似乎也认了命，因为出来后长孙妘就要成为太子妃了，他们还有什么可争的。
两个人隔着院子聊天，从古时候聊到现在。宇文成都的祖上是北周太祖的侍卫出身，而李安民的太爷爷李虎是西魏八柱国。当然，他们的家世都比不上长孙妘，长孙妘可是前魏的王族，本姓拓跋，是好几个朝代的王公贵族。历经北魏、西魏、北周，一直到今天的大隋。
他们尽量避免谈论长孙妘。两个人的内心都有一道难以迈过去的坎，不然凭借他们俩的智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就在宇文成都和李安民隔着院子闲聊的时候，牢房的门被打开了，阿史那燕带着侍女拿着食盒来了。
李安民和宇文成都告别，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侍女带了八九个食盒，从食盒里面拿出一桌子菜，还有三壶酒。侍女自觉地退出了小院，留下李安民和阿史那燕。李安民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理会阿史那燕，直接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起来。阿史那燕也习惯了，她没有说任何话，等着李安民吃完。
阿史那燕天天来，每次都带一大桌子酒菜，等李安民吃完，她就收拾碗碟转身离开，一句话也不多说。
李安民放下筷子，拿出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上一杯，一杯接着一杯。阿史那燕也不阻拦他，任由他喝。
这一次她带了很多，李安民喝得脸通红，眼睛也通红，他突然停下来，冷冷地看着她。
阿史那燕轻声问道：“你还要吗？我还有好多，你喝个够。”
李安民闭上眼睛，沉默不语。两个人就这么冷冷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李安民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他终于开口对阿史那燕说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阿燕呀，你出身高贵，倾国倾城，才情出众，何苦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么一个罪人身上呢。”
“我有时候在想呀，你对我的情意能有她十分之一，我也许就死而无憾了，为了她，你出生入死，杀头的事做了好多回了。为了她，你辗转难眠，都不成人样了。你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阿史那燕面容平淡，缓缓地说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知道是这样那你走吧！”李安民盯着她说道。
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我为什么要走，我是这么输不起的人吗？我们在草原大漠出生入死，一起从步离的王帐中逃出来的日子。说实话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我一直以为像我这样的草原女人生来就是联姻的工具，可是你告诉我女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有追求幸福和自由的权利！”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吧，就算当时和你一起死在草原里也是值得的了。至少你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幸福的感觉。”阿史那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我不爱你呀，我骗不了自己的内心，见不到她我会难受，我会揪心，和她斗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我喜欢她很多年了。真的，我不想伤害你。”李安民望向阿史那燕，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阿史那燕笑了，她笑得很甜，也笑得很累，她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倒上酒，喝得满脸通红。她好像听到了一个特别让人捧腹大笑的笑话，笑得抬不起头来。
然后她双手托着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安民，她的笑比她的哭更让人心疼。
“可我爱你呀！见不到你我也会心疼，我也会发狂，我也会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你连我爱你的权利也要剥夺吗？”
“我不想插在你们中间，可是我做不到，真的，我好想好想不爱你，好想忘记你，怎么我就是做不到呀！”阿史那燕轻轻说道，她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不激动。
李安民不再去看她，他已经不敢看她了。他们两个谁也不说话，也不去看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再多的争论已经毫无意义。
阿史那燕收起食盒，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我后天会为她梳妆，为她带上凤冠霞帔。你看，在这感情里不止我一个人遍体鳞伤。安民哥哥，刚才你给我的话，我也同样送给你，放下吧！”